【巴黎奧運】巴黎奧運會，出師不利

7月26日，巴黎奧運會將在塞納河畔拉開序幕。這場盛大的體育賽事處在“衝突、分裂和戰爭不斷增加”的背景之下，被寄予了團結世界、促進和平的厚望，受到世界的矚目。對於主辦方巴黎而言，這場奧運會是其自1900年、1924年主辦過兩次奧運會後，時隔100年再度成為東道主，也是展現其開放與浪漫形象的重要窗口。目前，隨著各大體育場館先後交付、奧運聖火在各國間傳遞，巴黎奧運會的各項籌備活動已經步入了衝刺階段，但是仍有系列挑戰正擺在主辦方的眼前等待解決。

安全挑戰依舊嚴峻

正如法國總統馬克宏所承認的那樣，本次奧運會面臨的第一項挑戰就是“恐怖主義威脅帶來的安全挑戰”。國際重大體育賽事一直是恐怖分子的目標之一，1972年慕尼黑奧運會上就曾發生過11名以色列運動員被殺害的政治恐怖事件；尤其是對法國來說，2015年巴黎系列恐怖襲擊事件的陰霾雖已漸漸散去，但全球範圍內的衝突和今年3月莫斯科音樂廳的恐怖襲擊事件又帶來了新的恐怖主義陰雲，這也使法國已於3月24日將反恐安全警戒等級提升至最高級。

法國政府計畫每天部署約3萬名警察和憲兵負責安保工作，並已經向46個國家徵求是否提供2000餘名警察以協助奧運會的安保工作，甚至要求外國提供少量軍事人員，以開展探測爆炸物、打擊恐怖主義現象等活動。在國際體育賽事中邀請外國警察協助安保活動或許是一種“主辦方的經典做法”，但是向外國請求軍事上的援助仍是十分少見的，由此可見恐怖主義的潛在威脅之高。

巴黎奧運會的一項具有開創性的構想——將開幕式從封閉的體育場館中搬到塞納河上舉行，則給法國帶來了更大的安保壓力。在主辦方的設想中，7月26日傍晚，超過1萬名運動員將乘坐約160輛遊船沿著塞納河航行6公里，預計將有32.6萬名觀眾入場，並有數十萬人在塞納河周邊觀看開幕式，這也意味著恐怖主義分子有了更大的活動空間。

為了降低風險，法國政府將在開幕式當日動員將4.5萬名警察、10艘船和4架直升機執行安保任務，並在巴黎周邊150公里半徑內將實行航空管制。即便已經投入了如此多的資源，考慮到日益激增的恐怖主義風險，主辦方不得不增加了備選方案，馬克宏此前也曾表示不排除改變地點舉辦開幕式的可能。7月18日，法國政府已經沿著塞納河兩岸拉起了奧運反恐警戒線，封鎖了約一公里長的區域，市民與遊客只有在申請了通行證後才可以進入，且警察將會進行嚴格的管制。

法國政府應對恐怖主義挑戰的積極態度固然令人可喜，然而即便是拋開恐怖主義，巴黎及其周邊的治安也一直遭人詬病。頻繁發生的盜竊與搶劫案件自是不必說，而去年10月蒙古奧委會主席巴特圖希格與妻子前往法國考察學習2024年巴黎奧運會安保細節時，在巴黎北郊聖但尼市（Saint-Denis）遭到搶劫，財物損失達到57萬歐元，則為巴黎的治安情況增添了更多戲劇性。巧合的是，奧運村也坐落在聖但尼市，該地作為移民的聚居地，經濟落後，治安混亂，毒販與宗教極端分子混雜其中。儘管主辦方希望聖但尼市能夠乘上奧運會的東風，改善當地的經濟與社會問題，並通過成為“奧運會跳動的心臟”，讓該地區的人民重新獲得自豪感和歸屬感，但是在奧運會期間聖但尼市的治安問題能夠得到多大程度上的解決，仍然需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不穩定的大環境也籠罩著巴黎奧運會。從國際層面來看，全球衝突仍不停歇，奧運會完全有可能成為抗議者的舞台，從而激起更為廣泛的社會擔憂。從國內層面來看，國民議會第二輪選舉結束後面臨著左翼聯盟、執政黨聯盟與極右翼勢力三派更加分裂的局面，7月16日時法國總統馬克宏接受了總理阿塔爾及其領導的政府團隊集體辭職請求，新政府尚未組建起來，很難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奧運會上。尤其是在國民議會第二輪選舉結果公佈後，法國接連爆發左翼聯盟支持者聚集慶祝並與警察發生衝突的群體性事件，選民對選舉結果表示不滿並行起抗議示威活動的可能性也並非不存在，這將使安保工作變得更為艱難。

沒有一件事是小事

除了安全威脅，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塞納河水質的問題。根據主辦方的安排，鐵人三項、馬拉松游泳和殘疾人鐵人三項比賽將在塞納河這一長期受到污染的河流中舉行。為了迎接奧運會，巴黎已經投入了約14億歐元以改造污水和雨水處理設施，減少各類污染物進入塞納河，然而這一努力不一定能夠達到預期的效果。四月初時，法國衝浪者基金會表示，根據去年九月以來的監測資料，塞納河中大腸桿菌和腸球菌數量嚴重超標，在水中進行賽事活動存在潛在危險；六月時，由於巴黎下了比以往同期雨量更大的暴雨，塞納河污染水平飆升；七月以來天氣轉好，法國體育部部長和巴黎市長才得以先後跳到塞納河游泳，向公眾證明塞納河水質已經達到比賽的標準。也就是說，即便是已經經歷了設施改造，塞納河的污染水平仍然與降雨情況息息相關，所以塞納河的水質在比賽期間能否達到比賽的要求只能是“聽天由命”。

“巴黎奧運村不裝空調”、“運動員自帶空調入住奧運村”等新聞也引發了廣泛的討論。在“綠色奧運”這一理念的指導下，主辦方決定不在奧運村中安裝空調，並為應對可能到來的熱浪做出了許多努力，包括在地下安裝水冷卻系統度、改善建築內的隔熱層、要求運動員在白天關上百葉窗、在屋頂設有花園等，以控制溫度始終不超過26攝氏度，使運動員在沒有空調的情況下也能保持涼爽。然而在近十年來極端熱浪多次席捲法國並導致3萬餘人死亡的背景下，許多國家的代表團仍然擔心在沒有空調的情況下會難以入睡，影響運動員的競技狀態，使得主辦方不得不在近期宣佈允許代表團自費購買或租賃空調。巴黎奧運村的負責人告訴記者，“大約有2500台空調已被訂購，”無疑是對“綠色奧運”理念的一次巨大打擊。

公共交通的壓力也不容忽視。據估計，在奧運會期間，法國每天將增加80萬至100萬人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其中包括巴黎地區的50萬人，即便巴黎的公共交通網路已經十分完備，這一挑戰也是巨大的。為此，主辦方採取多種措施積極應對公共交通的挑戰：對於關鍵地鐵線路進行延伸和擴建，並縮短兩輛列車之間的間隔時間；在部分線路增開71%的列車，以應對觀眾進出體育場時的高峰；設定10條免費班車線路，以確保觀眾能夠到達比賽場地；積極推動自行車交通，在比賽場館間新建約415公里的自行車道和2萬個自行車停車位。法蘭西島大區議會主席瓦萊麗·佩克雷斯（Valérie Pécresse）表示：“這是一個我們能夠應對的挑戰”，不過四條線路的延遲交付、地鐵票價的上漲、有可能出現的罷工等還是給巴黎應對公共交通壓力增加了些許不確定性。

法國民眾的態度耐人尋味

比起主辦方採取種種措施積極面對挑戰，法國民眾對奧運會的態度則更加耐人尋味。2021年法國民調機構Odoxa的資料顯示，對奧運會持積極態度的民眾佔比均在70%上下；而隨著奧運會臨近，在今年一月Elabe的民調中，對於被馬克宏視作“法國的驕傲”之一的奧運會，有50%的人認為這不會改變法國的現狀，還有36%的人認為這不值得驕傲。舉辦奧運會對提升國際形象、提振民族自豪感的作用固然是不可否認的，然而比起從奧運會中獲得“驕傲”，人們似乎更加關心迫在眉睫的現實問題——購買力的壓力、略顯疲軟的經濟前景、前景渺茫的俄烏衝突，還有移民問題、人口健康問題、氣候危機……在這個各種風險因素疊加的後疫情時代，奧運會不再被民眾視為優先事項，各種現實問題已經足夠讓民眾焦頭爛額；尤其是對於巴黎大區的居民而言，奧運會將要帶來的交通困難、住房緊張等問題，正在消磨著他們對奧運會的信心。

也正是在這樣的困境中，巴黎奧運會成為了被 “勒索”的對象，無證工人和工會利用這一機會“綁架”法國政府，企圖為自己謀得更多的福利，反映出法國國家與社會之間的巨大張力。今年一月，300名法國警察走上街頭，抗議法國政府要求奧運會期間執勤警員不得休假的計畫，最後換取了法國內政部保留10天調休假期和發放每人最高1900歐元補貼的承諾。然而，警察的“勒索計畫”還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威脅源自各個支撐奧運會運轉的行業的罷工警告。例如，巴黎公共交通公司（RATP）已經被工會通知，在奧運會結束前他們隨時可能組織罷工，要求大幅加薪；公務員、消防員和醫院急診科醫生等群體也如出一轍，藉以換取補償或者改善工作條件。

在奧運會這樣的重大場合罷工以換取個人福利，是否意味著法國人“不具有集體榮譽感”？實際上對法國人而言，罷工能夠有效地傳達個人的訴求，不過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在個人主義勞動觀的影響下，法國人秉持著“勞動是為了自己”的觀念，高度關注勞動利益，堅定捍衛個人的權利，並認為即便這造成了對集體的損害，也是無可厚非的；另一方面，罷工也是歐洲通貨膨脹頻發、經濟活力降低、勞資雙方關係日益緊張的一個縮影，植根於歐洲社會持續低迷的經濟基本面。無論如何，假如罷工真的發生，那將毫無疑問地對奧運會產生巨大衝擊。 (民智國際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