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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如何引領人工智慧全球治理：超越技術競爭的永續發展路徑
文章透過對當前人工智慧分化與合作兩個面向的深入分析，指出中國版本的人工智慧全球治理方案：透過打破以美國為主導的人工智慧技術壟斷，塑造「技術共享」與「開源合作」的可持續發展路徑，開啟國際社會超越競爭、邁向合作的新空間。該文認為中國透過自主研發的低投入、低能耗人工智慧解決方案，與全球南方國家分享中國科技進步的技術紅利，為全球治理體系變革完善做出了中國貢獻。
此外，文章也關注巴黎人工智慧高峰會所達成的永續發展的國際共識，強調應關注人工智慧對人類社會與自然環境可能帶來的風險挑戰。該文指出，中國具備強大的技術研發與應用優勢，而歐盟則在國際立法與規範建設方面處於領先地位，若雙方能在人工智慧全球治理領域實現優勢互補，將為建構積極健康的全球治理體系提供堅實基礎。
文章最後建議，中國應持續推動人工智慧技術的國際合作交流，特別透過「技術共享」「開源合作」等形式擴大對最不發達國家單邊開發，幫助全球南方國家加強技術能力建構。這不僅有助於推動中國人工智慧技術的全球化拓展，更能透過知識與科技的分享，幫助全球南方國家破解發展瓶頸，走向永續的共同進步。這項策略既體現了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也為實現人工智慧的平衡性與包容性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思路與實踐路徑。
作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核心驅動力，人工智慧已成為經濟與社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且“與被置於'倉庫'中的核武器不同”，人工智慧“不是人類面臨的一種被動的生存環境，而是在主動塑造人類的生存環境”，未來將可能成為一種“人造上帝”。這種技術特性決定了人工智慧不僅正在重塑社會運作方式，更在重新定義人類未來的生存發展路徑。本文基於當前人工智慧國際合作面臨的現實困境，透過系統分析主要大國在推動全球人工智慧治理中的路徑分歧，論證在地緣政治競爭加劇的情況下，以可持續發展為導向的治理共識有望成為打破國際合作僵局的關鍵突破口。
原文刊載於《中國科學院院刊》2025年第4期專題"人工智慧與未來社會”，本文為精簡改編版
潘炫明1 陳蓁蓁2* 劉少山3
1. 廣州粵港澳大灣區研究院
2. 廣東財經大學法學院
3. 深圳人工智慧與機器人研究院
1. 人工智慧全球治理體系的分化與合作
近年來，世界主要國家在人工智慧全球治理領域的實踐持續活躍，積極參與多邊機制的規則協商談判，並推動多個全球性人工智慧治理原則。然而，當前人工智慧國際治理的突出問題並非“規範匱乏”，而是“規範過剩”而導致“共識不足”。不同國家和區域組織的人工智慧治理實踐中逐漸顯現出「碎片化」「陣營化」和「排他性」的傾向，成為全球建構具有代表性和公信力治理框架的一大重要障礙。
人工智慧全球治理的分化態勢
人工智慧治理的規範表達呈現「碎片化」的發展特徵。據不完全統計，全球不同國家、組織在過去十年所推出的人工智慧規範架構、標準原則、治理倡議超過三千多份。其中透明性、公平公正、負責任原則提及的次數最多，但也是最具爭議性的內容。這些交叉重疊的人工智慧規範體系正在加劇不同治理規則之間的衝突和摩擦，從而限制了治理效能。
人工智慧全球治理已出現明顯的「南北差異」格局。 資料顯示，七國集團（G7）成員幾乎全員參與了發達國家主導的多邊組織 （如二十國集團、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 所提出的各類人工智慧治理框架，而包括大多數全球南方國家在內的100多個開發中國家僅在聯合國體系內獲得參與治理討論的機會。這種分化不僅凸顯了全球南方和北方在技術資源和治理論述上的巨大差距，還可能進一步拉大全球人工智慧發展的數位鴻溝，導致治理成果難以反應全球南方國家的利益訴求和文化視角。
人工智慧全球治理已出現意識形態分歧及「陣營化」危險。美西方國家在人工智慧領域仍沿用冷戰思維，習慣以意識形態劃線，透過設定明顯帶有歧視性的資格審查和排他性機制，限制「被標籤化」的開發中國家參與治理處理程序和議題設定。在多個美國主導的西方國家人工智慧諸邊合作平台中，俄羅斯已被「理所當然」地排除在外。這種對特定國家限定參與方式、範圍和內容的做法，顯然與中國所提倡的公正合理、平等互利的治理典範截然相反。在某種程度上，這也傳遞出傳統技術強國試圖繼續鞏固其在國際規則制定中主導地位的意圖。
人工智慧全球治理的合作空間
2025年2月10—11日，全球人工智慧行動高峰會在法國巴黎舉行（以下簡稱「巴黎高峰會」），60個國家和國際組織共同簽署了《關於發展包容、可持續的人工智慧造福人類與地球的聲明》（以下簡稱「聲明」），但美國和英國拒絕簽署陰影，為國際治理的發展蒙上了人工智慧。同時，巴黎峰會也是中國突破美國封鎖的良好契機，提出了「促進永續人工智慧系統（硬體、基礎設施、模型）投資的知識共享」的關鍵共識。對中國和歐盟而言，未來人工智慧全球治理的合作方向逐漸明確，以「節能減排」等可持續發為核心訴求的技術合作將成為一大抓手，並且一定程度上將影響美國參與全球治理的態度。
國際社會推動人工智慧永續發展的必要性源自於人工智慧技術本身的「雙面刃」特性。一方面，人工智慧技術應用場景的快速普及加劇了各行各業的能源需求。另一方面，人工智慧驅動的產業升級也為節能減排注入了新的動能。
國際社會推動人工智慧永續發展的可能性源自於人類化解發展危機的共同需求。聯合國專責人工智慧國際治理的高階諮詢機構在2024年9月發佈的《治理人工智慧，協助造福人類》最終報告特別指出，非洲、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國家對人工智慧可能帶來的環境危害尤為關注，並指出治理這一環境威脅的迫切性絲毫不亞於管控人工智慧武器在武裝衝突中的惡意使用。
國際社會對於人工智慧永續發展的合作可能性來自全球算力需求持續成長所帶來的永續發展挑戰。以非洲和中東國家為例，這些國家與歐美國家相比，資料中心的散熱技術相對落後，但是氣候環境要求更好的冷卻系統。在普遍依賴傳統化石能源供電的情況下，只能透過消耗更多的能源來冷卻相同的能耗負載。因此，人工智慧全球治理不能只是停留在演算法、算力、晶片及資料安全等領域的技術性討論，而是要關注人工智慧的高速發展對於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結構性影響。
國際社會推動人工智慧永續發展的可行性來自以中國為代表的人工智慧技術的迭代更新。中國最新一代人工智慧開源平台深度求索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透過自主開發的低成本、高效能、開源的技術進路，打破了美國對人工智慧的技術壟斷。該技術允許各國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以較低的開發成本和有限的能源條件，依然可以分享到中國技術進步的紅利。
2. 中美歐推動人工智慧治理合作的行動策略
歐洲國家以「立法」為中心的行動策略
歐洲國家主要透過歐盟作為「超主權」區域治理平台優勢，建立高標準、國際化的法規與監管體系，引領人工智慧全球治理規範向「歐洲標準」靠攏。上述立法主要圍繞人工智慧的風險管理，強調系統透明度、合規性和責任原則，但也蘊含對永續發展的認同與關切，是未來中國與歐洲國家進行人工智慧治理合作的基礎共識。
中國強調「柔性治理」的行動策略
與歐盟立法治理路徑不同，中國推動人工智慧全球治理的方式更強調「柔性治理」的特徵。 2023年10月18日，習近平主席在第三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中提出全球人工智慧治理倡議，亮出了中國以「以人為本」和「科技向善」為核心的治理理念，同時做出人工智慧「助力永續發展，應對氣候變遷、生物多樣性保護等全球性挑戰」的莊嚴承諾，體現全球公平與永續發展的理念，強調全球永續性挑戰這一立場體現了中國在人工智慧全球治理中的積極擔當，也為國際社會應對永續發展挑戰提供了實踐參考和行動指南。
中國的柔性治理與歐盟的立法治理只是手段不同，但兩者的使命與目的相同。中國和歐盟都強調人工智慧在推動應對氣候變遷、生物多樣性保護等全球性挑戰中應當發揮積極作用。從治理文化層面而言，中國和歐盟都主張將人工智慧技術與全球永續發展目標深度結合，強調科學技術的核心使命應服務於人類命運共同體，應解決人類社會未來所共同面對的公共利益問題（包括環境問題），而非單純追求技術的商業化或經濟收益。
美國強調「技術資本主義」的行動策略
美國始終在國際社會中積極尋求人工智慧領域的主導權，但與歐洲的立法治理模式以及中國的柔性治理模式都有明顯差異。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後，美國實體經濟空洞化問題更加嚴重，不同於以往的新自由主義模式，美國資本與科技的結合著重於透過壟斷和尋租來擴大現有財富份額。同時，網路、社群媒體、數位科技和人工智慧技術的相繼興起，推動了紐約資本家和矽谷企業家的深度合作，也同時推動了美國資本主義轉向平台資本主義、數據資本主義以及人工智慧資本主義的轉變。
在國際層面，美國主要透過與本國科技巨頭合作，發起諸如全球人工智慧包容性夥伴關係等共識倡議，推動人工智慧治理的規範化發展。從表面上看，美國企業以合作倡議的形式參與人工智慧全球治理的方式，既避免了國內立法對技術創新的限制，又能在國際市場借助國家話語權，強化了美國企業的競爭優勢。此外，這種企業參與治理的模式還有利於美國早在全球範圍內塑造了一種「去國家化」的治理形象，使美國企業能夠以「全球利益捍衛者」的姿態參與國際事務，而美國政府則透過這些企業間接推動本國的戰略利益，彰顯了美國在全球治理中的戰略深度。但從美國國內的情況來看，科技發展的紅利往往只被極少數人佔有，這種模式在人工智慧時代依然存在，如果直接套用於全球治理，實際上只會放大延續這種不平等。
政策啟示
美國代表在2025年3月4日聯合國大會的一次投票中明確表示，美國將不再自動支援聯合國永續發展的核心綱領，背棄了先前多個國際的承諾。歐盟與美國的關係出現裂痕，未來將可能轉向與中國合作。面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從永續發展的角度強調人工智慧的全球合作，對中國而言已經不是純粹的科學問題，更是一種策略選擇和現實考量。
同時，國產人工智慧大模型DeepSeek的出現，使得長期困擾中國的技術限制和算力約束問題得到緩解，在此基礎上，中國企業可以結合國內市場規模優勢和原有的製造業優勢，迅速開發各類應用。在可預見的未來，中國將極有可能具備在人工智慧和節能減排技術2個方面同時領先世界的歷史性優勢。從這個角度而言，中國在全球引領人工智慧永續發展的條件將逐漸成熟。這是中國參與制定全球規則甚至引領全球治理的難得機會。
中國引領國際社會特別是全球南方的人工智慧永續發展有良好基礎。在國家間合作層面，中國已與全球超過158個國家和地區建立了科技合作關係，並簽訂111個政府間科技合作協定，具備與各國進行廣泛技術合作的前期條件。特別是，中國深度求索公司相繼發布的兩款開源人工智慧應用在全球南方國家廣受青睞，大大低於美國同類型應用的訓練成本，而且降低了發展中國家的學習成本。
在具體的技術層面，中國在人工智慧資料中心利用效率的領先地位，也決定了中國能夠為全球人工智慧的永續發展提供先進經驗。透過輸出人工智慧資料中心的節能減排技術不僅可以體現中國的“大國擔當”，確保各國人工智慧實現本地部署，走出符合本國國情的轉型之路；更加可以推動構建更加平衡的全球科技生態，避免某西方大國的技術殖民脅迫，在全球南方形成對華友好的“多邊技術聯盟”。
中國要及時根據人工智慧全球治理的最新轉向，主導成立國際性的人工智慧投資基金。中國要積極掌握巴黎人工智慧高峰會的良好為契機，並推動設立全球人工智慧共同基金的可行性。在「一帶一路」倡議的基礎設施投資的基礎上，中國可以透過以定向投資的方式協助中國可持續發展的自主人工智慧技術生態系統在全球各國的推廣和應用。例如，該基金可以資助境外一些發展中國家設立對接中國人工智慧產業鏈的研發和製造中心、業務運作甚至資料中心。例如在東南亞或拉丁美洲，該基金可以與地區合作夥伴合作，投資能源供應鏈，聚焦電池和綠色能源。
中國要更積極搭建人工智慧的多邊治理平台。作為美國對華科技戰的關鍵領域，在未來一段時間，無論是民主黨或共和黨政府都沒有動機放鬆對中國人工智慧的限制。因此，要充分利用聯合國等國際組織的多邊治理平台，採取一些變通和柔性的方法來探索與對華友好國家在人工智慧領域的合作。針對川普政府與歐盟之間關於人工智慧監管思路的分歧，中國可以推動中歐雙方加強科學研究合作與知識共享，共同促進人工智慧技術的健康發展。具體而言，建議抓住可持續發展這個最大化的“合作共識”，以推進雙邊人工智慧的基礎性軟體和硬體的科技合作為目標，借助與歐盟在應對人工智慧節能減排上的多邊合作，將中國自主研發的人工智慧技術嫁接歐盟國家的企業應用端。同時，中國可加強針對性向一些相關的國際組織輸出人才，引導中國方案在多邊治理平台的落地。
透過以上努力，中國將在全球人工智慧永續發展的歷史處理程序中扮演關鍵角色，並且成為全球技術合作促進機制的堅定實踐者和重要貢獻方。基於中國輸出的綠色標準和軟硬體設施的技術整合將賦予中國企業更多影響力，使得中國人工智慧產業更具韌性，而來自中國的耐心資本將幫助全球南方國家在人工智慧永續發展的共同研發和技術創新中取得更大成功。這也意味著中國版本的綠色人工智慧技術和耐心資本整合能力將跨越國界，進而為中國引領的人工智慧永續發展治理體系拓展外部空間。 （中國科學院院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