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Y Combinator這幾天為新一代人工智慧建設者舉辦的“AI創業學校”論壇上,埃隆·馬斯克再次現身。
在這場坦誠的對話中,馬斯克剖析了他從一個“不敢在網景公司大廳與人交談”的害羞程式設計師,到敢於挑戰整個航天工業的火箭總工程師的心路歷程。他分享了在創業生死線上的掙扎,並為新一代建設者提供了他賴以生存的核心法則:基於第一性原理的思考、粉碎自我的責任感,以及對“做出貢獻”而非“追求榮耀”的執著。
更重要的是,馬斯克以一種近乎緊迫的姿態,描繪了一幅正在我們眼前加速展開的未來圖景:一場“千英呎高的人工智慧海嘯”即將來臨,數字超級智能的誕生已非遙遠的科幻,而是“如果今年沒有發生,明年肯定會發生”的現實。在這場智能爆炸中,人類的角色是什麼?我們又該如何在這條通往超級富足與潛在毀滅的鋼絲上,找到安全的路徑?馬斯克的回答,為所有人提供了一種啟示。
“我們正處於智能大爆炸的極其、極其早期的階段。我認為我們相當接近數字超級智能了。如果今年沒有發生,明年肯定會發生。”
“政治領域的訊號雜訊比糟透了。如果你想建造火箭或汽車,你必須最大限度地追求真相,否則你的軟體或硬體將無法工作。你不能欺騙數學,數學和物理是嚴謹的評判者。”
“當自負與能力之比遠超正弦1時,你基本上會打破通往現實的反饋循環。永遠要粉碎你的自負,內化責任。”
“我想,至少在我看來,(Zip2)我們擁有的技術比方說雅虎或任何其他公司都更好,但它受限於我們的客戶。所以我想做一些事情,在這種事情中,我們不會受客戶限制,而是直接面向消費者。”
“我們是數字超級智能的生物啟動載入器。問題就好比是在問,我是一個好的啟動載入器嗎?”
“我多少同意傑夫·辛頓的看法,也許有10%到20%的毀滅可能性。但往好處想,那可是80%到90%的機率能有一個極佳的結果。”
對於許多年輕的創始人而言,馬斯克的職業生涯始於一個幾乎無法想像的遙遠時代——1995年的網際網路黎明期。他回憶,當時自己面臨著一個決定人生的選擇:是在史丹佛大學攻讀材料科學博士學位,還是投身於方興未艾的網際網路。“我當時認為事情極有可能會失敗,而不是極有可能會成功,”馬斯克坦言。他最終選擇了後者,在帕洛阿爾托一間月租500美元的辦公室裡,睡在地板上,編寫了Zip2的初始程式碼,那可以說是網際網路上最早的地圖和黃頁服務之一。
這段經歷給他留下了深刻的教訓,並非技術上的,而是商業結構上的。Zip2的投資者和客戶主要是傳統媒體巨頭,如《紐約時報》等。“他們一直想用我們的軟體,但方式卻毫無道理,”馬斯克說。“對於我的第一家創業公司,最大的錯誤在於,從傳統媒體公司那裡獲得了過多的股東和董事會控制權,他們必然通過傳統媒體的視角看待事物,然後他們會讓你做一些在他們看來合理,但實際上與新技術格格不入的事情。”
正是這種被“剪斷翅膀”的挫敗感,驅使他將出售Zip2所獲得的2000萬美元幾乎全部投入到下一個項目——X.com,也就是後來的PayPal。他渴望打造一個能直接面向消費者的產品,不再受制於傳統行業的思維枷鎖。
如果說從Zip2到PayPal是馬斯克在軟體領域證明自己的過程,那麼從PayPal到SpaceX和特斯拉,則是一場向物理世界發起的豪賭,一場幾乎無人看好的硬核征途。當他拿著從PayPal退出後獲得的財富,決定投身於火箭和電動汽車時,外界的普遍看法是:“一個搞網際網路的,又名傻瓜,正試圖建立一家火箭公司。坦白說,這聽起來不像是成功的秘訣。”
馬斯克並未否認這種質疑的合理性。他坦誠,創辦SpaceX時,成功的機率可能不到10%。當時沒有一家商業火箭初創公司成功過,他也招不到頂尖的火箭工程師,因為沒人相信他能成功。“最終我便成了火箭總工程師,不是因為我想做,而是因為我招不到優秀的人,”他回憶道。
接下來的故事充滿了戲劇性的生死考驗。SpaceX的前三次發射全部失敗,公司瀕臨破產。“如果獵鷹火箭的第四次發射沒有成功,那就徹底完蛋了。我們本會加入此前火箭初創公司的墳墓,”馬斯克說。幸運的是,第四次發射成功了,並在聖誕節前夕獲得了來自NASA的關鍵合同,公司才得以倖存。幾乎在同一時間,2008年金融危機肆虐,特斯拉的融資失敗,也走到了破產邊緣。“我們在2008年12月24日下午6點,即在可能性的最後一天、最後一小時,敲定了特斯拉的融資。如果那輪融資沒有完成,我們在聖誕節兩天后就會發不出工資。”
當被問及如何吸引頂尖人才並領導他們完成這些看似不可能的任務時,馬斯克給出了他作為建設者的核心信條:“我通常的想法是儘量做到儘可能有用。這聽起來可能老生常談,但要做到有用實在太難了,尤其是對很多人有用。不要渴望榮耀,而要渴望貢獻。”
他強調,成功的關鍵在於與現實建立一個強大而無損的反饋循環。而最大的障礙,往往是創業者自身的“自負”。“一個主要的失敗模式是,當自負與能力之比遠超正弦1時。你知道,比如,如果你的自負與能力之比變得過高,那麼你基本上會打破通往現實的反饋循環。而在人工智慧術語中,你會打破你的強化學習循環。你需要徹底與現實形成閉環。”
這種對現實的尊重,體現在他對“第一性原理”思維的極致推崇上。他以火箭成本為例,傳統方法是通過類比歷史成本來估算,而第一性原理則是將其分解為最基本的構成材料。“你意識到,哦,實際上,一枚火箭的原材料可能只佔到火箭歷史成本的1%或2%。因此,如果原材料成本只有1%或2%,那麼製造過程必然非常低效。”正是這種思維方式,讓他看到了顛覆整個行業的可能性。
這種基於第一性原理的極限工程思維,如今正被馬斯克應用於他最新的、也是最具雄心的事業——xAI。他用一個生動的比喻來形容AI帶來的變革:“如果一場千英呎高的海嘯即將襲來,清理海灘又有多大意義呢?意義不大。”他認為自己必須回到“主線任務”上。
為了建構能與頂尖模型競爭的Grok,xAI面臨著巨大的硬體挑戰。去年,當供應商告知他搭建一個擁有10萬塊H100晶片的訓練叢集需要18到24個月時,馬斯克和他的團隊決定必須在6個月內完成。他們租下廢棄工廠,租用發電機和移動冷卻裝置,甚至改造特斯拉的Megapack儲能系統來平滑電網波動,最終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建成了超級叢集。
對於AI的未來,馬斯克的預測極為大膽,甚至令人不安。他認為,我們很快將耗盡高品質的人類生成資料,未來將依賴於合成資料的生成與驗證。而技術的奇點——數字超級智能的誕生,已經迫在眉睫。“數字超智能被定義為在任何方面都比任何人類更聰明。我認為我們已經相當接近數字超級智能了。今年可能發生,如果今年不發生,明年肯定會發生。”
面對這樣一個強大的未知,他認為安全的關鍵在於對真相的執著。“我認為在建構AI時極其重要的一點是,要嚴格恪守真相,即使這個真相是政治不正確的。我直覺認為可能使AI變得非常危險的是,如果你強迫AI相信不真實的事物。” 這也是他將Grok的目標設定為“最追求真理的AI”的根本原因。
在馬斯克的宏大敘事中,人工智慧、人形機器人(Optimus)與成為一個多行星物種(殖民火星)並非孤立的項目,而是相互關聯的、確保“意識”這根微弱蠟燭得以延續的終極計畫。
他深受費米悖論的困擾——為何宇宙如此寂靜,我們看不到任何外星文明的跡象?他推斷,這可能意味著智能生命極其罕見,而技術文明很容易在發展到一定階段後自我毀滅。“我們應該盡一切可能確保這根微弱的蠟燭不會熄滅,”他說。“成為一個多行星物種或使意識多行星化,將大大提高文明的可能壽命。”
在這幅圖景中,人類扮演著一個過渡性的、既關鍵又渺小的角色。“在不遠的將來,人類智能所佔的比例將非常小。在某個時刻,人類智能的總和將不到所有智能的1%。我們是數字超級智能的生物啟動載入器。” (Web3天空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