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尼什·帕伯萊:芒格會將簡單的想法認真執行

3月20日,印度裔投資家莫尼什·帕伯萊接受了YPO的訪問。談到了他與查理·芒格的友誼,以及他從這位已故的投資家身上學到的智慧。

莫尼什提到,查理過世前一天,在醫院裡還在想著要為非營利組織進行最後一筆捐款。 「直到最後一天,他都盡可能地從自己思想和身體中拿出東西去幫助他人。他的家人在醫院陪著他,但他仍然在幫助一些非營利組織。”

莫尼什稱讚查理擁有的一個閃光的特質,是可以巧妙地引導別人對於事情的判斷。例如巴菲特對於價格的標籤會不時浮現出來,而芒格看到了,但不會當面講出來。他會巧妙地引導,讓人們覺得,這是他們自己的想法。

巨星隕落,但透過莫尼什的經歷和視角,我們能夠繼續感受芒格智慧與道德準則。本刊節錄對話精彩部分與讀者分享。

「克隆大師」在投資界擁有天然優勢

羅伯特·皮坦格(主持人,Robert Pittenger):首先,查理·芒格說過,「把一個簡單的想法認真對待。」你能談談這句話的含義嗎?查理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是如何將它運用在你的生活和投資中的?

莫尼什·帕伯萊:我很早就了解到克隆和複製的力量。

我偶然間看到了湯姆彼得斯(Tom Peters)的一本書,其中寫道:「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地方,就是你直接可以去找你的競爭對手,和他坐下來,給他講你獲得優勢的所有條件,他們會聽你的,但行為不會改變。

當時我二十多歲,不知道事情運轉的規律,但我一定要證明湯姆彼得斯是錯的。我要尋找聰明的方法,並複製這個方法。而且,我要每次看到有人做聰明的事時,就去複製它,這都能證明他是錯的。

從二十多歲到現在我快六十歲,我發現,大部分時間湯姆彼得斯都是對的。我不清楚原因是什麼,但人類對克隆有一種天然的反感。他們認為,不是自己想出了這個主意會有失身份。

極少數人是克隆高手,而這些人擁有了整個世界。例如,微軟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克隆的。微軟的實驗室花費了數十億美元,但一無所獲。他們成功的經驗是:研究Lotus,創造出Excel;研究WordPerfect,創造出Word;研究Mac,創造出Windows,等等。即使是現在,OpenAI在人工智慧領域表現突出,Google投入大量經費做研發,而微軟沒做任何工作,但卻走在了前面。

開市客的前執行長詹姆斯·西內格爾(James Sinegal)就是從他的同事索爾·普萊斯(Sol Price)那裡克隆了整個模式。有人問他:“你從索爾·普萊斯那裡學到了什麼?”他回答:“這是個錯誤的問題。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從索爾那裡學來的。”

無論是查理還是華倫,他們的成功都來自於對一些簡單想法的執著追求。例如,70年代他們在加州收購喜詩糖果時,他們做了一個跨越性的決策,他們為這家公司支付了三倍於帳面價值的價格。他們認為自己花了太多錢,他們並不了解這家公司的業務有多好。

華倫每年做的惟一一件事,就是放手讓管理階層自主經營公司。不過,在每年的1月1日,他都會將糖果的價格提高,以大大高於通膨率。例如,如果通膨率是3%,他就把價格提高10%,第二年通膨率是3%或4%,他就再提高10%。

讓他感到驚訝的是,他不斷大幅漲價,單位銷售量卻不斷上升。他驚呆了,原來企業可以擁有如此強大的定價權。華倫和查理都不了解品牌,也不了解品牌的力量,但他們對「這是什麼現象?這意味著什麼?我們如何將其應用到其他業務中?」有了深刻的理解。

今天,我們看到,這對伯克希爾來說至關重要。所以一旦下定決心,堅持不懈地追求簡單的想法,就會有很多好的結果。

查理是個優秀的說服者

羅伯特‧皮坦格:多年來,查理是如何改變華倫的投資想法的?

莫尼什·帕伯萊:查理的非凡之處在於,他讓沃倫按照自己的節奏前進。他從不批評華倫所做的任何決定。直到今天,華倫身上還深深刻著價格烙印,這種烙印時不時會浮現出來。查理會看到這一點,但不會當面講出來。

有趣的是,查理在開市客董事會工作了近三十年。他也擔任許多機構的董事,如洛杉磯的哈佛西湖學校、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史丹佛大學或密西根大學。他的魅力在於,他能在改善這些機構的同時,不讓他們覺得是被強加的。查理以一種勸說的方式,引導企業往另一個方向發展,管理階層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勸說了。

3月10日,我在查理紀念館見到了開市客的創辦人詹姆斯·西內格爾。我問他:「查理在董事會工作了三十年。你能指出開市客與查理不在時有什麼不同嗎?」他想不出任何不同,因為查理以一種非常微妙的方式引導他們改變,以至於,他們認為這是他們自己的想法。

開市客不是零售商,而是顧客的採購代理,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思維方式,查理強化了這種思維方式,而且讓管理階層甚至沒有意識到這種影響,這真是太奇妙了。

羅伯特‧皮坦格:幾年前,你在土耳其投資了一些公司,當時還沒有人關注土耳其。我很好奇,你有沒有向查理報告這些投資?查理對你的投資有什麼看法。

莫尼什·帕伯萊:每次我向他提起土耳其,他都表現得很悲觀。他會立刻說:「我不想這麼做。我不想聽。」但我堅持跟查理說,我們在土耳其持有可樂裝瓶廠。因為我知道查理很了解可樂業務,他們是可口可樂的大股東。我說:“查理,告訴我,這次我會怎麼虧錢?”他回答說:“會成功的。”我說:“但你太悲觀了。”他說:“不,會成功的。”我看到他的態度有些轉變。

他對土耳其的投資的想法是,對他來說,投資土耳其要做很多工作,要進行很多旅行,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但我想,我要集中精力,因為我們從事的是一個沒有被三振出局的行業。這不像棒球,三振出局,你可以讓無數個好球擦身而過。

如果查理對土耳其說“不”,而土耳其表現出色,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會對做得不好的事情說「好」。這是他的原則。關於土耳其,我終於讓他動了一下,這還挺好的。

簡單的想法卻認真看待

羅伯特‧皮坦格:你能談談他的幽默感嗎?我聽說他最後一次住院時,仍然保持著幽默感。

莫尼什·帕伯萊:他和護士開玩笑,護士問他:“你好嗎?”他說:“哦,我快死了,你呢?”

就在查理過世前一個月,我和他共進了最後一頓晚餐。我不知道這將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那次晚餐只有我們兩個,是一個週六,在他家。他的思維仍然非常敏銳,但他告訴我,他的身體出了很多問題。他去世前一天還在醫院為非營利組織做捐贈。我不認為查理信仰上帝,他是不可知論者。他不相信死後會發生什麼,他相信這就是死後。

在他去世前接受的採訪中,主持人問他:「如果有人要在你的墓碑上寫一句話,你希望寫什麼?」他說:「我努力成為一個有用的人。」這個簡單的想法,他卻非常認真地對待。直到最後一天,他都在傾注自己身體和心靈的一切。在最後一天,他的家人和他在一起,但他仍在努力幫助一些非營利組織。

我告訴你們一個有趣的故事,其中蘊含著一些非常美好的道理。我過去常和查理在洛杉磯鄉村俱樂部打橋牌。他每週五打橋牌,我每個月會和他和他的朋友們打一兩次橋牌。通常,我們會在12:30分左右,在洛杉磯鄉村俱樂部的餐廳共進午餐。那裡的食物和環境都很不錯。然後我們會去打三到四小時的橋牌。

有一次,我坐在一張四人桌上,我的對面是查理·芒格和里克·蓋林(Rick Guerin)。他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是里克讓他們注意到喜詩糖果的。我告訴他們,「你們以為這只是一場橋牌、一頓午餐,但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標誌性的時刻。一個來自孟買郊區的印度人,和兩個歷史上的偉大人物坐在一起。

羅伯特·皮坦格:查理是如何管理他留下的資產?

莫尼什·帕伯萊:2010年,查理的妻子出了意外,她在明尼蘇達州的家中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她做了很多手術,然後去世了。她一直希望把一半財產留給八個孩子,而她去世的那一年恰好是美國稅法中惟一沒有遺產稅的一年。當時,查理的淨資產約為20億美元左右。當時,他以伯克希爾股票的形式將大約1.25億美元分給了他的每個孩子,這些股票現在可能價值4億美元左右。

從慈善的角度來看,孩子們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他們的成就令人印象深刻。此外,查理曾經告訴我,他想把錢捐出去。他做了很多不同類型的捐贈。我認為,在他去世時,捐款規模可能已經有幾十億了。我不知道他打算用這筆錢做什麼,我不認為他打算把更多的錢留給孩子們。他肯定計劃了什麼,但我不知道。 (紅刊價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