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究竟給金庸武俠帶來了什麼?

如果要評出一個在當下國內影視行業最失落的題材,武俠劇極有可能榜上有名。

曾幾何時,武俠劇的巔峰遇上了電視文化的黃金時代。在許多80、90後的記憶裡,寒暑假最快樂的一件事,莫過於不停翻看各個電視台每天滾動播出的金庸武俠劇,奇幻的武學與人物的命運,都讓武俠劇成為了一代人的青春記憶。

然而,近十年來,關於金庸武俠劇的改編卻成了翻車的重災區。仙俠玄幻內容的所向披靡,與觀眾對傳統武俠的一次次失望形成了醒目的反差。

而在最近,隨著「金庸武俠世界」首部篇章《鐵血丹心》的登場,金庸武俠劇改編所面臨的尷尬境地有望被改變和扭轉。


一個「人人有戲」的開放武俠世界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在金庸先生除《越女劍》之外的14部小說裡,《射鵰英雄傳》無疑是國民度最高的作品,沒有之一。83版《射鵰英雄傳》與電視文化在大陸的普及可謂同頻,主題曲《鐵血丹心》更是OST中難忘的經典,之後93版、03版、17版都擁有大量的擁躉。

在經典烙印如此之深的情況下,該如何做出符合當下時代與觀眾喜好的改編,無疑是一個難題。

而「金庸武俠世界」的解題方法,就藏在了這個新的名字之中。在1號看來,所謂「金庸武俠世界」,題眼不是「金庸」、不是「武俠」,而是「世界」二字。

首個亮相的《鐵血丹心》篇章,揭開了這個「世界」的面紗:它的魅力或許並不是漫威式的故事宇宙,而在於它把《射鵰英雄傳》這樣一個經典的武俠作品,變成了一個多視角展開的「開放式文字」——在《鐵血丹心》裡,我們看到的不僅有圍繞郭靖、黃蓉展開的「主角視角」,更是一個圍繞江湖群像展開的「中層視角」。


這種視角的轉換,是借助大量的閃回手法而建立的。

在楊康的視角裡,丘處機儘管與郭楊兩家有著深深地羈絆,可他總感覺丘處機並沒有傳授自己全真教的上乘武功,在他眼裡,鬼魅一般的梅超風反而與自己的秉性更契合。或許,或許成長期就與所謂名門正派之間貌合神離,正是楊康人生悲劇最早埋下的種子。

在完顏洪烈的視角裡,自己造成郭楊兩家的悲劇,都根源於他對包惜弱的喜歡和佔有慾。你可以說完顏洪烈陰險狡詐無惡不作,但他對包惜弱和楊康又成了一位妥妥的「純愛戰士」。

再看梅超風。她為了潛心練功、替陳玄風報仇,躲在了金人王府充任丫鬟,並且為了更好地隱蔽自己身份而選擇教授楊康武藝。以往梅超風都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而在新版孟子義的演繹裡,梅超風在狠辣之外多了一分冷靜與算計,而不是一個一言不合就用九陰白骨爪殺人的瘋子。


當觀眾跟隨這些配角展開了他們眼中的江湖世界時,觀眾看到了一個更立體、更複雜的江湖。因為,江湖的魅力從來都不是只靠主角支撐,而是靠這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多元豐富的「中層視角」所建構。

同時,基於「中層視角」的建構,又幫助觀眾打破了對經典人物的刻板印象,為不破不立的人物塑造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

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率先出場的「五絕」,由明道飾演的「北丐」洪七公。

在以往「射鵰」作品裡,觀眾們對洪七公的形象認知早已固化,似乎洪七公就該天生是一位一旦涉及到吃就秒變「老頑童」式的白髮老者。而在「金庸武俠世界」裡,明道的表演處理給洪七公這個經典人物增加了許多層次感。

在看到靖蓉二人被梁子翁挑釁時,他立馬展現出了強大的壓迫感,頓時讓1號覺得,這才是「北丐」該有的氣場;而當黃蓉故意借黃藥師之口誇讚洪七公時,一旁偷聽的洪七公得意地說道「還以為王重陽死後你就已然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了,沒想到心裡還是佩服我老叫花呢」,這種自信裡帶一點得瑟、傲嬌裡帶幾分可愛的洪七公,無疑是一次大膽且成功的人物創新。


因此,儘管許多觀眾感受到了《鐵血丹心》的快節奏,但這種快並沒有以人物的厚度作為犧牲的代價。相反,1號看到的是一個人人有戲的開放武俠世界。


「武俠+人性」,是真正的化繁為簡

近年來,武俠內容的重新復甦,也讓行業裡出現了一個火熱的高頻詞——新武俠。

新武俠為傳統武俠題材開出的出圈解法,無一例外都是以類型疊加的方式進行破題。不論是武俠+喜劇還是武俠+懸疑,似乎只有為武俠增加這些時下年輕觀眾喜愛的題材類型,才能啟動傳統武俠的生命力。

當越來越多的玩家選擇為武俠做加法時,「金庸武俠世界」卻反其道而行之,選擇了化繁為簡的路徑,向武俠在每個時代都能迸發出生命的核心原力去求索——

人性。

這恰恰是視角轉換所帶來的「正反饋」。在更多「中層視角」的武俠世界裡,我們看見的是更加複雜的人性。

《鐵血丹心》前幾集裡,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當屬楊康在包惜弱的靈堂所發出的詰問:

「他(完顏洪烈)養育了我十八年,我和他(楊鐵心)總共才見過兩次,我姓了十八年完顏,你們沒一個人說過楊鐵心是我爹」。


在過往的演繹裡,作為「射鵰」裡的反派,楊康在經歷人生變故後依然選擇將自己認作為完顏康,常常被歸因為貪圖權力與虛榮,甚至是被冠以「狼狽為奸」「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道德批判。然而,當我們一旦帶入到楊康面臨的情景,當自己以為的生父變成了繼父、當一個陌生男人突然闖入自己的生活並宣稱是他的生父,這樣的詰問,恰恰非常符合常常陷於情與理糾葛的國人的真實精神狀態。

楊康的惡當然不必洗白,但自始自終對母親都懷有強烈情感的他,在這一刻必然是崩潰的、迷茫的。在《鐵血丹心》裡,楊康依然讓人恨得咬牙切齒,可也因為這些情感細節的刻畫,而讓觀眾產生了「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的嗟嘆。

再來看郭靖。大眾對於郭靖的認知早已固定,「俠之大者」幾乎與郭靖形成了捆綁關係。但年少的郭靖究竟是怎麼成長為俠之大者的?是什麼促使他成為俠之大者?《鐵血丹心》裡其實設定了非常多的細節去鋪墊,豐富人物的成長曲線。


譬如,當洪七公傳授郭靖降龍十八掌中的十五掌並準備離開時,郭靖表示「心滿意足,哪敢再貪,這不就是亢龍有悔的真諦嗎」,這話一出讓洪七公開心笑道:「你小子到底是真傻呢,還是真的突然開竅了」。人人都知道郭靖大智若愚,但這個細節不禁讓觀眾發現,原來郭靖不僅有著頂級的武學理解,他更厲害的地方在於將武學理念融匯到自己的日常處事之中,是一個真正知行合一的俠客。

又比如郭靖的成長,是在一次次「說不」的過程中展開的。面對江南七怪與丘處機,郭靖第一次選擇違背師命,毅然堅持選擇與黃蓉在一起;當黃藥師強迫黃蓉跟隨自己回到桃花島,郭靖又一次站出來直言「蓉兒不想跟您走,請您不要難為蓉兒」。不論對方是恩師、是前輩還是江湖頂尖的「五絕」,只要郭靖認為對方的行事不符合大義之道,他都會挺身直言。


這些非常細微的細節,反而讓「俠之大者」這個非常「偉光正」的人設真正立住了,因為,在愚笨的外表下,郭靖本身是一個對於人性底層邏輯明察秋毫的人,而他最大的魅力在於,他洞察人性的同時,毅然決然地選擇以大義作為行動準則,光明磊落的實踐這一生。

所以,通過對這些人物的詮釋,1號覺得,「金庸武俠世界」的創作者們是真正在吃透人物的基礎上,以豐富人性理解的方式來創新人物刻畫。隨著劇情的深入,1號相信會有更多類似郭靖、楊康、洪七公的驚喜等待著為觀眾揭開面紗。

1號結語

1號一直認為,翻拍金庸武俠劇是需要極大勇氣的。同時,觀眾接納一部全新風格的金庸武俠劇,也是需要時間來沉澱的。

猶記得01版《笑傲江湖》播出時,曾遭到口誅筆伐。然而,二十多年過去後,01版《笑傲江湖》豆瓣評分已經從最初的不及格上升到了如今的8.5分,而被奉為經典的呂頌賢版評分為8.6分。時間的砥礪,一定會讓用心的作品被大眾認可。

武俠劇的顛覆的確過去了,但武俠精神在每一個時代,都應該有著自己的回音。時代需要新武俠,可喜的是,「金庸武俠世界」跨出了創新的第一步。 (傳媒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