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和比亞迪,一北一南兩座超級工廠,連接鄭州港區的過去與未來。
2024年,鄭州全面進入圍繞比亞迪的巨型場地建設。 2025年一季度,比亞迪鄭州工廠計畫一次性招募2萬名員工,這也是比亞迪工廠在鄭州投產以來最大規模的招募。
成長乏力的富士康成了打工人眼裡的“養老康”,極速擴張、能賺到錢的比亞迪則成了新的機遇之地:僅僅在2024年,鄭州比亞迪就生產了54.5萬輛新能源汽車。不知疲倦的產線,攪動數萬人的生計和生活。
比亞迪超級工廠和動盪不安的年輕人,能否磨合出一個新的製造時代?
來鄭州比亞迪工廠工作已經半年多了,呂良第一次在晚上七八點鐘在興港元力街遇到了塞車。
興港元力街位於鄭州比亞迪一期工廠的東北角,這裡遠離鄭州市中心,面積雖然不算大,餐飲、商店、美髮、便利商店、藥局等日常高頻消費的業態卻應有盡有。鄭州比亞迪的員工們,是興港元力街最主要的消費群體,每到下班時間,隨處可見身著灰色工服的比亞迪員工,在街區裡穿梭。
比呂良更早入職鄭州比亞迪的李宏達,感受更明顯一些,單是其所在的科室就陸續引入近40名新人。李宏達和同事常去的百匯新天地中的湘菜館和火鍋店,通常在晚餐時間到店就可以坐下點餐,如今竟然需要等位了。
變化的背後,是鄭州比亞迪員工數量正在迅速膨脹。
2025年春節開始,比亞迪鄭州工廠開啟了新一輪的大規模招募。據鄭州比亞迪相關負責人透露,今年一季度,公司計劃一次性招聘2萬名員工,涵蓋電池部、整車部、零件部等多個事業部,從普工到工程師,一線員工到管理層均有涉及。
自2023年在鄭州航空港投產以來,鄭州比亞迪已經進行過多輪大規模擴容,其2024年就招募了上萬名員工。不過,一次性吸收2萬名就業者,還是該廠首次。
每到工作日,拉著行李箱從各地趕來應聘的人員便在鄭州比亞迪招募中心門口排起長龍。應徵者根據工作人員的引導進入廠區,先到崗李派出所和招聘中心之間的接待處錄入身份資訊和體檢事項,接著進入招聘中心二樓進行體檢。
鄭州比亞迪方面要求,應徵者年齡在18~45歲之間,身體健康,主打一個年輕力壯。體檢和麵試通過後,鄭州比亞迪最快當天就能排住住宿、發廠牌。
鄭州比亞迪所在的航空港經濟綜合實驗區,位於鄭州、開封、許昌交界地帶,是中國第一個國家級航空港經濟綜合實驗區,也是唯一一個國務院批准設立的航空港經濟區。
在航空港區工作和生活的人,習慣把這裡分為南港和北港。北港擁有全球最大的智慧型手機生產基地-富士康鄭州科技園;比亞迪產能最大、用工最多的整車生產基地則坐落於南港。
過去十幾年,北港的富士康撐起了港區的藍領就業市場,如今南港的比亞迪漸漸壯大,已經能與之平分秋色。
就算放眼整個鄭州,比亞迪也是自帶光環。作為本地少數用工規模達5萬人以上的大廠,比亞迪無疑承載著本地人的就業底氣。
身為河南本地人,呂良深知對於河南本地學歷不高的年輕人來說,進廠是少數的選擇。
在工廠的選擇上,呂良在投履歷的環節就摸清了各大廠的待遇。不少企業在鄭州都有工廠,如東風日產、上汽通用、宇通集團等等。其中,合資車企福利待遇與過去相比不可同日而語,進廠直接躺平。宇通集團給的薪水高,福利假期也多,但是對學歷要求同樣也高,「在宇通想做工程師,起碼是211碩士,我這樣的本科生去了只能做普工。」呂良說。
相較而言,比亞迪的就業門檻不算高,本科以下可以做技工、普工;本科可以當文員、工程師。在薪資方面,比亞迪的底薪與其他製造業相當,但是加班多,憑藉加班費能拿到比其他製造業高出1~2成的月薪。
身為G3級工程師(等級僅高於技工和普工,相當於助理工程師),呂良一個月稅前薪資近萬元。呂良所在的車間有不少初、高中畢業的00後,「賺得也不少,一個月七八千」。
而根據國家統計局編著出版的《中國統計年鑑2024》數據顯示,2023年,河南省城鎮私單位製造業年平均薪資是52,265元。因此,對於迫切想賺錢的本地年輕人來說,比亞迪是一個不錯的去處。部分急需就業的大學畢業生,也會選擇「進廠」。在社交平台上,年輕人詢問什麼崗位輕鬆、不用上夜班,真實薪資狀況,“10小時站班是否受得了”,以及宿舍是6人間還是4人間。在一個新入職的大學畢業生帖子下,有人問:“你好,本科,土木專業,還招人不。”帖主回覆:“現在崗位都要有經驗的親。”也有人支招:“最好說之前在廠裡幹過,不然怕你跑路。”
根據證券時報·e公司瞭解,鄭州比亞迪工廠的員工多數來自鄭州及周邊地市,佔了員工總數的90%以上。
李宏達告訴每人Auto,實際上,在鄭州比亞迪拿到offer的人,只有部分會留在鄭州,其餘會根據個人意願分配至比亞迪在全國各地的生產基地。而留在鄭州的新人,也是為了接下來工廠擴產儲備人才。
據李宏達瞭解,鄭州比亞迪規劃了8期工廠,目前已經投產的有4期,第一期為整車工廠、二期零配件工廠、三期是電池工廠、四期是半導體工廠。
「五期工廠3月就已經派人跟建設進度了。」李宏達根據以往的經驗估計,五期工廠今年年內就會投產了。
鄭州比亞迪的招聘還未停止,李宏達所在的科室下半年還要繼續大規模招人,而呂良所處的科室要等到年中再擴招,鄭州比亞迪一季度的2萬人指標,還達不到今年的產能需求。
李宏達剛入職時,鄭州比亞迪一期工廠還沒完工,也沒有現在的比亞迪招聘中心,公司是在航空港區維也納酒店邊上的一個科技園裡租了一塊場地,作為臨時辦公區,面試就是在那裡進行的。
李宏達記得,臨時辦公區很大,一樓招募普工,二樓招募技工,裡面擠滿了前來應聘的年輕人,他保守估計,現場得有上千人。
李宏達對鄭州比亞迪的第一印象就是塵土飛揚。當時,一期就是一片建築工地,視野範圍內,除了工地就是荒野,沒有一座訊號塔,手機網路訊號很不穩定。各大通訊公司就派來了臨時信號車,一面保障網絡,一面建設信號塔。
「靠近信號車,訊號就好一點;遠離信號車,訊號就差一點。」李宏達說,工廠投產後,這種情況才改善。
如今的比亞迪就像當年的富士康。富士康2010年落腳於河南,比航空港區獲批還早了3年。 2011年富士康開始投產時,周邊也很荒涼,廠房周圍,遍佈玉米和小麥。
作為蘋果最大的代工廠,富士康承接了蘋果七、八成的iPhone訂單,而鄭州富士康又是全球最大的蘋果手機生產基地,幾乎承擔了富士康在大陸八成的智慧型手機產量。
十多年來,富士康以航空港區為核心,產業輻射到濟源、鶴壁、蘭考、周口等多地,並吸引上下游200多家配套企業入駐河南,織成了一張覆蓋河南外貿出口的經濟網。光是富士康就一度貢獻了河南省60%、鄭州市80%的進出口額。
然而,隨著蘋果手機出貨量成長乏力以及供應鏈轉移的影響,鄭州富士康也面臨挑戰。根據鄭州市統計局公佈的數據顯示,自2017年產量達到高峰以來,鄭州手機產量一直呈下降趨勢,2023年產量甚至不及高峰的一半。
相應的,手機出口總值佔河南省出口總值的比重也越來越小。 2021~2023年,河南手機出口總額從2,727.2億元下降至2,406.2億元,佔河南出口總值的比例也從54.3%降至45.6%。到了2024年,河南手機出口量和出口額進一步下滑。
就在富士康巔峰已過後,鄭州發現了新的風口——新能源車。
2021年9月,河南省人民政府與比亞迪簽署戰略合作協議,上一年,河南省新能源汽車產量僅5萬餘輛。而到了2024年,也就是鄭州比亞迪一期整車廠投產的第一個整年,河南新能源汽車產量便突破了70萬輛,成長率領先全國。其中,鄭州比亞迪生產了新能源車54.5萬輛,帶動作用十分明顯。
為了握緊風口,2022年5月,河南省政府推出《進一步加速新能源汽車產業發展的指導》。緊接著,鄭州市政府推出《關於加速新能源及智慧網聯汽車產業發展的實施意見》。河南省誌不僅在比亞迪,而是圍繞比亞迪,引進更多供應鏈企業,進而打造千億級汽車產業群聚。
目前,在航空港西作業區內,已經有十幾家比亞迪第三方物流供應商和二十多家汽車零配件企業進駐。這些企業能做到全天24小時回應訂單、20分鐘內就能將比亞迪所需的零配件送到產線上。
與比亞迪的牽手,不僅進一步激發了河南的新能源汽車產業活力,也彌補了富士康損失的出口總值。為方便出口,鄭州特意為比亞迪修建了國際陸港鐵路專線,該專線直達中歐班列,已於2024年6月30日正式通車。
汽車出口也的確為河南外貿帶來了新的增量,2024年,河南省出口汽車336.2億元,年增30.1%。
一北一南兩座超級工廠,連結航空港區的過去與未來。
每年9月,蘋果都會舉辦秋季新品發表會。因此,每年的7、8月份,是富士康的用工高峰。
有多位招募中介稱,去年用工高峰,富士康鄭州科技園至少進廠了5萬名新進員工。由於產線用工需求的快速成長,小時工的時薪從24元上調至26元,製造車間做滿3個月,獎金可達7,500元。在此期間,工人每天加班都在2小時以上,工作量接近飽和,小時工每個月可以拿到六、七千元薪水。
然而,這樣的盛況只會維持3個月。生產旺季一過,數萬名短期工就會像候鳥一樣離開富士康。
一個公認的說法是,巔峰時期,鄭州富士康員工數量超過30萬人,如今,只剩下十來萬人。
自然,在更多的日子中,富士康的員工無需挑戰身體極限。 「我們產線算是比較忙的,但是每天也就工作10.5個小時,上6休1。」鄭州富士康正式員工劉瀟說,有些清閒的產線,甚至工作日不加班,每個周末休雙休。
要知道,廠裡的工人主要靠加班時長賺錢,加班少了,薪水就少了。根據劉瀟估計,富士康正式員工淡季月薪大概在4,500元左右。
較低的工作強度、冬暖夏涼的車間、坐班,再加上每月雷打不動7號發薪,如今的富士康已經被員工冠上「養老康」的稱號。
輕鬆有輕鬆的好處,但也有人害怕這種一眼看見頭的未來。尤其是比亞迪入駐南港後,富士康人似乎看到了曾經的富士康。
自2022年起,比亞迪銷量開啟爆炸性成長,一路突破百萬輛、三百萬輛、四百萬輛大關。難得的是,今年比亞迪銷量增速依然保持了高水平,1月,比亞迪銷量為300538輛,同比增長49.16%,甚至較2024年同期33.9%的增速還有所提高。
之前,比亞迪最大的優勢是產品的經濟性,智慧化一直被視為短板。不過,在充分市場競爭之下,高性價比並不是堅不可摧的護城河。
2023年2月,吉利宣佈其中高端新能源系列正式命名為“吉利銀河”,相繼推出了銀河L7、銀河L6、銀河E8、銀河E5、星願、星艦7EM-i多款車型,吉利銀河的使命就是對標比亞迪的基本盤。由於較比亞迪競品做到了價格更低、組態更出色,2024年,吉利銀河狂攬了近50萬輛銷售量。
也因為終端銷售表現出色,吉利將銀河系列正式升級為吉利銀河品牌,並吸收了幾何汽車和翼真汽車,進一步豐富了產品矩陣,形成了對比亞迪更有力的衝擊。今年,吉利銀河定下了百萬輛的銷售目標。
而憑藉著龐大的工程師隊伍,比亞迪在今年年初調整了出牌策略,打出了「智駕平權」的王炸。上到仰望、下到王朝、海洋系列,通通搭載高階智駕,並且加配不加價、上市即交付。
在智駕系統「天神之眼」的拉動下,比亞迪今年2月的銷量達到了322846輛,同比增長164%,爆發出了巔峰時期的增速。
從投產開始起,源源不絕的富士康工人流向比亞迪,李宏達稱,自己身邊有相當一部分同事有富士康的工作經驗。
劉瀟更是親眼目睹同事的“倒戈”:“和我一起來的幾個大哥,一來富士康就趕上了夜班,人家一聽夜班,直接去比亞迪了。”
他們奔向比亞迪的理由很簡單,賺得更多,普工平常的月收入就能達到富士康用工高峰的水平。同時,比亞迪所處的新能源車賽道還有增量,這意味著相較於富士康更穩定的用人需求。
與工人一起流動的還有工廠周邊的商業。
有熟悉航空港區的房產中介稱,從2023年年初開始,鄭州比亞迪周邊鋪面的招商就已經爆滿,從富士康流向比亞迪的個體戶不在少數,其談下來的客戶中已經有3家是從富士康周邊遷移過來的。 “現在入場還來得及,生意好的門店一天流水近6萬元。周邊商業配套還沒成熟,店家的競爭壓力較小。”
也有工廠周圍餐飲店老闆以過來人的身份分享經驗,工廠向周圍餐飲店輸送了數量龐大且穩定的客源,但由於客戶群體單一,口味做得不好容易被集體「封殺」。此外,客戶的消費時間較集中,比亞迪每月22日發薪。一般來說,月末客戶捨得消費,越是到月中,生意越冷清。
而比亞迪的成長也在催化周圍的商業化進度,據航空港區管委會內部人士介紹,目前比亞迪工廠片區完成簽約商業項目有5個,正在洽談對接項目有3個;大型酒店、商超綜合體已開工建設,預計2025年底完工。
隨著銷售量的遞增,比亞迪員工規模也跟著水漲船高。據比亞迪品牌及公關處總經理李雲飛稱,截至2024年9月13日,比亞迪員工人數已突破了90萬人。根據比亞迪550萬輛的銷售目標估計,今年其員工數量很有可能會突破百萬輛。
涉及到近百萬人的管理,員工的體驗自然千差萬別。
鄭州比亞迪的工廠,也是同樣的打卡機制:上班一次,午休一次,下班一次。 「少打一次,一天就白乾了。」呂良說。
但論起捲度和強度,幾位比亞迪員工回饋,比亞迪介於富士康和特斯拉中間。鄭州比亞迪目前推行兩種休息模式,一種是上7休1,另一種是上14休1,這要根據實際生產情況而定。
通常一個產線工人是一個月白班一個月夜班。不論白班夜班,都有兩次各自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在產線上,比亞迪沒有設置活動崗,也沒有特斯拉一樣的每隔兩個小時有10分鐘上洗手間的時間,組長就相當於活動崗,當有人想上洗手間時,可以舉手示意,這個時候組長就可以頂上。
上班時間,鄭州比亞迪的工程師和工人都在工廠區,大家共用食堂。為了讓員工在一個小時內重返崗位,公司特意安排了不同的休息時間。白班工人早上8點上班、下午5點下班,午休時間為12:00~13:00;工程師早上8:30上班,下午5:30下班,午休時間為11:45~12:45。這樣一來,兩撥人就可以實現錯峰用餐。
在鄭州比亞迪,一個員工的工作安排跟是否服務生產有直接關係。技工龔慶每天的工作就是根據需求為總裝線發貨,把車間裡的零件按需打包好轉交給物流車輛。
雖然不在產線,但龔慶的工作時間基本上跟總裝車間是同步的,“總裝生產,我就要在崗,不然沒人給他們發貨肯定不行。”
邢鈞的情況正好相反,他不直接服務於生產,加不加班、什麼時間加班都可以自己安排,只要不超過每個月節假日累計加班時間40小時、工作日累計加班44小時的上限即可。
據邢鈞瞭解,第十一事業部是整個工廠最忙的,因為其承擔公司新能源車的沖壓、焊裝、塗裝、總裝四大工藝和汽車飾件、車身結構件的生產任務。 「尤其總裝,聽說總裝沒設定加班時間的上限。」邢鈞說。
同時,在近百萬員工規模、且仍在不斷膨脹、變化的體系裡,穩定的用人需求不代表個體擁有穩定的職位。在比亞迪這艘大船裡,很多人要根據航線的調整,不斷尋找自己的位置,以免被拋下船。
從2023年5月入職算起,龔慶已經在內部換了三個崗位,每次都是因為不被需要了。第一次車間沒有訂單,車間關停;第二次整個科室被裁撤。如果沒有被其他部門接收,龔慶只能離開比亞迪。他每次都要跟外面打算進來的人一樣,透過小紅書瞭解那個科室還有HC。
邢鈞的地域跨度更遠,他是從深圳工廠調來的鄭州。去年4月,邢鈞的一位同事告訴他,他打算調去鄭州。同事的理由是:剛好事業部在鄭州有新的產線,自己已經累積了一年的工作經驗,到新產線算是有資歷,更利於以後升職。
更重要的前提是,去年上半年,邢鈞所在科室研發的產品已經到了量產階段,深圳的兩台設備無法滿足產量需求。就算當時不調走,邢鈞大概也會面臨跟龔慶一樣的處境。
對於龔慶來說,變化還在繼續,「3月中旬左右,總裝線開始施行'5天8小時'工作制,所有加班都取消了」。作為與總裝線直接關聯的崗位,龔慶自然也得跟隨其調整。
對都市白領來說,「5天8小時」工作制是福報,但對工人來說是惡夢。沒有加班費,龔慶只能拿2000多元的基本工資,扣除五險一金,到手的工資連2000元都沒有。他也不確定何時能恢復加班,只能陷入內耗。
邢鈞和呂良和許多員工一樣,把比亞迪當作一個跳板,有比亞迪的履歷在,日後跳槽也多了幾分籌碼。但兩人沒有為自己設定具體期限,似乎都在等待一個被動的轉捩點。
或許當自己的「飯搭子」離職,呂良對比亞迪也就沒什麼留戀了。
在比亞迪,呂良竟找回了學生時代的感覺。在學校,有月考,有成績排名。在科室,不同的工段相當於不同的班級,每個工段的工程師就是班級裡的學生。工程師「同學」需要對自己負責的製程階段的良品率負責,每個月「班主任」(車間主任)對「同學」的成績(良品率)進行排名,並綜合日常的工作表現評出績效。
如果說身體的疲倦可以透過休息來緩解,那內心的疲憊便是如影相隨的。眼看著已經到了適婚年齡,家裡也開始催促,甚至有熱心的長輩主動為呂良安排相親,但他都拒絕了。
事實上,呂良也期望找一個女朋友,但他的力量和熱情似乎都在工作上耗光了。只要下了班、放了假,呂良只想吃一頓美食、美美地睡一覺,根本無心力做其他事。
別說是女朋友,工廠半封閉式的環境,也讓呂良失去了社交的慾望。呂良除了工作時間,私下幾乎都不跟同事聯絡。唯一的「飯搭子」是呂良留下來的理由之一,「飯搭子」往往比他晚下班三、四個小時,呂良寧可餓會兒肚子,也要等「飯搭子」下班一起吃晚餐。
當被問到職涯規劃,上述的年輕人都很難給出清晰的思路,考證書、升學歷等等似乎也都想過,但這都需要時間和精力。而時間和精力是工廠裡最難得自主擁有的東西,如果擁有了,代表收入會驟降,那在廠裡熬著似乎就更沒有意義了。年輕人需要的安全感,大廠也給不了。
不管怎麼樣,幾萬人的吃喝娛樂,都能帶來更旺盛的消費需求。呂良曾一度想離職在周邊開店,「只要不胡搞,都能幹下去」。為此,他也刻意諮詢了蜜雪冰城的加盟政策,他估計了一下,前期租金、裝潢、設備等投入少說也得數十萬元。呂良跟父母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父母口頭表示支援,但也只是態度上支援。呂良剛工作沒多久,拿不出幾十萬元,只好收心繼續打工。
新能源車超級工廠和動盪不安的年輕人,正互相試探、磨合,迎來一個新的製造時代。(文中講述者皆為化名) (每人Au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