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風雲】這個政權垮掉,伏筆早就埋下了?

自2023年10月新一輪以巴衝突爆發以來,中東地緣格局如同推倒了多米諾骨牌,地區衝突螺旋式上升。葉門紅海襲船、以黎衝突、伊朗與以色列互射導彈、敘利亞劇變等事件頻現,令中東局勢撲朔迷離。


這是2024年12月10日在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拍攝的伍麥葉廣場(無人機照片)


這其中,敘利亞阿薩德政權的垮台堪稱近十多年來對中東地緣格局影響力最大的地緣政治事件,它既是中東衝突持續升溫的結果之一,同時也正對中東局勢產生多重影響。


當下困境早註定

敘利亞很早就成為美西方政權顛覆的目標國家。1970年阿薩德家族執掌敘利亞政權後,敘利亞在國內奉行阿拉伯社會主義,在地區奉行阿拉伯民族主義,在國際上與蘇聯交往密切。美國向來敵視這種中左翼類型政權。1991年蘇聯解體後,敘利亞失去外部靠山,遂成為美國重點打擊對象之一。

“9·11”事件後,美國將戰略重心置於中東。2001年12月,時任美國總統小布什在聯合國宣讀七個“無賴國家”,敘利亞位列其中;2002年布什政府出爐所謂“邪惡軸心”名單,敘利亞繼續“榜上有名”;2006年美國啟動“中東夥伴倡議”後,開始秘密資助敘利亞反對派,2006~2010年間,美國斥資600萬美元用於訓練敘利亞反政府分子。許多美國智庫還設有“敘利亞小組”或“敘利亞工作組”,方便同敘利亞反對派聯絡。

2010年起,在美國策動下,突尼斯、埃及、利比亞、葉門等多國捲入所謂“阿拉伯之春”,原本局勢平靜的敘利亞被波及。2011年3月18日,敘南部城市德拉的幾名小學生在牆壁上塗鴉反政府標語,遭敘軍警扣押。敘利亞隨後出現抗議活動,大馬士革、阿勒頗、哈塞克、德拉、代爾祖爾、哈馬、霍姆斯等敘主要城市爆發反政府示威。

在這一過程中,美國和部分地區國家積極煽動,並開始武裝敘反對派,最終使敘利亞危機從“文鬥”演變為“武鬥”。到2015年春季,敘利亞政府軍疲態日顯,在戰場上節節敗退,控制的領土面積一度不足25%。直到當年9月俄羅斯軍事介入,阿薩德政權才轉危為安。但誰也沒有料到,歷經13年內戰不倒的阿薩德政權,卻於2024年12月在敘反對派的全面攻勢下迅速垮台。

阿薩德政權垮台,說到底主要是外力主導的結果。敘利亞政府曾挺過2010年那輪“政權更替潮”,展現了阿薩德政權一定的韌性。然而,敘利亞熬得過血腥內戰,卻熬不過美國的經濟絞殺。

長期內戰原本就使敘利亞經濟元氣大傷。但美國2019年推出的所謂“凱撒法案”,嚴格禁止他國參與敘利亞戰後重建,導致敘經濟瀕臨崩潰:外匯短缺、財政匱乏、通貨膨脹、黑市盛行。經濟崩潰導致敘軍隊裝備落後、士氣低落、腐敗蔓延,戰鬥力被極大削弱。與此同時,伊朗和俄羅斯對敘利亞的支援力度也空前減弱。自新一輪以巴衝突以來,伊朗主導的“抵抗陣線”(尤其是黎巴嫩真主黨)遭受以色列嚴厲打擊,難以對敘利亞進行強力支援。俄羅斯則因深陷俄烏衝突,無暇顧及敘利亞亂局。

而敘利亞反對派武裝則得到外部勢力強力支援。據俄國防部消息,烏克蘭向敘反對派提供了無人機和重型武器,並派出教官進行指導。此外,土耳其扶植“敘利亞國民軍”進攻,以及以色列打擊真主黨等舉措,都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敘內部交戰雙方力量對比,最終導致阿薩德政權因軍事失敗而迅速垮台。


未來走向不確定性

自2011年以來,敘利亞就受到多種外力干涉。參與敘利亞危機博弈的至少有三組力量:最上層是美國與俄羅斯,中層是伊朗、沙烏地阿拉伯、土耳其等地區國家,最下面才是巴沙爾政府和各種反叛力量。此次敘利亞劇變同樣具有明顯的“代理人戰爭”特徵。


這是2024年12月17日在敘利亞南部一村莊拍攝的以色列軍隊


當前,敘境內主要軍事力量包括:已佔領敘利亞多地的“敘利亞沙姆解放武裝”;佔據敘北部地區、由土耳其支援的“敘利亞國民軍”;佔據敘東部地區的庫爾德武裝;佔據敘南部、由美國和約旦支援的“南方陣線”;敘西部地區阿拉維派殘餘勢力及部分零散的極端組織武裝。這些武裝組織在推翻阿薩德政權時合作大於對抗,但巴沙爾倒台後,各方能否達成權力平衡與利益協調成為敘政治過渡關鍵。

2024年12月9日,敘反對派武裝宣佈授權由“敘利亞沙姆解放武裝”成立的“敘利亞救國政府”組建敘利亞過渡政府。不過,在反對派內部,“敘利亞沙姆解放武裝”主張建立伊斯蘭政府,“敘利亞國民軍”主張建立世俗政府,二者能否就政權性質問題達成妥協、共同組建聯合政府面臨巨大挑戰。總體看,各武裝派別在執政理念、利益訴求、權力分配、油氣資源掌控等問題上矛盾甚大,政治轉型歷時漫長,再加上各種外力相互拉扯,敘利亞未來走向充滿不確定性。

一旦敘利亞政治轉型受阻乃至政局動盪,該國可能重新陷入軍事混戰局面,並可能成為滋生恐怖主義的新溫床。極端恐怖活動就像病毒傳播一樣,那裡最動盪,就在那裡滋生蔓延。2011年敘利亞危機發生後,全球極端恐怖分子紛至沓來,將敘視為“新版阿富汗聖戰地”。當前,敘利亞政治轉型未走上正軌,國內政局一定程度存在權力真空,中東地區的恐怖極端勢力很可能藉機在敘擴大影響力,就像當年在伊拉克和利比亞所做的那樣,將敘利亞打造成恐怖主義活動的新天堂。


地區力量正洗牌

阿拉伯世界幅員廣闊,原本有潛力成為世界有影響力一極,但因英法將該地區分成若干小國,導致阿拉伯世界孱弱無力。阿拉伯世界實現民族復興必須走團結聯合之路,而阿拉伯民族主義是阿拉伯世界團結聯合的代表性政治思潮。

敘利亞是阿拉伯民族主義思潮的主要發源地,薩提·胡斯里、米歇爾·阿弗拉克等阿拉伯民族主義思潮代表人物都是敘利亞人,長期執政的阿拉伯復興社會黨,其政策綱領是“統一、社會主義、自由”,其中“最主要和最根本的是阿拉伯民族團結”。敘利亞也因此被稱為“阿拉伯民族主義跳動的心臟”。

1958年,敘利亞曾與埃及實現短期合併。1970年上台的哈菲茲·阿薩德同樣高舉阿拉伯統一大旗,他曾指出:“阿拉伯統一不僅僅是一種感情,它是永恆的歷史真理,是阿拉伯力量的源泉,它還是全體阿拉伯人民爭取與世界上其他人民平等相處的鬥爭。”

巴沙爾·阿薩德儘管不像其父那樣高調,但政策主張中仍保留了“阿拉伯屬性”和“反以”兩大特徵。在伊拉克和利比亞政權垮台後,敘利亞阿薩德政權成為中東碩果僅存的奉行阿拉伯民族主義的國家。如今阿薩德政權垮台,則意味著阿拉伯民族主義思想的最後一點火種恐也熄滅。失去了阿拉伯民族主義的思想引領,阿拉伯世界團結聯合難度越來越大,不排除未來內部進一步分裂與分化的可能。

敘利亞是伊朗多年建構的“抵抗陣線”的戰略支點,阿薩德政權垮台使“抵抗陣線”垮塌,伊朗地區影響力明顯下降。同時,阿薩德政權垮台還導致伊朗直接面臨來自以色列和西方的圍堵壓力。尤其是新一輪以巴衝突以來,伊朗與以色列的正面軍事對抗處於有史以來的最激烈時期。

2024年,以伊雙方均開始用導彈直接襲擊對方本土目標。敘利亞變天后,伊以對抗仍將升溫。從外部看,候任總統川普上台後,美國也將對伊朗加大極限施壓。鑑於伊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年事已高,伊朗未來政策走向難以料定。

以色列則成為巴沙爾政府垮台的最大受益者。阿薩德政權垮台原本就與以色列“助攻”直接相關。多年來,阿薩德政權的維繫離不開伊朗和黎巴嫩真主黨力挺。但自2023年以巴衝突以來,以色列對伊朗及其領導的“抵抗陣線”強力打擊,尤其是對黎真主黨全力打擊使其元氣大傷,難以為巴沙爾政府提供強力外援,間接導致阿薩德政權垮台。

敘利亞政局變天使以色列安全環境得以極大改善,料將促使以色列推行更加大膽的進攻性政策。阿薩德政權垮台當天,以色列軍隊就控制戈蘭高地,並派遣地面部隊穿越以敘邊境軍事緩衝區,同時基本摧毀了敘利亞的全部軍事能力。未來,以色列很可能乘勝追擊,繼續對“抵抗陣線”發動持續進攻,繼而延續或加劇中東動盪態勢。

目前,土耳其成為中東舉足輕重的新玩家。土耳其原本就是中東地區大國,近年來,隨著阿拉伯世界陷入動盪,土耳其加大“向東看”力度,試圖在伊斯蘭世界恢復昔日奧斯曼帝國的輝煌。2011年敘利亞陷入動盪後,土耳其乘機在敘北部建立“安全區”,並積極在敘境內扶植代理人,一度差點推翻敘利亞政權。

在阿薩德政權徹底垮台過程中,土耳其加大了對敘反對派的武器、後勤和情報支援,土耳其支援的“敘利亞國民軍”直接參與了對阿勒頗的行動。2024年12月6日,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公開表示,希望敘反政府武裝能夠繼續推進行動。

阿薩德政權垮台後,土耳其可藉機實現多重目標。

一是鞏固和擴大在敘北部領土利益。多年前敘利亞內戰爆發後,土耳其通過支援敘反對派武裝,在敘北部地區建立緩衝區,並始終不肯從“安全區”撤軍。埃爾多安最近重申了他對這條30至40公里地帶的控制。此次敘反對派武裝持續向南推進,土藉機鞏固乃至擴大了在敘勢力範圍。

二是跨境打擊庫爾德武裝。土耳其一直將敘利亞和伊拉克境內的庫爾德武裝視為死敵,動輒對其進行跨境打擊。阿薩德政權垮台後,敘利亞群龍無首,土耳其憑藉其扶植的“敘利亞國民軍”,直接對敘東北部的庫爾德武裝發動軍事打擊。未來,土耳其很可能憑藉其力量優勢,進一步在中東推行“新奧斯曼主義”,由此使中東地區出現更多變數。 (環球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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