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中國一大產業，美媒這篇文章很有深意

今年中國國慶假期期間，在一些研究中美關係的微信群裡，一篇來自美國彭博社專欄記者戴維·菲克林（David Fickling）的文章，引起不少學者和記者的關注。

這篇文章的標題叫：「美國如何輸掉了與中國的太陽能競賽」。

這篇文章引起許多中國學者和記者稱讚的原因是，戴維·菲克林在長達7000多字的深度文章中，呈現了大量客觀、翔實且具有說服力的專業材料和乾貨，以及清晰的邏輯和精彩的文筆。

那麼，這篇文章到底講了什麼？接下來，耿直哥就來給大家簡單介紹這篇文章的精彩之處。

1. 美國壟斷者的自廢武功

首先，貫穿菲克林這篇「美國太陽能為何輸給中國」一文的主線邏輯是，美國之所以會從曾經全球光伏產業的領導者，到如今幾乎被邊緣化，並不是因為華盛頓所指控的「中國的不公平貿易手段”，而是美國的光伏產業和決策者一直在“自廢武功”。

菲克林認為，責怪中國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美國光伏產業的問題，根源在於相關企業管理的短視、投資不足，以及寡頭壟斷一度帶來的懈怠和自滿，還有官方政策的混亂。

菲克林也特別強調說，如今在光伏產業極具競爭力的中國企業，其實不是國營企業，而是敢想敢幹的民營企業。他們看到了光伏產業光明的前景，敢於投資和招攬人才。菲克林甚至感嘆說，這正是當年讓美國成為工業強國的企業精神。

而在接下來的部分，菲克林則親自走訪了他口中那個在2010年時還是全球最大的多晶矽生產商的美國企業：位於美國密西根州一處小鎮的海姆洛克半導體公司。

他先是講述了這家美國企業曾經的創業發展史，例如該企業是如何從一家坐擁地下滷水礦床的老牌半導體電子級多晶矽生產商，靠著自2000年起被氣候變化、化石能源漲價，以及政府對再生能源的補貼所掀起的光伏產業熱潮，從利潤下滑到實現發展轉型，成為全球太陽能級多晶矽的生產龍頭的——畢竟，太陽能級多晶矽對純度要求，並沒有電子級多晶矽那麼嚴格。

然而，儘管海姆洛克半導體在2005年到2008年間曾數次宣佈追加數億美元的投資來擴大產能，但這些看起來很大的投入卻不足以滿足市場的需要。菲克林認為，這是因為這家企業有三個大問題，導致其在這波光伏浪潮的發展中出現了瓶頸。

首先，海姆洛克半導體公司其實是兩家美國化學企業和兩家日本化學企業合資控制的，這就導致該公司的管理結構很複雜，什麼大事都得讓四家企業的董事會一致批准才行。而且，這四家企業本身還有各自的業務重點要發展，太陽能多晶矽並沒有被這四家企業的董事會視為要優先發展的核心業務——更別提其中一家最大的美國企業股東，還因為生產的矽膠隆乳假體出現了問題而面臨巨額賠償，長期處在破產保護的狀態下。

其次，是電費問題。菲克林指出，生產多晶矽的主要成本之一，是電力開支，甚至可以佔到成本的4成，但密西根州的電價卻相對較高，以至於海姆洛克半導體公司2008年的一次產能擴張，還是因為如今已成為美國能源部部長的時任州長珍妮弗·格蘭霍姆（Jennifer Granholm）給新增加的產能設施提供了免稅額度，才得以避險電費大增。而且，同年該公司在美國田納西州新增的一處產能，也是因為當地有一處上世紀30年代美國前總統羅斯福新政下修建的水電站，從而可以給這處田納西的工廠提供更廉價的電力。

再一次，是寡頭壟斷產生的懈怠和自滿，導致的投資支援不足。菲克林在文章中介紹說，由於當時全球生產晶片和太陽能板所需的多晶矽等原料，主要來自在美國、歐洲和日本的10個工廠，而這10個工廠又都處在7個企業的控制下，其中海姆洛克半導體公司還是最大的一個。所以，菲克林認為，當時這些企業，就如同「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一樣，形成了一種卡特爾式的壟斷利益集團，壟斷了多晶矽的價格。但這卻反而令投資者認為，沒必要再給這個可以躺著掙錢的行業繼續投資增加產能了。

菲克林提到的第三個壟斷層面的原因，讓耿直哥在閱讀時印象最深刻。因為這種壟斷讓許多購買這些原料的太陽能板製造商，以及那些希望透過推廣太陽能發電來應對氣候變化的人厭惡。畢竟，如果太陽能發電裝置的價格一直很高的話，又該如何和化石能源競爭呢？

但就在這裡，菲克林留下了一個懸念：事情很快就要發生巨變了。

2. 中國企業的入局

不過，菲克林並沒有立刻揭曉他所說的「巨變」到底是什麼，而是將他的故事，從美國的海姆洛克，轉到了中國四川的樂山。

菲克林先提到了一位2000年在當地做魚飼料生意的男子。他介紹說，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這個名叫劉漢元的樂山人，已經憑藉敏銳的商業頭腦先後在金屬網箱養魚和魚飼料生意上獲得成功，還建立了一家名叫“通威”的企業。但隨著市場的飽和，到了2000年中期，劉漢元開始將新增長點的希望投向了太陽能光伏產業，以及同樣擁有地下滷水礦的樂山老家。

菲克林指出，樂山還有一個美國密西根海姆洛克沒有的優勢：四川豐富的水電資源以及低廉的電費，甚至於在2000年那會兒，四川產出的水電一度是超過當地需求的。

菲克林繼續在文中表示，其實劉漢元並不是當時唯一將目光投向太陽能光伏的企業家，因為在那個全球化的浪潮下，中國各地正不斷湧現以更低的成本給國外企業組裝電子產品的工廠，而國外的太陽能光伏面板生產企業，也看到了中國的這個趨勢與優勢。而且，除了在中國組裝光伏面板再賣回美國，這些光伏面板企業還很希望有人能打破海姆洛克等美歐日那七家企業對太陽能多晶矽的價格壟斷。

於是，根據菲克林的介紹，在21世紀第一個10年的中期，中國各地陸續出現了一批小規模、高能耗的太陽能級多晶矽廠家，這個數量一度達到了80家，產能更是在2008年達到了2萬噸，還有8萬噸的在建產能。中國的入局，開始給美國等西方國家在太陽能原料上的壟斷，帶來了壓力。

不過，到了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時，國外需求的減弱導致中國國內的這個行業開始洗牌，低效率的廠家被淘汰，活下來的則是那些最有效率適應性最強的企業。

3. 從“玩不起”到“玩不過”

接下來，菲克林在文章中，談到了中美太陽能光伏業發展的重要節點：2011年美國光伏「雙反」事件。

在21世紀第一個十年末期，快速發展的中國光伏企業為美國等國企業在太陽能級多晶矽上的價格壟斷帶來了壓力，中國生產的太陽能光伏面板的產能上來了，而且在價格上還具有相當不錯的競爭力。

面對來自中國的競爭，以及全球金融危機的衝擊，一方面，有的美國企業曾嘗試另闢蹊徑研發新技術，但最終失敗，還嚇得一度提供貸款扶持這些企業的美國政府不敢再這麼做了；另一方面，華盛頓開始選擇用「貿易保護主義」和「關稅」來打擊中國的競爭對手。

根據菲克林的介紹，在2011年時，德國人弗蘭克·阿斯貝克成立的太陽能光伏公司Solar World，就因為在太陽能光伏面板的價格上，競爭不過來自中國的企業，便讓其在美國的工廠找到了美國商務部，指控說中國在海外市場“傾銷廉價太陽能板”，美國政府最終也滿足了該公司的願望，給中國產的太陽能板加徵了250%的關稅。

但菲克林顯然是很看不起這種做法的，他還專門用了多段來表達他的看法。

他首先表示，控訴他人傾銷的，往往是那些不想看到自己的壟斷地位被打破的寡頭。而且一旦他們控訴成功，就可以獲得政府的保護，不用再擔心競爭不過別人——那怕美國國內的太陽能電池板買家，更渴望通過競爭把價格壓下來。

其次，菲克林指出，有經濟學者透過調查研究發現，美國乃至歐洲方面這種對中國光伏的傾銷裁定，往往並不是基於客觀事實的，而是基於政治偏見和扭曲的資料，以得出有利於本國廠家的結果。而且，對傾銷判定的標準更為嚴格的世貿組織，也並不認可歐美政府的這些裁決。

不僅如此，菲克林還揭露了對中國企業這種指控背後的雙標：如果中國民營光伏企業從國有電力企業那裡獲得廉價的電力屬於“政府補貼”，那麼美國政府通過給予海姆洛克的免稅額度來減少其電力成本的做法是不是也算政府補貼呢？如果中國民營光伏企業在政府的工業園裡拿到優惠的土地算“補貼”，那麼美國給工廠提供專門的工業用地是不是也算呢？許多國家還都有通過免稅額度來鼓勵研發，並透過降低企業稅來吸引投資的做法，這又怎麼說呢？

所以，菲克林一針見血地指出，評判這些政策到底是“不公平補貼”，還是“營造好的營商環境”，取決於出台這些政策的是中國等外國政府，還是我們西方自己的政府。

但最讓菲克林意難平的是， 2011年這場美國打擊中國太陽能光伏面板企業的「雙反」事件，其實害慘了美國自己，因為這基本上斷送了諸如海姆洛克半導體公司這樣的美國太陽能級多晶矽企業的發展前景。

這是因為，根據菲克林的介紹，在2011年那會兒，這些美國企業生產的多晶矽，原本在中國是有一定市場的。而且美國的光伏產業當時從中國賺到的錢，還是比從中國買光伏面板花的錢要多的。但在美國對中國光伏面板「雙反」後，中國於2012年做出了反擊，這不僅讓美國光伏面板企業丟失了一個蓬勃發展的大市場，還直接給中國新生的太陽能級多晶矽企業帶來了龐大的利多，讓一個原本還有些步履蹣跚，並且相當依賴出口的行業，從此迎來了爆髮式的增長。

而海姆洛克半導體公司，以及其他美國的太陽能級多晶矽廠家，則在這之後每況愈下。根據菲克林的介紹，海姆洛克原本宣佈在田納西州擴大產能，但最後被迫取消。美國德州的太陽能級多晶矽廠家SunEdison在2016年宣佈破產。

最終，根據菲克林的介紹，在中國企業的持續競爭下，太陽能級多晶矽的價格，從2011年8月的50美元一公斤，一路下降到瞭如今的不到6美元一公斤。海姆洛克半導體在2019年和2020年時，在太陽能光伏產業的發展達到了一個新高度時，徹底退出了太陽能級的多晶矽生產業務。其他美國廠家也大都陸續關門或退出了這個領域。

一位常年分析光伏市場的專家還對菲克林表示，他認為美國、歐盟和日本已經沒有機會再重新入局了，因為他們已經不可能再競爭得過中國企業了。菲克林自己也表示，他詢問的光伏產業的人，也不認為美國的光伏產業能再靠自己站起來，因為美國沒有也形不成支撐這個產業的產業鏈了。

4. 中國光伏的秘訣

在菲克林文章的後半部分，也提到了一個耿直哥覺得很有價值的觀點。他說，中國和美國的光伏企業，其實都得到了政府在免稅、貸款等方面的扶持，但在一件事上，中美兩國的政府扶持存在明顯不同，那就是中國支援再生能源發展的決心是堅定的和長期的，而且中國最有力的扶持不是直接給補貼，而是確保對再生能源的需求。

菲克林還闡述了中國的決心為何會如此堅定——因為中國本土的能源供應缺口大，而且一個國家有多少能源是地理環境已經決定好了的，過度依賴能源進口更不利於國家安全，只有太陽能和風能這些再生能源可以突破地理環境的限制——前提是製造業夠強。而在製造業上，中國鮮有對手。同時，這也反過來說明了美國為什麼在再生能源事情上左右橫跳，因為美國有不少石油和天然氣。

菲克林認為，正是政策上的確定性以及友善的投資環境——兩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企業都會渴望他們的政府提供的保障——才令中國建立起了眼下已經在全球「遙遙領先」的太陽能產業。他還感嘆說，曾經的美國也有過這樣的工業發展歷程，但現在這一切都出現在中國了。

最後，菲克林也再次吐槽了美國的光伏產業的現狀。他認為美國現在的光伏業，是靠著美國自己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才勉強維持的。他甚至認為，美國如今的政策更像是在把光伏產業當成一種面子工程，當別人質疑美國應對氣候變化的決心時，就拿出來撐一下場面…… （環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