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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褲子賣7萬，年輕人在3500億美金的「垃圾堆」裡撿黃金
有些追潮的年輕人已經不穿「新」衣服了。他們有了新寵：remake。
所謂remake，就是舊品+創意設計+剪裁拼接、塗鴉暈染等手法=金不換的時尚單品。
2018年，一系列利用回收布料創作的牛仔褲推出，Levis牛仔褲與Chrome Hearts克羅心拼貼設計爆紅市場，一條褲子就賣到了6-7萬人民幣。
放到五年前，remake還是個少數潮人追捧的“小眾中的小眾”，但很快在近兩年迎來了新流量。社群媒體上興起了大量remaker，各式大牌服飾改造新款五花八門，撐起了單平台2.7億瀏覽量，海外短視頻平台單月數千萬話題量，年輕人從舊物remake上感受到「買不到的快樂」。
舊物改造背後，是「可循環風尚」愈發深得年輕人芳心。「把利潤捐給地球」的patagonia備受追捧；Prada的Re-Nylon再生尼龍系列、愛馬仕一款「蘑菇菌絲」製成的蘑菇皮包袋，尤其受到年輕潮人的關注與喜愛。「永續」相關話題筆記量達220萬，不到兩年大增7倍。
《2023循環時尚產業趨勢報告》顯示，30歲以下新一代年輕消費者正引領“環保導向消費偏好趨勢”，預期至2025年，循環時尚產業規模將超千億。其中，服裝是循環時尚交易中第二大類別。
不是新衣買不起，而是舊衣remake更有性價比：比起商業品牌大量生產，一群人更願意花錢去買一個工業量產不出的潮流、一個全球唯一的超級限定。
Z世代迫切尋找屬於自己的潮流話語權，捧起了remake服飾這一小眾門。也有人也看到了這個機會，「回收再製成衣」會是個好生意嗎？
01
熱衷remake的年輕人：
“買衣服更像是買作品”
「街頭品牌將死，取而代之的會是一套又一套的Archive(品牌歷史上的經典產品）。」LV設計師Virgil Abloh的預言正在變成現實。
越來越多年輕人開始關注並喜歡上品牌經典設計的創意再製，並願意為此付費。
有古著店長明顯感受到remake的熱度走勢，國內年輕人的接受度越來越高。特別是韓團BLACKPINK的打歌戰袍，虞書欣、楊超越、白百何等明星上身圖加持熱度。（*註：古著店，二手服飾商品店，商品往往有超過20年以上歷史，代表了某一時代的流行服飾，或是某個設計大師或品牌的經典之作）
女團The9成員孔雪兒曾在ins上曬出一張身穿「Nike」 logo的remake短胸衣自拍，而這個同款上衣恰恰是國內社群媒體上的小熱門。可以看到，這些「同款胸衣「大多是由耐吉、阿迪達斯、甚至拉夫勞倫、鱷魚lacaste等各種品牌服裝重新拆解再改製而成，高飽和純色，標準的辣妹款。有店主介紹，「都是年輕的女孩在買」「百元入門級，買的人多了，好的款式越來越難淘」。
“一開始只是想用相對便宜的價格，購買更獨特的產品”，兩年前入坑remake的BeBe看膩了潮牌的設計，她開始厭倦換小牌抄大牌式的設計，“買remake，買的是設計和獨創性”，在選購上只要適合的風格都會考慮入手。
市面上remake服飾五花八門：中產階級老錢大牌拉夫勞倫polo衫裁改製成魚骨馬甲，秒變甜辣風；正裝領帶拼貼成復古半裙；匡威鞋面拆下來搭配上蕾絲紗網變成甜美公主裙。主打“創意性”，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比起品牌logo，remake愛好者看重的是風格與個性表達、趣味和創意。「買衣服更像是買作品」。
2022年世界盃回歸，賽事熱度意外以「球衣流行」的方式延續到賽場外。年輕人開始鑽研「如何將肥大球衣傳出時尚感」。於是有商家開始跟風推出球衣remake，保留球隊元素，改瘦改短，主打美式辣妹outfit，博得了一波年輕人的喜愛。
說到底，remake還是戳中了美學紅利。
為了追求一個更有品味的remake單品，可能花費價格不菲，甚至比肩奢侈品。
去年電影《芭比》熱映帶火了“法式足力健”，年輕中產階級們花千元搶購勃肯鞋的時候，有潮人低調曬出了一雙“戰損版”勃肯鞋。這雙鞋來自於二手鞋改造品牌Peterson Stoop，鞋面針腳密布，充滿了大大小小的拼貼和縫補，儼然一雙「濟公鞋」。但實際上其價碼高達5500美金，「一雙舊鞋，抵過三雙新球鞋」。
這雙鞋擺到家門口“害怕被媽媽扔了”，但在懂行的人眼裡“貴有貴的道理”——remake品牌往往有設計師為支撐的獨樹一幟的設計語言，這是一些商業大牌批量輸出平庸設計所不能比的。例如Hender Scheme主打全皮革復刻經典款，The Shoe Surgeon的豪華改造讓人耳目一新，Peterson Stoop的特色是「舊鞋面+軟木鞋底」。
Remake裡還有一種貴法是販賣稀缺，例如Vintage古著remake，其原料底板更講究年代，更稀缺，再製成衣就更有溢價空間了，甚至具有流通性。
國內各大短視頻平台和種草平台都興起了各種remake內容，時尚界的“手工耿們”樂此不疲地分享心得和教程，這就像是開了一扇“任意門”，把平庸的舊物品改造成符合時代的新趣味，吸引年輕人的喜愛。
人們的態度也隨之逐漸轉變：改造舊物變成一件值得稱讚和分享的事，同時穿「舊衣」反而代表了「有品味、有生活情趣、懂品質生活」。
02 “在垃圾裡淘金”，小眾創業的挑戰
隨著流量走熱，越來越人轉變成為remaker，設計師、潮流部落客、古著經營者，也有大學生創業投入其中。整個市場從自發性創造向市場化破土，興起了一批remake店鋪，也形成了專門的垂類社群。
筆者關注到一位去年啟動remake定制銷售的經營業者，靠著流量運營和直播“踩縫紉機”，很快就建立起數百人的小社區。在其發布的售賣連結中，只賣衛衣，單價四、五百元。寥寥數款，幾乎每件都是需要「排隊預定」的熱款。
一些原本做古著生意的業主也在轉型，開闢remake支線品牌。例如北京vintage店MEGA在2020年也創立了vintage remake品牌MAGARMENTS。
從線上觀察，一款獨特的remake有更強的引流轉化效果，按讚量可能比常規中古服飾翻一倍，近百人追著求購。有上海經營古著生意人士vicky看到了remake文化的潛力：「remake在海外擁有更廣泛的認知，特別是日本，潮流化趨勢明顯。雖然目前在國內仍然受眾小眾，但他的未來可以是全民性的」。
從政策環境、產業趨勢來看，可循環時尚的前路都是越來越寬的。根據ThredUp報告，到2027年，全球二手市場預計將幾乎翻一番，達到3,500億美元。另有預測，2029年二手服飾銷量預計將超過快時尚服裝，而後者的銷售額目前正在不斷下降。
但若將remake當作一門生意，卻充滿坎坷。
首先，客群仍然小眾，體量不足，remake往往只能作為一類風格零售業態中的一個經營板塊。筆者觀察，一家位於上海的古著品牌店內，規劃了古著零售、remake訂製、服裝修理、品牌買手集合，四個模組。消費者可現場選購vintage服飾作為底板進行remake客製化。門市也有再製成衣售賣，採用系列化、售完即止的銷售模式。最近其年底上新的系列，貨架新品陳列不到10件。
其次，產品非標化，供應鏈生產週期管理複雜，生產高度依賴上游回收原料穩定性，生產管理模式也完全區別於快時尚。例如一年前的夾克與兩年前的夾克完全不同，這使得在設計一件新衣服時很難將兩者搭配起來。同樣道理，雖然一捲布料可以裁剪成設計師喜歡的任何形狀，但是一件XS大小的夾克可以裁剪的空間卻很有限。
拿已經有一定影響力的Peterson Stoop來看，其材料來自一法國社會回收組織提供的各種紡織品和鞋子，先從數以噸計的廢料中挑選合適的材料再進行改造。有時候，湊滿一雙鞋面的原料，需要多達500雙廢鞋中拆皮而來，重工程度不言而喻。供應鏈不穩定、手工製造，促成了「低量產」。
有品牌選擇採用再生環保材料，但想要平衡成本投入與回報並不容易。與常用的布料相比，可持續布料的價格平均高出2.5倍到4倍。可見，永續時尚的真正挑戰是“保持合理價格”，在小體量下達成利潤線。
也有相關人士指出，目前國內大部分remaker非專業出身，創作處於“靈光乍現”，難以形成有文化基調、有市場影響力的超級設計。而一旦一款設計賣爆了，轉而投入大批量生產，又回到了服裝業批量生產的“老路上”，違背了可循環的初心。
回收再製模式本身或許就注定了「小而美」。
在效率社會，商業追求的是買得更多、更頻繁，在規模效應下榨取更大利潤，而可持續的特質是買得少、買得好，或許這才是其終極矛盾點。
03 Remake尚小眾，但可循環時尚是大風口
儘管remake作為創業項目而言挑戰頗多，但卻是商業品牌的「心頭好」。近年來，服飾品牌們頻繁舉辦主題快閃展、邀請設計師發表remake獨家限定等，各式花式手段翻新。其關鍵動機是瞄準「新生代年輕客群」。
Z世代年輕人是「力捧」remake時尚的主力軍，他們更具備」可循環時尚「的認知。VOGUE Business發布的《解碼中國Z 世代的永續消費觀》白皮書指出，中國Z 世代中，54%認為永續品牌應該確保產品經久耐用， 同時支持產品的二次循環利用；90%的Z世代會對打上「可持續」 標籤的品牌產生更多好感。某社群平台上，「永續」相關話題筆記量達220萬，不到兩年內大增7倍。
從產業層面來看，「回收廢棄物投入再生產」已經是服裝和時尚產業正在推行的趨勢。包括Tiffany、puma、nike等品牌近年來都推出相關產品系列，利用回收材料投入新品線的製造。再例如Prada的Re-Nylon再生尼龍系列、愛馬仕以「蘑菇菌絲」製成的蘑菇皮包袋，尤其受到年輕潮人的關注與熱捧。
更早實踐可循環的 「戶外頂奢」 Patagonia，將可循環理念貫徹到品牌發展邏輯中，推出多條回收循環材料產品線。2022年品牌提出「把利潤捐給地球」的主張後，其消費認知和好感度拉升到史無前例的高度。即便在過去幾年消費市場極具挑戰性的情況下，仍維持年利潤超過1億美元，品牌長居全球戶外品牌TOP級。
國內市場恰恰缺乏一個「中國的patagonia」。目前主打可循環時尚的服飾品牌選擇不多。其一，「可循環時尚」概念模糊，儘管人們認同綠色是一種風尚，其二，販綠色概念並不足以支撐消費選擇，具備實用價值的可選商品少之又少。
無論是remake還是可循環，新一代消費者驅動著綠色風尚，也由此拉開著ESG（environmental, social and governance）可持續商業變革，這是一個更加清晰的長期賽道。
04 結語
老一輩縫縫補補，新三年舊三年；新一代縫縫補補，新三年又「新」三年。
更廣義範圍來看，remake從來沒有離我們太遠。從早年爆改球鞋、奢侈品包拆皮改造手鐲掛飾，到」20元改造床頭櫃」、給盲盒玩偶做塗裝」改娃「，再到DIY奶茶手提紙袋、老年足力健改造成漢服鞋……如今「remake－讓舊物重生」的網路迴響日益高漲。
某社群平台上有六萬多網友加入了「撿垃圾就是藝術」小組，並自封為「拾荒(pick-up)藝術家(artisit)」。海外“stooping（彎腰）”概念在上海、廣州、北京等各地擴散開來，一批年輕人開始化身“垃圾獵人”，順著馬路牙子尋覓被丟棄的家具舊物，從翻新改造上汲取快樂。人們更熱衷於各種低成本自製改造，不只是服裝、家居、家裝，而是生活態度和消費方式的轉變。
人們重新感知“舊物”，賦予它們新的符號意義；也從中重新審視自我欲求，竭力從商業構建的消費秩序中解套，重新感受生活的張力。（騰訊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