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工業廢墟到派對熱土 布什維克夜經濟復興

十多年前，每逢大學放假，吳寶文（Bowen Goh，音）都會回到他的故鄉紐約市，當時布什維克只有一家夜店Bossa Nova Civic Club，這是2012年開業的一家小型techno夜店，位於默特爾大道和哈特街交匯口。

隨後幾年，這個位於布魯克林北部的曾經遍佈空置建築和空地的工業片區迅速成長為了紐約市龐大的夜生活生態系統的支柱之一，刺激了當地的夜間經濟繁榮，與此同時，其他片區的許多夜生活場所都陷入了經營困難。

彭博對Placer.ai資料的分析顯示，布什維克的週末夜間人流量較2017年翻了逾一倍，較2020年低點增加了兩倍，增幅超過Greenpoint、南威廉斯堡和Dimes Square等熱門夜生活片區。

吳寶文及其商業夥伴是這一浪潮的早期參與者。2017年，他們在Bossa Nova街對面開了一家雞尾酒吧Mood Ring，部分靈感來自於香港導演王家衛的電影《花樣年華》(In the Mood for Love)。這兩家店都位於穿過該片區的地鐵線下方，每當有列車從上方經過，附近街道都會隨之震動。

該片區保留了大部分工業特色，成為了大型娛樂綜合體和超級場館的理想選址。這也讓它在曼哈頓的夜生活片區中獨樹一幟。傳統熱門片區Dimes Square位於唐人街和下東區之間，夜生活場所集中在幾個街區。東村五花八門的夜店和酒吧分佈在更緊湊的區域。

布什維克目前還有佔據整個街區的Avant Gardner，室內外面積達8萬平方英呎（約7000平米）；Silo（筒倉）由機庫改建而成，側面給人轉動的麥倉的感覺，因此得名；House of Yes由冰庫改建，以空中舞蹈著稱；還有Elsewhere和Nowadays等夜店，它們接連舉辦DJ演出和Techno銳舞狂歡。過去幾年，它們攜手邀請了眾多地下音樂人以及各流派中最知名的音樂人前來演出，特別是電子音樂人。

“在布什維克能看到許多在其他城市和國家票房火爆的演出，”居住在紐約的記者和夜生活減害組織者佐伊·比裡(Zoë Beery)說。

2014年，布什維克不無爭議地入選了《Vogue》雜誌“全球最酷片區”榜單，名列第七。十餘年來，作為熱點片區的布什維克積累了某種“懂的都懂”的名聲。如今這已經不再是秘密。它成為了一種網路現象，吸引了形形色色的藝術家、銳舞狂歡者和年輕的“另類”白領工作者，並催生了各種表情包。比如你一定看過：我父母很有錢但我穿得像個窮鬼。

與許多片區一樣，布什維克的定義和界限也是不固定的，許多街區有時被稱為東威廉斯堡，一些夜店位於與皇后區裡奇伍德的交界上，後者是另一個新興的夜生活聚集區。

吳寶文說Mood Ring過去有許多常客，但隨著附近更大的場所日益受到歡迎，他注意到當地的夜生活互動方式發生了變化。“越來越多的人將Mood Ring作為即將參加或剛參加完大型活動的熱身或事後去處，”吳寶文說。

除了位於布魯克林和皇后區邊界附近的Nowadays以外，這些超大場所均可從傑斐遜街地鐵站步行抵達。週末深夜時段，這座L線地鐵站總能吸引超高比例的乘客。

人流激增還帶來了租金上漲和人口結構變化。20年前，這裡還是紐約市貧困率最高的區域之一。“現在人流不僅來自其他區域，比如威廉斯堡，也有很多人就住在這裡，”吳說。

有些新來者是因為布什維克西邊的威廉斯堡或其他更早經歷城市更新的片區租金上漲而來。但夜生活可能也發揮了作用。

“夜生活是最早的城市更新者，”曾任該市夜生活總監的阿里爾·帕利茨(Ariel Palitz)說。一般是這樣的：藝術家等創意人士搬到一個更容易負擔的低收入社區。他們往往會在DIY場地和無牌照空間舉辦表演和派對。隨著這些活動越來越受歡迎，資金則會趨之若鶩。

疫情封控一年後，少數夜生活場所開始緩慢開放，由此而來的派對熱潮吸引了大量人群，也進一步突顯了布什維克作為夜生活重鎮的聲譽。

“2021年夜生活重新開放時，人流量特別大，而這些人過去似乎並未如此熱心於夜生活。那個夏天熱鬧極了，”Nowadays前員工比裡(Beery)說。

21世紀初，布什維克的貧困率高達38%，接受公共援助的兒童數量也排名布魯克林第一。自那以來，該片區發生了劇變，如今這一比例已降低了三分之一以上。

紐約大學富曼中心(Furman Center)的資料顯示，2010-2021年間，布什維克白人居民的比例增加了一倍以上。2021年，24%的布什維克居民自稱白人，而2000年只有3%。該片區的家庭收入中位數在2010-2021年間也增長了近57%。

人口增長催生了更多住房需求。2020年，一項旨在推進更密集住房開發和更多混合用途的重新分區計畫無疾而終。

在分區改革缺席的情況下，住房供應未能跟上需求。但布什維克也因此保留了一些別具一格的工業走廊，這裡的夜店得以倖免於其他城市更新社區常見的居民投訴和被迫關閉的問題，布魯克林的DJ、城市規劃師塔拉·杜維維爾(Tara Duvivier)如是說。

布什維克最大的場所之一不是住房設施，而是一個面向街坊的大型城市垃圾處理設施和回收中心。從一間夜店去另一間夜店，你可能需要走過貫穿片區的廢棄鐵軌。

老布什維克的特色住宅。攝影：David Cabrera/Bloomberg

杜維維爾將布什維克與布魯克林中部的其他片區（例如她自己所在的克林頓希爾）做了對比。“我住的地方沒有多少聚會場所，”她說。一些還開著的地方總是“人滿為患”，而且由於鄰居們頻繁投訴，往往受到警察的特別關照。

杜維維爾說布什維克現在是布魯克林為數不多的夜生活目的地之一，“大家也不想總是去布什維克參加派對，但沒辦法。”

與此同時，租金持續上漲。自2010年以來，布什維克的租金漲幅位居布魯克林第二，僅次於弗拉特布什。根據彭博對StreetEasy資料的分析，2010-2023年間該片區的租金中位數上漲了108%。

夜生活諮詢公司VibeLab聯合創始人盧茨·萊克森林(Lutz Leichsenring)表示，如果沒有確保穩定住房價格以及推動當地夜生活場所蓬勃發展的政策，布什維克這樣的片區可能會失去“最初使它變得有趣的根基和一切”。

布什維克尚未重蹈這一覆轍，吳和同仁們也尚未被迫離開。但他說五金店和咖啡館等小商家已經感到了壓力。Little Skips是布什維克的一家老牌咖啡館，距離Mood Ring僅一個街區，幾年前由於租金上漲而被迫關門。

杜維維爾支援推動此類場所在更多片區蓬勃發展的政策。但她擔心如果它們被趕出布什維克一帶，“我們恐將無處可去。”

2017年開業的Mood Ring受到了香港導演王家衛的電影《花樣年華》的啟發。攝影：David Cabrera/Bloomberg

杜維維爾說目前為止，相比曼哈頓的夜生活場所（通常伴隨昂貴的酒水服務），這個片區的場所仍享有更輕鬆和包容的美譽。

但隨著布什維克的知名度上升，白人和富裕人群也越來越多，正如《難以伺候》(High Maintenance)，《大城小妞》(Broad City)和《都市女孩》(Girls)等以紐約為背景的劇集所描繪的。

對於許多布魯克林人來說，特別是邊緣和酷兒群體，這些夜店仍然發揮著不容小覷的作用。

“這裡是人們建構社區的地方，”杜維維爾說，“這是我們的生命線。” (CITY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