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丨退休後無所事事的樂趣

The Joy of Doing Nothing in Retirement

我們聽過多少次這樣的話：保持忙碌，才能充分利用剩下的時光。但反過來做，也有不少道理。

作者：羅比謝爾

2025年11月18日美國東部時間下午1點

過去幾個月裡，我好幾次發現自己陷入了一件從未擅長過的事——無所事事。

今年夏天，在維吉尼亞州西南部我們家的小屋中，周圍一片靜謐，這種無所事事的狀態悄悄降臨。 100英呎外莫里河催眠般的流水聲為這一切奠定了基調。日出前很久，坐在後廊上，知道我不會被親友打擾，這種感覺讓我在一天開始前就擺脫了外界的干擾。

舒適地坐在那裡，我沒有想要進行那些與身處寧靜空間相關的深呼吸練習。因為那意味著要“做些什麼”，而我就會失去這種無所事事的自發性。

我也沒有規劃早上的活動，也不擔心浪費了本來可以用在某個專案上的分分秒秒。我不憂慮時光流逝，反而有種不尋常的感覺：時間彷彿靜止了。

這讓我想起了詩人卡爾·桑德堡的名句：“霧氣像小貓一樣悄悄來臨。”（“The fog comes on little cat feet.”）

就像你無法為霧的到來做計劃一樣，你也無法為「無所事事」做計劃。但你可以去一個沒什麼事情發生的地方，感受它悄悄降臨。對我來說，那間小屋過去是、現在依然是這樣的地方。對其他人而言，它可能是一個宗教或精神場所、海邊沙灘上的一塊毯子，或是窗邊一把心愛的椅子。

新的機會

身為作家和編輯，多年來，我靠著趕截止日期的緊迫感，以及因工作獲得讚揚或晉升時的興奮感而不斷前進。對於許多專注於事業的人來說，無所事事從來都不是一個選項。當被問到「你在忙什麼？」時，答案總是某項活動、某個事件、一份新工作。在我的記憶中，沒有人會說「沒忙什麼」。

完全退休幾年後，我才把這種無所事事的感覺視為一個新的機會——一種對抗退休後「理當忙碌」的解藥。退休後，人們通常會旅行、寫作、做志工、社交、照顧孫子——這些都是有意義且心甘情願去做的事——此外還有家務和各種待辦事項。我一直遵循著退休後的一條重要準則：保持忙碌，以避免孤獨感或憂鬱情緒。

儘管我意識到這條首要準則有其侷限性，但起初，我對自己欣賞「無所事事」的好處這件事感到隱約不安。這是否意味著漫無目的？是否說明我缺乏想像力，想不出能充分利用退休生活的活動？與“無所事事”相對的“有所作為”，在我們的生活中始終存在。但我逐漸意識到，兩者並非互相排斥，而是相輔相成的。

放棄掌控

對我來說，無所事事最讓我產生共鳴的一點是：能夠放下那些定義了我大部分日子的外部甚至內部壓力；能夠冥想，卻不刻意將其變成一項“活動”；能夠更清晰地看和聽，不必擔心要對腦海中閃過的任何想法下判斷，也不必糾結於可能需要的後續行動。這是一種我習慣性抗拒的放棄掌控的方式。它不是一段“暫停時間”——更像是一段“沉浸時間”，讓我以一種不同的方式看待自己。

今年夏天早些時候，我讀了尼爾威廉斯的《這就是幸福》。這本書講述了20世紀中葉一個虛構的愛爾蘭社區，那裡的貧困居民生活中常年陰雨連綿，直到有一天雨停了。書中有一段寫道：“你看不到雨停，但你能感覺到。你會聽到那種你以為是寂靜的安靜變得更加深沉，於是你抬起頭，讓眼睛去理解耳朵已經告訴你的事情——起初，只有一個感覺：有些東西變了。”

這段文字比我自己的描述更貼切地表達了那天早上我在小屋中的感受——有些東西對我來說已經改變了。我意識到，在體驗無所事事帶來的平靜時，我可以默默地對自己說：“這就是幸福。” （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