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美債遭到了大幅拋售,尤其是長端。 10y和30y收益率暴力拉升40-50個基點,曲線強烈熊陡,2s10s和5s30s均達到升息周期以來最陡的水平。
市場上一時間充滿了各種故事,從流動性細節到宏大敘事,莫衷一是。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種波動跟基本面沒有關係,關稅衝擊下的衰退和降息預期依然穩固。從下圖可見,SOFR Z6合約(2026年12月)所隱含的降息終點預期仍在3%左右,同時2y在本輪拋售中也顯得非常溫和(上圖)。
在沒有明顯基本面因素的支撐下,市場只能從技術面和資金流方面找解讀。
我個人傾向於認為,流動性壓力是這次波動背後的主要原因,這種流動性壓力體現在多個維度,包括交易商資產負債表的過載、槓桿基金的追加保證金以及市場交易深度的蒸發。
從上周五開始,股指的連續重挫,毫無疑問地導致槓桿多頭面臨追加保證金的要求,這些投資者不得不出售流動性更強的資產來籌集現金。
雖然追加保證金的規模未必達到先前危機時的水平,但我們也要注意到交易商的資產負債表已經出現了嚴重的擁擠。
根據紐約聯儲披露的資料,截至3月底,一級交易商附息國債(不含短債、TIPS和FRNs)淨頭寸已經達到了創紀錄的歷史高點。疫情後的高赤字和長債增發潮,讓交易商資產負債表的負荷能力迅速惡化。
因此,當槓桿投資者向交易商拋售國債時,捉襟見肘的資產負債表空間讓其無法內化風險,只能繼續拋售給更廣泛的市場。
其他衡量交易商資產負債表壓力的指標同樣顯示出壓力跡象,儘管遠未達到先前危機時的水平。例如,回購利率在季末效應淡出後又有所反彈,依然處於較高水平,交叉貨幣基點(XCCY)同樣也在負值下探。
市場交易深度也迅速蒸發,目前已跌至去年日元套利交易解綁時的水平。在股市拋售前,多頭頭寸已經接近歷史高位,當初始的拋售出現,同時聯準會對股市暴跌表示事不關己時,可能出現強烈而迅速的平倉,市場缺乏流動性會進一步放大其程度。
另一種流行的說法是其他國家外儲(特別是CN)在大量拋售美債還擊,但這種說法可信度不高。至少周一的初始異動看起來不是這樣,因為美元在同一交易時段出現大幅走強,此外拋售30年長債似乎也不是通常的做法,並且這種拋售同樣還出現在歐洲債券上。這兩天海外的賣盤更可能來自於私人部門。
當然,也可能拋售了美債但不換成其他幣種,因此對美元沒有影響,但這樣也降低了「還擊」的力度,也與所謂「回流」的概念不符。本質上美元和美債都是美國政府的負債,如此「還擊」的意義何在?周四,聯準會會更新國債託管和海外ONRRP資料,屆時可以作為驗證。
儘管如此,「回流」(repatriation)似乎在逐漸變成一個長期的主題。美國「草台班子」持續自爆將侵蝕美債作為儲備資產的吸引力,而日本和歐洲國家長端收益率的上升,對私人部門組態的吸引力也在增加。
最後一種流行的說法是基差交易平倉導致國債被拋售,但個人覺得這不是主要的原因。
當然,有些槓桿套利者確實可能因為擔心保證金的問題,選擇平掉一些基差交易部位。
但是,如果是大規模平倉,期貨合約相比於現券應該會大幅richen。但我們可以看到,期貨隱含的收益率同樣也在上升,儘管沒有現券那麼極端,但這種richen的程度還是過於溫和(相比於基差交易崩潰的敘事而言)。
此外,我們也沒有看到避險基金的融資管道大幅萎縮。 DTCC的保薦回購資料顯示,避險基金的清算回購融資仍維持在較高水平,並未大幅下跌。當然,避險基金還有大量回購是透過未清算的雙邊管道實現,但這一市場的資料無法取得。儘管如此,鑑於未清算雙邊回購的條件更為優厚,保薦回購更可能是優先被削減的管道。
最後,基差交易無論建倉或平倉原理上仍是久期中性的套利交易。所謂的基差交易崩潰導致收益率飆升,本質上仍然是交易商資產負債表的問題(因為交易商無法內化大量的現券流入)。
如果以上的理解正確,即交易商資產負債表缺乏空間是主要問題,那麼未來兩天的拍賣可能會帶來進一步的風險。
事實上,周二的3y美債拍賣(580億美元)已經相當災難性,auction tail達到了2.4bp,是有記錄以來第三差,只有疫情和2023年SVB事件時才超過了這個水平。
周三和周四,財政部分別還有390億10年期和220億30年期國債需要拍賣,這可能進一步增加交易商的壓力。
對於未來而言,想要避免可能的危機,股市首先需要走穩,以緩解追加保證金的壓力,避免交易商承接更多資產拋售。
然而,股市想要走穩,又鹹決於一人,因為這不是疫情,不是大衰退,也不是金融危機,這是一個人的表演,也只有他可以從根本上解決。
但如果表演持續,交易商資產負債表空間持續受到擠壓,導致核心融資市場利率出現更大幅飆升(這種情況更可能導致基差交易崩潰),聯準會的流動性支援可能迅速介入。
當然,聯準會很可能將其和價格型工具區分,依然維持利率不變。
本文完稿於4月9日下午4點半,未納入最新的關稅和拍賣新聞。(M2M投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