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後，Deepseek火了，宇樹科技也火了，杭州也出圈了。

緊隨而來的是，各地政府部門、企業、個人紛紛湧向杭州高新（濱江）技術產業開發區（簡稱“濱江區”）對“六小龍”進行參觀拜訪。就在3月11日，綠地集團董事長、總裁張玉良一行也到訪杭州宇樹科技進行考察交流。

彭小西（化名），一名90後，2017年從上海來到杭州工作，入職濱江區一家做視訊演算法的人工智慧企業。春節後，彭小西發現每天都有不少團隊來參觀公司，“主要是浙江省內城市的政府相關人士，外省的也有。”

“他們想來看看杭州的科技公司是怎麼做的，大家在關注什麼新的方向。”彭小西透露，來的人太多了，公司接待能力也有限，現在都要有熟人介紹過來才接待了。

城市出圈也為經濟和房地產發展帶來了機遇。3月25日，杭州六批次土拍中，濱江集團（002244.SZ）以總價52億元、樓麵價77409元/平方米、溢價率近70%將濱江區水電新村地塊收入囊中，再度刷新杭州新單價“地王”。

這塊地距離宇樹科技總部所在的峰達創意園，僅3公里左右。

“中國矽谷”

杭州濱江區宛如一片科技創新的沃土，也是網際網路金融行業數位化變革的搖籃，這裡集結了大量的人工智慧和網際網路科技公司。人工智慧領域方面有杭州宇樹科技、新華三技術、杭州當虹科技等產業上下游企業。網易、杭州恆生雲融網路科技等網際網路科技公司在濱江區也是星羅棋布。濃厚的創新氛圍和完善的產業生態正在濱江區肆意生長。

其中，處於新技術領域前沿、在業內具有影響力的六家科技企業，也即杭州“六小龍”，正是誕生於此。

浙江省城市化發展研究中心特聘專家、杭州市委市政府諮詢委員會委員、杭州市規劃設計研究院原總工程師湯海孺，分析了杭州“六小龍”爆火的底層邏輯。

1990年，杭州國家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成立，這是國務院批准的首批國家級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之一。同年，國家科委主任宋健題詞，期望杭州打造“天堂矽谷”。1999年，杭州提出“創業在杭州”等理念，營造良好創業氛圍。2006年，杭州建立大學生創業園，各高校設立創業學院、組態創業導師，引入風投支援創業。此後，成立於杭州的阿里巴巴抓住網際網路發展風口迅速壯大，並逐漸在消費網際網路領域形成產業生態圈。2014年，阿里巴巴在美國上市，催生大批財富自由人士投身風投，推動創新創業發展。

此後，基於阿里巴巴的發展，杭州將數字經濟作為“一號工程”，促進了人工智慧發展，而“六小龍”的誕生與人工智慧密切相關。從早期政府支援，到企業發展、抓住網際網路機遇，再到如今邁向人工智慧領域，杭州走出了一條清晰的發展路徑，這是多年努力、厚積薄發的成果 。

在發展過程中，杭州努力彌補創新鏈與產業鏈在地對接的短板。如今“六小龍”的很多產品在杭州及周邊地區實現產業化，創新鏈和產業鏈能夠相互賦能。同時，杭州實現了有效市場、有為政府和民眾參與的良性互動，政府支援企業發展，做到到位不越位，不干預企業決策，企業有需求時能及時幫助解決。

湯海孺認為，“六小龍”的崛起提振了城市信心，促進了經濟發展，吸引了外地政府人員和企業前來參觀取經，提升了杭州的影響力。杭州還憑藉優惠政策吸引人才，去年杭州常住人口淨增長超過10萬人。

“國際上杭州對標矽谷，國內對標深圳。”湯海孺指出，儘管在經濟總量上，杭州與這兩個城市仍存在較大差距，但杭州以民營企業、數字經濟為發展主體，與深圳可以聯動和差異化發展。杭州積極引進高校資源，如西湖大學全球招聘教師，北航中法航空學院也已落地。其認為，杭州已形成創業生態圈，具備成為“中國矽谷”的潛力。

內外結合

在城市測量師行產業發展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邵明浩的眼裡，杭州的崛起並非偶然，是內外部因素共同作用的成果。

從外部來看，長三角一體化協同發展以上海為核心，帶動江蘇、浙江、安徽等省份。在這一經濟叢集中，各地產業分工明確，杭州憑藉長三角的發展東風，聚集了眾多高科技製造企業，與上海高精尖定位既關聯又有差異。

內部因素上，杭州的 “小政府” 店小二精神發揮了關鍵作用。杭州政府較強的服務意識，給產業、資本和科技足夠的發展空間。早在多年前阿里巴巴總部入駐，就為杭州奠定了良好的產業基礎。經過長時間的積累，杭州一批優秀的高科技公司陸續出圈。邵明浩認為，這是杭州產業長期積累的結果，經過厚積薄發，具有持續性，而非突然爆發，其年輕且富有科技創新的城市色彩正日益濃郁。

邵明浩認為，如果說阿里巴巴的電商模式是網際網路科技1.0模式的典型代表，宇樹科技代表的“六小龍”則是更具前沿性和創新性的科技2.0模式。正是由於杭州科技發展的底層技術設施經過20多年的搭建，才有了“六小龍”的出圈。

梳理浙江省政府發佈的相關資料，可以感受到杭州較為發達的產業經濟，以及這座城市的轉型力度：

數字經濟方面，杭州連續七年在浙江省數字經濟發展綜合評價中位列第一，擁有阿里雲等知名企業，在雲端運算、巨量資料、人工智慧等領域優勢明顯，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佔GDP的比重較高，2024年全市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6305億元，增長7.1%，佔GDP比達28.8%。

服務業方面，服務業是杭州經濟的重要支撐和引領經濟增長的重要動能。2024年杭州服務業增加值15962億元，比上年增長5.0%，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達78.1%。金融、物流、文化創意、旅遊等現代服務業發展態勢良好。杭州是全國重要的金融中心之一，2024年金融業增加值2643億元，比上年增長6.5%。

高端製造業方面，杭州的高端裝備製造業、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迅速，2024年高端裝備製造業增加值增長5.5%，高於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增速1.5個百分點。汽車製造業表現突出，增加值增長16.7%，電腦通訊和其他電子裝置製造業增加值增長7.5%。

事實上，儘管杭州土地出讓在全國較為活躍，但從2024年杭州GDP構成情況可見，其已從傳統工業產業完成向以服務業為主導的產業結構轉型，經濟發展更為多元化。2024年，杭州地區生產總值為21860億元，其中第一產業增加值369億元，佔比1.7%；第二產業增加值5529億元，佔比25.3%；第三產業增加值15962億元，佔比73.0%。

著眼未來，邵明浩認為，在降低企業營商成本上，杭州與上海思路一致。杭州應繼續發揮自身特色，既與長三角其他城市做好產業合作與分工，又要持續發揮政府管理優勢。

他表示，中國城市發展有自身特色，不能簡單與美國矽谷對比，但在營造創新環境方面，矽谷有值得借鑑之處。杭州需要保持較低的土地、房屋等成本，為創新型企業尤其是創業初期的企業提供支援。“一個和諧的城市應既有高端住宅，也有為創業企業服務的低成本孵化器、加速器，滿足多樣的供給與需求。”

出圈之後

出圈，也對杭州的經濟格局產生了微妙的影響。

浙報傳媒地產研究院院長、住在杭州網首席評論員丁建剛指出，杭州出圈對經濟的利多是多維度的，對吸引創業人才、匯入產業、提升城市能級有益。

首先，人才是城市發展的核心驅動力。出圈能吸引大量創業人才，為城市注入創新活力。以深圳為例，其憑藉創新的城市形象吸引了眾多高科技人才，推動了當地高新技術產業的迅猛發展。這些人才不僅帶來了先進的知識和理念，還催生了更多創業項目，創造了大量就業機會。

其次，產業匯入也因城市出圈得以加速。城市知名度的提升，有助於新興產業入駐，對於完善當地產業結構，增強經濟發展韌性有較大幫助。同時，隨著產業的聚集，城市的經濟實力和輻射力不斷增強，城市能級也逐步提升，在區域甚至全國經濟版圖中的地位愈發重要。

房地產市場和一個城市的經濟活力、產業活力、人才活力密切相關。在“六小龍”爆火之後，杭州土拍和樓市交替回暖。

2月21日，杭州市規劃和自然資源局掛牌4宗地，位於“蓮花碗”（杭州奧體博覽中心）南側的西興單元BJ030102-25地塊，也就是水電新村地塊，便是其中之一。地塊出讓土地面積2.3145萬平方米，建築面積6.72195萬平方米，出讓起價為30.634億元，折合樓麵價起價 4.5573萬元/平方米。

3月25日，杭州六批次土拍中， 這塊地成為大熱門。經過72輪競價，濱江集團（002244.SZ）最終以52億元、溢價率近70%將這宗靚地收入囊中，成為該公司開年以來在杭州所拿第六宗地。

這宗地樓麵價達到了7.74萬元/平方米，刷新杭州單價“地王”，這一價格也直逼一線城市的水平。

今年3月初，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曾對該地塊進行過實地探訪。現場所見，地塊方正，周邊配套成熟，教育、醫療、商業等資源一應俱全，交通也十分便利。

事實上，今年1月，濱江集團才以6.4萬元/平方米樓麵價刷新了杭州地王“單價”紀錄。可以說，自2024年10月綠城以5.07萬元/平方米的樓麵價刷新“地王”紀錄開始，杭州地價開啟了“三連漲”。

二手房市場也回暖明顯。2024年10-12月，杭州二手房成交遍保持較高水平。今年1-2月，雖有春節假期因素影響，杭州二手房成交總量也超了1萬套。有機構預計，3月杭州二手房成交有望破12000套。

城市出圈為經濟和房地產發展帶來了機遇，但也伴隨著諸多挑戰。未來，城市需綜合考量各種因素，在複雜多變的市場環境中實現可持續發展。

丁建剛指出，在當下的城市發展格局中，國內外不少城市確實在積極反思與探索如何更好地吸引和留住人才，這背後蘊含著對城市未來發展的深遠考量。

邵明浩同時也提醒道，高房價、高地價對城市發展未必是好事，政府更應關注為新興科創企業創造低生活成本、低創業成本的環境，支援多次創業，避免新興事物被高成本扼殺。就杭州而言，長三角經濟帶的發展態勢、自身在其中的產業定位，是重要外部因素；政府的眼光與政策制定則是內部關鍵因素。

在彭小西的印象裡，公司同事大部分都是“95後”、“00後”，“沒聽到大家在談論房子，該買的買了，還沒買的都是年輕人，沒結婚，也沒錢買。”

“就像矽谷，其發展也受所處區域、美國全球資本與科技創新角色等外部因素，以及當地土地、產業、資本、科創、人才等政策的內部因素共同作用。只有不斷順應世界產業發展潮流，更新變化，城市才能長久保持產業興旺，實現持續發展。”邵明浩說。 (21世紀經濟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