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潮湧動的世界機器人大會上,我們看到了「兆美金」的新起點



聽說全世界的人形機器人,都在8月的北京。

隨著AI突飛猛進,具身智能成為了今年資本市場上最熱的領域之一,那些曾經僅存在於科幻電影中的機器人,正離現實生活越來越近,變得“看得見、摸得著」。

8月21日,2024年世界機器人大會在北京正式開幕,與以往最大的不同在於,今年是人形機器人參展企業最多的一屆,共有27家人形機器人整機企業、30多家產業鏈上下游企業亮相。

在開幕前後,也有多家機器人公司發表了新產品,例如宇樹科技發表了G1量產版本,起售價為9.9萬元,這款產品在世界機器人大會上首次展出,更強性能、終極外觀,最關鍵的是可以大批次生產了。


宇樹G1機器人身手敏捷,不僅可以空中劈腿,還可以自由地上下樓梯,輕巧敏捷


輝達科學家Erwin Coumans迫不及待想搞一台來做實驗


智元機器人則是一口氣發表了五款商用人形機器人產品,包括3款適用於不同場景的遠徵系列(A2、A2-W、A2-Max),2款模組化機器人系列產品(靈犀X1和X1-W,後者面向專業資料收集)。

星塵智慧則發表了新一代AI機器人助理Astribot S1,這款產品也在2024世界機器人大會上正式亮相。


星塵智慧的機器人助理Astribot S1,正在烘烤華夫餅


銀河通用也在先前發布了第一代人形機器人蓋博特,採用了輪式、雙臂、摺疊升降的設計,擴展了機器人的操作空間,並且擁有聰明的感知決策大腦,和精準控制身體進行泛化操作的小腦。




今天隨著人形機器人越來越走進現實,也迎來了群雄逐鹿的時刻,但技術路線仍不確定、應用場景皆有可能。我們在幾年前就係統地關注通用智能手機器人賽道,在機器人軟硬體一體化領域,投資了宇樹科技、智元機器人、銀河通用、星塵智能,它們都是優秀的全技術堆疊型創業公司,但各自的技術切入方向並不相同,切入的應用場景也不盡相同,有工業、倉儲物流、零售、生物製藥等等場景。短期目標都是快速佔領各自的應用場景,誰先把一個細分場景做好,積累出足夠多的資料,就有可能繼續拓展新的延展領域,最終走向通用化。

除了機器人軟硬體一體化外,在產業鏈上游的兩個重要方向(數據、一體化關節),我們也投資了AI模擬數據領域的光輪智能,正在為行業提供海量的高真實性、高效用性的訓練資料;而在一體化關節/執行器領域,我們則投資了鈦虎機器人,鈦虎有非常高效和全面的產品系列,覆蓋了從靈巧手到全身上下的所有關節…

相較於AI大模型,人形機器人更需要工程層面的實踐與突破。例如1990 年出生的王興興,並不是履歷亮眼的學霸創業者,他是典型的理科偏才。 「大家可能覺得很多頂尖院校的人很厲害,但實際上大家都是普通人,在機器人這個行業裡,很多人只做軟件,完全沒碰過硬體,而硬體是實踐出來的,你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產品,組合式創新。

與王興興有著類似的經歷,鈦虎創始人易港是一位95後,早在大學宿舍就搞起了3D列印機和焊台,大一就做出了假肢原型機,還在中美創客大賽中獲獎;大二又做出了一套主從式外骨骼,手部擁有17個自由度。他總結自己為什麼能在大學時期的許多獎項中,打敗名校的參賽項目,最核心的就是自己的產品“看得到、摸得著、能體驗,對社會有直接價值,而不是漂亮的PPT。”

隨著AI大模型的突破,今天的人形機器人,越來越逼近臨界點。有越來越多之前不敢想的任務,如今都可以實現了。特別是隨著「世界模型」的提出,機器人的真機資料越來越具備實用價值。

「下一個十年,最值得做的就是人形機器人。」星塵智能創始人來傑說,他曾是騰訊RoboticsX機器人實驗室的一號員工、百度「小度機器人」團隊負責人,在去年底離職創業。

「人工智慧的黎明已經迅速臨近,我預計在明年年底之前,全球至少會有一家公司能夠推出相對通用的機器人AI模型,發展速度之快令人矚目。」王興興說,「我在年初提出了這一觀點,至今仍然堅信,明年年底實現這一目標是非常有可能的。


1 “機器人的軟硬一體非常重要” 不同技術路線、不同應用場景,逐鹿方始

今天的機器人與以往最大的區別在於,隨著AI的爆發,智慧泛化能力大幅加強,這讓通用機器人成為可能。傳統機器人並不需要對外界自主回應,所以這是一個自動化裝置,不斷重複先前預設的程式。而現在有了智慧泛化能力的突破,甚至只需要語音控制,機器人就能實現新功能,這是從自動化到智慧化的底層轉變。

而AI大模型的能力,不僅體現在規劃層面,也開始進入感知和控制環節,機器人發展了50多年,第一次出現這樣由學習演算法驅動、以及一個非常大的預訓練模型來推動控制環節的變化,這也是過去一年裡,我們看到技術層面最大的突破。

「最後我們會有大腦大模型、小腦大模​​型,一起把本體串起來,構成一個通用機器人系統。」北大-銀河通用具身智慧聯合實驗室主任王鶴說。他認為,通用機器人應該由基石層和能力層支撐,在基石層最關鍵的是去打造一個通用的本體,數據依賴於本體,本體也決定了它能產生什麼樣的數據,兩者相互繫結。基於本體和數據,進而發展出機器人能力,主要是“大腦”和“小腦”,前者主要解決感知和決策問題,後者將大腦的感知和決策轉換成動作。

例如智元機器人也遵循了這樣的思考邏輯。 《稚暉君》彭志輝從華為離職創業後,與上海交通大學博士生導師閻維新,組建了創始團隊,其中閻維新負責人形機器人的“身體”,彭志輝負責人形機器人的“大腦”。 “過去,他們在工作中有一些交集,創始人(彭志輝)提出這個想法之後,大家一拍即合。”

遠徵A1,是智元機器人的第一代產品,已於去年8月相。其步行速度為7公里/小時,依賴視覺傳感器和多線激光雷達可自主避障。它的靈巧手有5根手指,能像人類一樣抓取物品。應用場景專注於工廠、生物實驗室、家庭護理與陪伴等。

而一年之後,8月18日上午,智元機器人一口氣發表了「遠徵」與「靈犀」兩大家族共計五款商用人形機器人新品:互動服務機器人遠徵A2、柔性智造機器人遠徵A2-W 、多載特種機器人遠徵A2-Max、智元X-Lab孵化的首個全端開源機器人靈犀X1、專業數採機器人靈犀X1-W。




智元在發布會現場,搭建了一個攝影棚,機器人當場秀了一次在語音指令下,動手調飲料的操作


對於機器人這樣,離不開硬體做最終執行的賽道,「軟硬一體」的能力尤其重要,像宇樹、智元、銀河通用、星塵等等公司都非常重視這一思路。如果我們看電動車與自動駕駛產業的歷史,2015年第一批電動車創業公司創立至今,在這個過程中,自動駕駛創業公司的數量,並不少於電動車創業公司。但在今天,單純做自動駕駛的創業公司基本上都處於掙扎狀態,鮮有獲得業務突破,即使曾經獲得巨額融資。

但從電動車企的角度,不僅「蔚小理」等一眾新興電動車企崛起,先有了「硬體」、產生資料閉環,再切入自動駕駛,反而有很大的業務進展,各家的城市NOA越來越智能。如果一個行業離不開硬體支撐,而這個硬體仍處於快速迭代期,單純做這行業的軟件是要冒極大風險的。

類似於新能源車核心的三電系統,彭志輝將機器人的核心繫統分為:動力域(電機關節、伺服控制、電源管理)、感知域(傳感器模組、感知演算法)、通訊域(網絡介面、資料傳輸協議、中間件框架)、控制域(通用算力、AI算力單元、運控演算法、具身演算法)。

「整個機器人其實是一個軟硬體極其複雜的系統,既涉及到內部各個硬體模塊的協同和部署,同時也需要軟件跟演算法高效配合。」彭志輝說。

另一方面,雖然最終的目標是通用化,但在當下早期的發展階段,機器人的產品定義並不明確。由於勞動力和任務需求是多元的,人形機器人公司短期內也不會只有唯一的巨頭,將會有很多公司圍繞不同細分市場,走不同的技術方向,積累該場景下的數據護城河,這種“條條大路通羅馬」的局面會維持一段時間。

有些公司選擇把主要精力放在機器人的「上半身」。例如銀河通用選擇的落地場景是無人值守藥店(特別是夜班),其首代產品蓋博特機器人,「下半身」就採取了輪式底盤+摺疊本體的設計。之所以採取這樣的設計,首先因為輪式底盤在零售場景裡,已經完全可以覆蓋絕大部分應用。而摺疊的設計,往上可以摸到2.4米,可以覆蓋最高的貨架,機器人可以拿到所有貨品。

往下也可以摸到地面,例如當有產品不小心掉到地面上時,機器人也可以自己撿起來。這些都是目前機器人的雙腿結構,比較難解決的問題,而在當下集中精力先研發“手”,可能能夠率先實現應用價值。

星塵智慧創始人來傑則將自己的機器人產品定義為“助理”,輔助人,而非替代人。首要的場景就是那些腦力勞動更多,但卻經常陷入一些重複操作的事情。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生物醫療和化學實驗,這些都是需要高智力勞動,但卻繞不開重複操作的領域。此時一位合格的機器人助理,可以解放這些教授、博士們雙手,他們只需要設計實驗,而所有操作都可以讓機器人精準無誤、不分晝夜的去完成。如果給一位生物教授配10個機器人助理,他用於創造的時間甚至可以翻幾倍。

來傑也非常重視「軟硬一體」的能力。由於在騰訊RoboticsX機器人實驗室的經歷,他非常重視架構,「我們與騰訊RoboticsX機器人實驗室的架構就很相似,一半主攻機器人本體,另一半強呼叫AI演算法去做感知和運動控制,以此來探索AI和機器人的強耦合。

星塵融合了觸覺感知進行力控抓取,並結合規模化資料綜合訓練,包括人體動作視頻演示、動捕、遙操作採集等方案。來傑非常重視傳動結構中的剛、柔結合,也裝入了一些傳感器以在傳動過程中,能一直監測力的傳輸。例如機器人在削黃瓜時,星塵的機器人並不是去估算軌跡,而是與人類一樣,通過感知削皮刀在壓到黃瓜上時,力量的大小,來控制力量的輸出,這種特殊的傳動結構,能使精度更上一層樓。


「當下,離我們想要的具身智能之間,還有兩個重要的Gap(差距)沒有解決。」星塵智能創始人來傑說。

第一個Gap是AI大模型和機器人之間,有時候一些問題的產生,不是單純靠擴巨量資料規模,或是演算法就可以解決,而是需要在機器人層面去進行提升,這是硬體帶來的。

第二個Gap是在硬體本身的表達能力足夠的前提下,AI如何更好地結合硬體的能力。比如說AI是否可能完全自主地進行學習與嘗試?假設有一個機器人在辦公環境下,它本來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些基礎動作,然後讓它自己去建造語義地圖,自己去理解環境,自己去觀察其他人的操作,然後把所有動作學會,這就跟我們人類很像。當然,這也是Yann LeCun所提出的「世界模型」。

彭志輝在最近的發布會上,對整個具身技術成熟度等級,做了從G1-G5的劃分,這類似於自動駕駛的L1-L5:


「我們在過去一年裡,同時在G2落地和G3預研兩個方向,都取得了一些階段性突破。在G2階段實現了一系列zero-shot和few-shot的一些通用原子能力,例如通用的位姿估計模型UniPose。彭志輝說。


2 “大部分人對社會的成本結構一無所知” 硬體與中國供應鏈

低成本是人形機器人大規模運用的前提。今年5月,宇樹在刊登G1人形機器人時,把最低售價打到了9.9萬元。但這款機器人的參數一個不差,身高約127毫米,體重約35公斤,具有超越常人的靈活性,小跑速度大於2m/s,擁有廣闊的關節運動空間,23至43個關節,最大關節扭矩達到120N.m,可進行高難度的動態動作。比業界整體便宜80%的售價,再一次成為人形機器人領域的焦點。

「大部分人對社會的成本結構一無所知。」王興興說,「低成本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以前很多學術或公司主要靠去買工業電機,但它們很大、很貴、很重,所以做出來的效果也不太好。 ,就可以把整體性能做得非常好。實現很多目標


G1採用3指力控靈巧手,透過力位混合控制,能模擬人手的各種精確操作


在2013年-2015年讀研究所期間,王興興沒什麼資源和資金,卻做出了一款當時特別火爆的產品XDog,拿到上海機器人設計大賽二等獎,這幾乎是他一個人從頭設計硬體、控制演算法,自製驅動電機做出來的。相較之下波士頓動力的四腳機器人,還是純液壓方案,雖然性能不錯,但是很大、很貴、很重,那時候純電機驅動方案還是比較領先的。

「在製造成本方面,我甚至認為機器人其實與家裡的電風扇本質是一樣的,都可以透過各種方法將成本做到極致。」王興興說,他認為大部分產品都可以分為「材料成本+加工成本”,如果能優化整個流程,找到合適的加工方法,其實可以省很多錢。

與王興興讀研期間做了XDog類似,鈦虎創始人易港也在大學時期,東拼西湊了4-5萬元,在大學宿舍裡買了3D列印機和焊台,自學3D建模和程式設計,模仿德國骨科隱形冠軍企業奧托博克的產品,製作出了一款義肢原型機,並在中美創客大賽中獲獎。

「做機器人,充滿了工程方面的問題,很多時候不是憑智商,而是看你對這個東西是不是真的感興趣,能不能去一點點鑽研,嘗試各種各樣的方法去解決技術難題,而且還要在一定的量產與成本可控的條件下。如今,鈦虎主攻高性能一體化關節/執行器,延展到輕量級協作機械臂、人形機器人/外骨骼、靈巧手等,其產品主打高扭矩密度、體積小、重量輕,具備無框電機、減速器、驅動器、編碼器自研設計能力,擁有機器人所需的所有關節,可以說是最全面的產品線。

如果從更全域的角度來看,人形機器人最核心的是軟件+執行器,軟件負責感知和決策,本質上與自動駕駛類似,都需要先感知環境,然後做路徑規劃和決策。而在硬體層面,也就是機械設計層面,最關鍵的就是執行器,它相當於機器人的“關節和肌肉”,讓機器人可以做出各種動作,尤其是人形機器人,它的執行器數量要遠遠高於傳統工業機器人,也是人形機器人的設計困難和重要成本項。


如果我們依功能拆解特斯拉Optimus Gen2的BoM成本,按Morgan Stanley的分析


「依分部」與「依功能」劃分BoM成本


如果只看機器人的硬體成本,其中佔比最大的就是一體化關節,它整合了伺服電機、驅動器、減速器和一些控制模組等。在傳統工業機器人中,這些伺服電機、驅動器、減速器等部件並不需要太整合,它們可以在空間上各自分立,並通過各種線纜和連接件進行連接,體積重量大。但人形機器人不可能這麼做,而一體化關節/執行器的定位,就是在設計層面,將它們整合為一體化,實現更小體積、更輕重量、更強扭力性能。

人形機器人還有一個特殊的核心零件——靈巧手。它高度仿人手,是人形機器人執行動作的最終零件,十分重要且複雜,面臨的最大難題是要在極小的空間內,驅動自由度極多、配備功率密度高、控制精度高的電機,對其性能要求極高。

例如特斯拉Optimus機器人,和人手一樣同樣使用5個手指,擁有11個自由度,拇指採用雙電機驅動彎曲和側擺,其它四指各用一個電機帶動。電機採用蝸桿傳動機構的目的,與腿部直線伺服如出一轍,採用機構自鎖降低能耗。為追求形態美觀及自適應性,手指採用拉線的傳動機構,擁有負重20磅(9KG),和自適應抓取(能夠抓取不同形狀、尺寸的物體)的能力,可完成搬運、澆花等動作。這基本上就複製了人類手掌的功能設計。

4年前,易港還自主研發了一款靈巧手,「我也沒想到這款產品在今天那麼受歡迎,如今回頭看,其實這是現在三大主流結構中的一個,我們當時為了做義肢,結果相當於開創了一個結構派系。

在靈巧手的傳動結構中,有奧托博克式的直線推桿方案,這個方案在2008年就實現了量產。另一種主流結構是拉繩式,類似於模仿人體的筋腱,拖一根繩子來傳動。還有一種鈦虎的專利,基於平行齒輪、錐齒,再加上三連桿的結構。 「如果從美觀度、抗衝擊性、裝配難易度、成本等各個方面來看,第三種方案有其優勢。」易港認為。

機器人上半身的發展,直接決定了它現在能做什麼。當然靈巧手的設計和應用並不容易,在這項技術成熟之前,採取夾爪(「兩爪」、「三爪」)的方案也未嘗不可,需要有選擇性。例如銀河通用在便利商店場景的實際應用中,給機器人裝上了吸盤和夾爪兩種末端執行器,機器人可以自主決策需要用那個,例如在需要拿礦泉水瓶時,夾爪就可以完成任務,但在抓取零食時,吸盤會更合適。

同時,銀河通用還在針對靈巧手展開研究,因為面對過寬(夾爪的夾距有限)或光滑的物體,以及柔性物體(例如晾曬衣服,需要用衣架把衣服插起來)、複雜場景(在擰瓶蓋)時,靈巧手或許才是終極解決方案。

相較於AI大模型,在人形機器人領域,硬體的快速迭代也有很重要的影響。拿電動車產業舉例子,傳統燃油車至少需要三年時間的研發、七年時間的全球銷售,才能回本開始獲利。但現在中國的智慧電動車企業,已經能做到兩年就迭代一個平台,因為如果不能在兩年之內迭代一個平台的話,這個車型無論是在智能化方面,還是在續航里程方面就都跟不上。在光伏產業也類似,每隔幾年就會有一個重要的技術迭代。一個新產線如果無法在兩年之內實現產能交付,基本上也會被淘汰。

而機器人硬體水平每迭代一次,許多核心性能都會躍升一個台階,而這恰恰是中國供應鏈的優勢。例如減速器、電機的升級,對精準度、力控都有決定性影響,這能大幅升級機器人的可操作性。一旦研發成熟,到達製造環節,根據大多數製造業的規律,每當產量翻倍,成本將會降低10-30%,這在光伏和鋰電池行業中,均有所體現。

「展望未來,整個機器人產業鏈,很可能比現在的汽車產業鏈更高一個量級。」易港說。


3 “人形機器人比自動駕駛更缺乏數據” 真機資料、模擬資料與機器人的資料飢渴症

「數據是AI下一個發展階段的最大助推力,但真實世界的數據是遠遠不夠的,這需要模擬數據來彌補。」光輪智慧聯合創始人兼COO楊海波說,「我們認為很快就能找到Scaling Law,那麼機器人也將很快變成數據驅動,這也是我們做模擬合成數據的初衷。

GPT-3.5之所以能產生劃時代的突破,核心在於Scaling law,而這離不開數以百億的訓練資料。訓練AI大模型的資料在互聯網上容易取得,但對於機器人來說,直接可用的資料幾乎為零。

能否獲得高品質且足夠便宜的資料,是當下限制機器人發展的瓶頸,也是拉開公司競爭的重要手段。前車之鑑是Everyday Robots,它曾是Google的明星獨立項目,但在今年2月被Google因成本控製而解散,併入Google其他部門。

造成Everyday Robots成本高昂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資料收整合本過於昂貴。 OpenAI曾經也有一個機器人部門,但後來放棄了,問題也出在資料收集上。

為什麼採整合本這麼高?主要是因為EverydayRobots基於真實環境來收集資料。 Google為了訓練PaLM-E,用了13台機器人,收集了17個月,才拿到足夠的資料量,如果是在更複雜的工業場景,資料收整合本會更高。


機器人的遙操作


「目前對於人形機器人來說,主流的數據獲取手段分為兩種:一種是真實數據,另一種是模擬數據。」楊海波認為。

真實資料就是建構一個採集資料的基地,在裡邊搭建相關裝置,例如遙操作、動作捕捉等等,例如家庭場景裡的做飯,捕捉方方面面的動作資料,然後再對合併資料進行一些泛化,以及清洗,最終給到模型。

模擬數據則是完全在模擬器中進行的。首先用虛擬建模的方式,把環境場景搭建起來,然後再把機器人虛擬化放進去,形成一個動態的場景。這裡面的一切物體,建模都要盡量接近真實,例如需要做一個蘋果,那就要製作出大量不同的具體形態,例如不同的光照條件、不同的位置條件、不同的摩擦力情況等等。

從這樣動態場景提取出來的資料,其實是一張張類似於「圖片」的資料集,在這些「圖片」上也需要補充針對性的標註,再給機器人公司做演算法訓練。這個訓練過程,就有點像特斯拉在訓練FSD時,拿人類司機的真實駕駛視頻訓練。

模擬資料最核心的要求,就是盡可能的接近真實,真實度、泛化度都是重要指標。如何符合物理規律,是目前的一個難點,例如一個物體是軟還是硬,這需要更複雜的參數設計。

由於模擬資料多數是透過視覺,訓練過程往往是,首先需要判斷出來這個物體是什麼材質,例如是個杯子,然後再去設計多大的力量,這個過程也可以加入大語言模型的能力。但這與在機器人的傳動結構中,加一個力觸覺是不同的技術方向。

所以,模擬資料與遙作業各有優劣。遙操作的優點在於,在將採集到的資料用於訓練機器人後,這項任務的成功率會很高。但劣勢也很明顯,機器人的能力缺乏泛化性。

例如在特斯拉訓練機器人分揀電池的例子中,就是透過人類帶著VR眼鏡,到遙控操作機器人採集而來的。透過這種方法訓練出來的機器人,幾乎只會重複遙操作時的動作,例如把一個電池放到三乘三的盒子裡,但當你把電池換成礦泉水瓶,同時將盒子換成更大的四乘六時,機器人就不知道怎麼辦了,這時候就又需要重新進行遙操作再去訓練。在沒有形成海量資料的時候,每做一個新動作都非常吃力,資料採整合本很高,而且難以在短時間獲取大量資料。

與遙操作對比,模擬資料的優劣勢幾乎相反。首先可以用低成本生產海量資料,同時機器人在經過訓練以後,能力是泛化的,因為可以模擬製造一系列所需的場景和互動,以使機器人可以解決各種問題。

當然,模擬資料的劣勢也很明顯,問題主要出在模擬還不夠接近真實,當把通過模擬資料訓練的機器人用在真實場景中時,存在一定的失敗率,例如在抓取任務中,因為光照、環境等各種因素的改變,機器人可能以為抓到了,但其實沒抓到。

提高資料規模,嘗試將大模型訓練中的Scaling Law,應用在機器人模擬訓練資料中,可能是精確率不足的解決之道。

在王鶴看來,他在一開始嘗試用模擬資料時,也遭遇了準確率不足的問題。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當時只用了一個百萬級的資料集,如果把規模擴大會怎麼樣?

「我們自己的實驗發現,例如在抓取這個任務上,在用靈巧手抓取沒有見過的、隨機亂放的物體時,在有十億次抓取資料的情況下,機器人的成功率能到86%,如果數據量縮到萬分之一,也就是10 萬次抓取時,成功率就只有58%。王鶴說。

「傳統的模擬是以測試為中心的,而為具身智能服務的模擬,則是需要以訓練為中心。」光輪智慧CEO謝晨說,他認為好的模擬資料首先要有自我真實性、效用性評測能力,如果沒有這些,模擬資料也很難讓客戶的演算法有所提升。謝晨曾在輝達負責自動駕駛模擬,國際首創將生成式AI融入模擬,從0-1開發落地模擬資料,後選擇回國創立光輪智慧。

「模擬數據不會取代真實資料,而是放大它。」 他認為終極的Data for AI,會是真實的人的示範材料,與模擬數據能力的乘積。

過去10年,AI給太多行業帶來希望和失望。而現今的人形機器人,正越來越逼近臨界點。雖然機器人至今沒有清晰的產品形態,但我們看到每家機器人創業公司都在嘗試各自的應用場景,像我們已經投資的四家機器人軟硬體一體化公司(宇樹科技、智元機器人、銀河通用、星塵智能),再配合產業鏈上游的核心一體化關節(鈦虎機器人)、模擬資料(光輪智慧),都在不同場景下有非常好的應用。

這一波人形機器人公司的短期目標,都是快速佔領各自的應用場景,誰先把一個細分場景做好,積累出足夠多的資料,就能建立護城河,再去拓展新領域,最終走向通用化。

而機器人的發展離不開硬體。與歐美市場對比,我們看到國內許多初創公司的硬體迭代能力,比海外快很多,成本控制能力更好,在某些硬體細節方面超越了海外同行。

全球化幾乎是中國通用機器人公司的必選戰略,與電動車產業不同,在全球化中遇到的障礙會更小。其中一個原因是,幾乎沒有一個國家具備有規模的機器人產業,此時出海不會衝擊當地的產業結構,只要產品品質和應用體驗夠好,出海溢價可能達到國內的5倍以上,這將為中國通用機器人企業提供廣闊的國際市場。

人形機器人能發展到今天的位置,來得並不容易。 「我記得在2016年的時候,那時我還在百度,有一次參加完一個NLP的會議,結束之後充滿了挫敗感,感覺好像這輩子都看不到真正的應用,你也不知道那時的投入到底是不是對的。超出我的預期了。往上升,這給我帶來很大的能量,讓我一直堅守在這個行業裡。

「技術是一個日新月異的事兒,你無論是在做你的老本行,還是做一件新事,你都有可能明天就被更新的技術給'卷'了,AI和機器人行業尤其如此。與其說按兵不動,還不如主動的去創造變化。高了。 (格上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