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2024美國大選搖擺州結果分析與潛在「新搖擺州」預測

當地時間11月6日，根據美國媒體測算，美國前總統、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唐納德·川普已贏得295張選舉人票，當選為第47任美國總統。對於目前（截至發稿時間：台北時間11月8日11點）尚在計票的兩個搖擺州內華達州和亞利桑那州，川普分別領先3.8%和5.5%，預計也將攻克這兩州，斬獲312張選舉人票。川普將極大機率成為自1992年以來獲得選舉人票數最多的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此外，川普目前已取得約7,262萬張選票，超過賀錦麗400萬餘票，預計將成為2004年後第一位贏得普選票的共和黨總統候選人。

選前民意調查顯示，賀錦麗在全國民意調查中保持對川普的微弱領先，在搖擺州的平均民意調查則兩人“幾乎戰平”，賀錦麗在“鐵鏽帶”三州（註：指賓州、密西根州、威斯康辛州）的民調資料甚至微微領先。但結果卻與民調結果大相逕庭：川普分別以2%、1%、0.9%的優勢贏下「鐵鏽帶」三州，取得了比2016年更好的成績。在「陽光帶」四個州（註：指北卡羅來納州、喬治亞州、亞利桑那州、內華達州），川普以3.4%和2.2%的優勢贏得前兩州，在後兩州也具有明顯優勢。在普選票方面，川普領先賀錦麗3.5%。

回顧2020年大選，川普在七大搖擺州僅以超1%的優勢贏下北卡羅來納州，其餘六州均告負，在普選票中更是大輸拜登700萬票。短短四年之後，七大搖擺州的開票結果驟然翻轉，全數歸入川普麾下，普選票方面也勝果喜人。川普在2024年如何掀起紅色大潮，酣暢淋漓拿下這場大選？

經資料研究與分析，本篇報告認為，綜合來看，2024年大選的根本問題在於兩黨候選人之間的明顯差異：川普透過經濟政策和基層動員突破了傳統的選舉局面，而賀錦麗則未能在挑戰時局下展現足夠的領導力和政策魅力。這次選舉的結果也反映了美國民眾對身份政治和傳統政治操作的逐漸疲憊，以及對經濟、安全等「硬議題」日益增強的關注。本文將重點分析2024年美國大選搖擺州結果及對未來潛在的「新搖擺州」進行預測。

本報告為民智國際研究院所推出的《2024美國大選分析與川普2.0時代前景預測》的第一篇。本系列報告旨在對本次美國大選兩黨選舉進行具體分析，並將對川普第二任期內在重點內政、外交議題上的具體舉措及其產生的影響進行預測。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關於「鐵鏽帶」決戰結果的原因分析

賓夕法尼亞州、密西根州、威斯康星州分別有19、15、10張選舉人票。自1992年以來的歷次大選中，這三州除了在2016年被川普以微弱優勢贏下外，均被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收入囊中，因此被譽為「藍牆」。而在2024年，川普再度贏下三個州，成為三十多年來首位兩度攻克「藍牆」的共和黨總統候選人。 2016年大選中，由於當時的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里·克林頓（Hillary Clinton）過於輕敵，非常不重視“鐵鏽帶”，導致自己以微弱劣勢輸掉這三個州。而在這次大選中，民主黨空前重視在這三個州的選戰，僅在賓州一地就投入上億美元的廣告宣傳費用，賀錦麗也多次前往三個州舉行競選活動。在民主黨高強度競選動員之下，「藍牆」依舊被川普以平均1.3%的優勢贏下。

「鐵鏽帶」三州中最為關鍵且重要的是賓州，它的選舉人票多達19張，名列全美第五。該州人口超過1,300萬，白人佔該州人口的74.1%，黑人佔12.3%，拉丁裔佔8.9%，此外，老年人口在該州人口占比接近20%。賓州最大城市為費城，理論上為民主黨的鐵票之一。密西根州是三州中城市化率和人口教育程度最高的一個。該州人口超過1000萬，白人佔比為73.9%，黑人佔比為13.7%，其州政府和州議會均由民主黨控制。威斯康星州是三州中最為白人化、鄉村化的州，人口不到600萬，白人佔比超過80%。威州的州長為民主黨人，而州議會被共和黨控制。三州作為“老工業基地”，在美國產業空心化後面臨工廠停產、工人失業的嚴峻問題，缺乏經濟活力和產業優勢，人口流失和產業外移現象嚴重。綜上所述，「鐵鏽帶」的人口結構和產業現狀更有利於川普，而民主黨在當地政府體系中更佔優勢。川普之所以能夠拿下賓州，主要原因在於他的競選承諾比賀錦麗更具吸引力。

賀錦麗在競選中強調打造“機會經濟”，還聲稱要通過大範圍減免稅收和提供補貼來減輕通膨負擔，並承諾支援本土製造業。這些經濟主張乏善可陳、內容空洞，沒有在根本上觸及「鐵鏽帶」三州面臨的最核心社會問題。況且在拜登政府近四年的執政時間裡，高通膨、高物價席捲全美，這對於經濟底子愈發薄弱的“鐵鏽帶”更是雪上加霜，副總統賀錦麗自然對此負有“連帶責任” 。

川普則不然。在他的第一任期執政前半期，美國經濟基本面保持穩定態勢，失業率、通膨率維持在相對較低的水平，生活用品價格、能源價格相對低廉。另外，在川普第一任期內，其主打的「製造業重回美國」承諾也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兌現，但因疫情原因而受阻。在本次競選中，川普再度承諾為工薪階層減免稅收，繼續強調停止外包、製造業回流策略，仍舊主張對外加征高額關稅以保護美國本土工業，句句直戳「鐵鏽帶」選民的心窩，因此為他贏得了三州選民的青睞，豪取44張選舉人票。

少數群體的選票更能左右「鐵鏽帶」選情。密西根州底特律都市區是美國阿拉伯裔人口的最大聚居區（超過40萬人），賓州也生活著不少阿裔美國人。以巴衝突爆發後，拜登政府過度偏袒以色列，大量阿拉伯裔選民對此強烈不滿。民調顯示，在阿拉伯裔選民中，川普的支援率為46%，賀錦麗為42%，而在2020年，阿裔美國人對拜登的支援接近60%。阿裔選民的流失被認為是民主黨未能拿下密西根州的原因之一（註：密西根州是「鐵鏽帶」中最親民主黨的州）。在賓州則聚居著素以保守著稱的阿米甚人（註：他們信仰新教重洗派門諾會，為極度保守的白人群體，生活封閉、排斥現代生活、政治參與度低，主要從事農業），由於民主黨在宗教、性別、種族等意識形態問題上過於激進，且其經濟政策打擾了阿米甚人“世外桃源”的生活，本次大選有一部分阿米甚人走出“小圈子” ，為共和黨投了一票。

關於川普輕取「陽光帶」的情況分析

相較於「鐵鏽帶」的競爭，川普在「陽光帶」四州的贏面更大。北卡羅來納州、喬治亞州和亞利桑那州原本就是“泛紅州”，長期支援共和黨。近幾次大選裡，民主黨只在2020年大選以不到1%的優勢扭轉了佐治亞州和亞利桑那州，並在北卡以1.3%的劣勢敗給共和黨，才使得這三個州在今年歸入「搖擺州」行列。內華達州則更偏向民主黨，連續四次大選不曾支援共和黨，但兩黨選情總是咬得很死。在本次大選中，川普以2%-3%的優勢輕鬆拿下喬治亞州和北卡羅來納州，在未開完票的其餘兩州預計會取得更大領先幅度。那麼，川普是如何穩固和收復這些「泛紅州」並拿下20年不曾變紅的內華達州的？

2020年大選中，喬治亞州和亞利桑那州被拜登拿下可謂「純屬意外」。受疫情影響，佐治亞州和亞利桑那州的少數族裔面臨健康和經濟上的雙重打擊，由於川普政府抗疫不力，他們對川普的「怨恨值」不斷積蓄。 2020年5月，由於發生弗洛伊德跪殺事件（註：明尼蘇達州的一位白人警察用膝蓋壓迫黑人弗洛伊德的頸部致其死亡），美國爆發了自1960年代民權運動以來最大規模的全國性抗議示威，非洲裔美國人的政治參與意願顯著提升。出於這兩個原因，居住在「陽光帶」的少數族裔（尤其是黑人）投票意願激增，使得拜登「意外」贏得這兩個州。

此外，川普在亞利桑那州敗選的另一個原因與麥凱恩家族結怨有關。麥凱恩家族是赫赫有名的共和黨建制派政治世家，主要代表人物為約翰‧麥凱恩（John McCain，1936—2018），亞利桑那州聯邦參議員，曾代表共和黨參加2008年總統大選。 2020年大選之際，由於共和黨內部鬥爭，在亞利桑那州樹大根深的麥凱恩家族宣佈不支援川普競選，並號召自己的支持者不要投給他，導致川普“惜敗”亞利桑那。

而在今年大選中，川普有效整合了共和黨，「叛黨者」對選情的影響極為有限。除此之外，川普還贏得了足夠的少數族裔支援，或者說，原先支援民主黨的少數族裔選民不再有那麼高的投票熱情了。由於非法移民問題愈加嚴峻，靠近邊境的「陽光帶」深受其害，那裡的少數族裔公民與合法移民也十分不滿民主黨過度寬鬆的邊境管理政策。此外，民主黨大力鼓譟的“身份政治問題”也出現了“逆反效應”，相當一部分少數族裔選民已經對此“審美疲勞”，他們更希望獲得安全的社區環境、穩定的經濟增長和富有希望的未來生活——而這是拜登政府沒能給予的。民主黨人失去內華達州也基於同樣的邏輯：糟糕的經濟現狀和邊境管理讓大量原本支援民主黨的選民失望透頂，他們或是投給川普，或者乾脆不投票，用“轉向”或“沉默」來回應民主黨四年來的糟糕治理績效。

關於川普拿下普選票的原因分析

這次大選中最令人吃驚的或許就是川普在拿下七大搖擺州的同時還贏得了普選票。截至文章發出，川普在普選票上具有3%的領先幅度。由於西海岸各州（註：大部分州是民主黨票倉）的計票還沒有結束，預計賀錦麗會再度縮小差距，但川普贏得普選票仍為大機率事件。 2016年大選時，川普贏下選舉人票但輸掉了普選票，引發部分美國民眾對於選舉制度的不滿，認為川普只是「挾制度之便」贏了白宮。而在今年大選，總統、參議院、眾議院（註：截至文章發稿，眾議院選舉仍在計票，但美國媒體普遍測算共和黨將贏得眾議院）皆輸的情況下，民主黨連普選票這條「底褲」也大機率不保，可謂狼狽至極。

川普贏得普選票不僅在於七大搖擺州盡收囊中，還在於他推動兩黨傳統票倉開闢了新的票源。在紅州，川普的優勢更為穩固，他在德州、佛州、俄亥俄州均以兩位數優勢拿下，遠遠超過去兩次大選。在藍州，他縮小了同賀錦麗的差距——在民主黨老巢紐約州和民主黨副總統候選人沃爾茲的老家明尼蘇達州，川普分別拿下了44%和46.8%的選票，為近幾屆共和黨候選人之最；在傳統藍州弗吉尼亞，川普在計票階段一度領先賀錦麗，讓民主黨驚出一身冷汗；在傳統藍州新罕布什爾州，賀錦麗的優勢只有3%，還不及川普在北卡、內華達這種搖擺州的優勢；在民主黨大本營加利福尼亞州，賀錦麗的領先優勢不到20%，而上屆大選中的拜登則領先對手30%以上。

共和黨拿下普選票的原因在於其選舉能力和選舉策略優於對手。首先，賀錦麗缺乏執政素質和經驗。面對選民關注的經濟和移民問題，已經有了四年執政經驗的川普將此作為自己的優勢牌大打特打，執政近四年卻表現糟糕、一事無成的副總統賀錦麗無言以對。她空洞、乏味、陳舊的政策綱領“幾乎與拜登的無異”，更是拉低了選民對她的信任。賀錦麗本身也缺乏向選民有效輸出治理方案的能力與素養。她多次參加市政廳集會（註：美國一種候選人與選民面對面交流政策問題的競選方式）和傳統民主黨媒體採訪，試圖為選民擘畫一幅治理藍圖，結果最終“一問三不知”，屢屢顧左右而言他，強化了選民對其「無能、無知」的印象。

其次，共和黨的基層動員能力在今年有了顯著提升，對民主黨形成有效衝擊。傳統觀念裡，民主黨的基層動員能力高於共和黨，但在今年，共和黨花了更大力氣動員基層選民，推動他們在提前投票階段就走向投票站，澆滅了民主黨試圖借助提前投票增益選情的念頭。此外，共和黨的基層動員能力不僅侷限於線下，還開拓出了線上管道。川普和范斯多次依託流媒體平台和網路自媒體同基層選民互動。川普的最大金主埃隆·馬斯克（Elon Musk）也依託X平台大肆鼓動網民助力川普，甚至還搞出了“搖擺州100萬美元開獎活動”，可謂將民意和輿論調動到了一個頂峰。

再一次，民主黨的議程設定已經完全脫離美國民意現狀。出於規避弱勢議題和發揮候選人“身份優勢”的考量，賀錦麗將生殖權利、性別問題、種族問題作為“核心賣點”，向選民大肆推銷自己的“進步主義政治綱領”。殊不知，民主黨的「進步主義藥方」已經不是「百治百靈」。面對通膨高企、非法移民湧入、社會治安惡化、民意對立嚴峻等諸多困境的美國人民，已經越來越重視經濟、移民、社會安全等“硬問題”，身份政治等“軟問題”已經不再像往日那般吸引人了。川普精準抓住了美國人民的需求，提出的許多治理方案都切中選民認為的社會現狀要害，自然吸引了大量選票。賀錦麗和民主黨極力推銷的「認同政治」已經在2024年的美國慢慢失靈了。

最後，民主黨的倉促「換馬」似乎也昭示著這次選舉將走向大敗。在經歷了7月的「拜登退選」風波之後，倉皇上台的賀錦麗既沒有完整走過民主黨內部的總統候選人提名程序，自身也缺乏競選總統的心理準備。被「趕鴨子上架」的賀錦麗僅有100天左右的時間來部署選戰，這對於總統選舉這樣的長周期活動是遠遠不夠的。在副總統任內本就缺乏曝光度的賀錦麗在三個月的時間裡很難為選民完整建構自己的人設，她在與“負面包袱”過重的拜登進行切割時也搖擺不定、模棱兩可，更是失去了讓選民重新認識她的機會，被共和黨趁機烙上了「拜登的克隆」這個標籤。在民調蜜月期之後，賀錦麗愈發覺得拉票吃力，疲態盡顯，口不擇言、東拉西扯的現象越來越嚴重——這既說明賀錦麗本就能力堪憂，也說明她的競選團隊嚴重缺乏準備，無法為賀錦麗提供良好且有效率的公共形象塑造方案。可以說，賀錦麗能夠守住所有民主黨鐵票倉不致丟失，就已經在她的能力範圍內做到了最好。作為一個「半路殺出」的弱勢候選人，實在不能指望她贏得太多。

未來四年，民主黨應從這次「大敗」中吸取教訓，及時調整國內議程和競選策略，重新強化對鐵票倉州的控制和影響，培養黨內新生代力量。否則，面對「垂垂老矣」「官司纏身」的川普都輸得這樣淒慘，那在四年之後要是對壘本次競選中口才卓越、思維敏捷、年富力強的范斯，可能真的會以微弱劣勢丟掉幾個票倉州了。 （民智國際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