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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導賭局：王家衛、馮小剛殊途同歸
“我對參與《繁花》決策的同事們飽含敬意。”
當談到正熱播的《繁花》時，有騰訊視訊高層感嘆。該劇由王家衛執導、監製，胡歌、馬伊琍、唐嫣、辛芷蕾、遊本昌等演員出演，講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商界沈浮故事。本片出品方包括中央電視台、騰訊企鵝影視、上影集團等。
《繁花》正引起一股熱潮。藝恩數據顯示，2024年首周，該片在電視劇網播排名第一，排名第三的是《繁花》（滬語版）。從豆瓣評分來看，截至1月12日，該片達8.4。
從回報來看，《繁花》亦不俗。據不完全統計，在騰訊視頻，《繁花》已收穫40個品牌共291個廣告投放總量。平均每集9.7個廣告，集均廣告時長達92.63秒，最高一集有11個廣告，已經超過同平台去年「廣告王」《三體》。
而該片對出品方們來說，卻是一場豪賭。
從2020年9月10日開機，《繁花》一直處於拍攝、殺青、補拍、再殺青的循環中。譬如，2022年補拍了一年，王家衛仍覺得遠遠不夠，2023年又拍了大半年。等到上映已經是2024年。
超支的不僅是投入，更是市場信心。此時，正處於視訊平台降本浪潮。
但所有投資方都挺了過來，因為底牌是，王家衛。
“急事慢做”
“急事要慢做。”
這是《繁花》中爺爺的一句台詞，也是王家衛拍片守則之一。
據騰訊影片對外披露，2019年4月，《繁花》正在籌備中，王家衛公司的馮丹與騰訊視頻影視內容製作部副總經理李爾雲進行了專案接洽。那時，王家衛只想以監製身分出場。最終，他選擇親自執導。這對騰訊影片來說是個意外驚喜。
雙方敲定合作時，影視業嚴肅文學改編熱還沒湧起。那時，正值視訊平台內容成本縮減期。
「過去公司主要投資高品質內容資產，包括遊戲開發商、電視劇製作公司、文學和音樂，這個趨勢還會繼續，但是也會有一些改變。整體而言，公司投資步伐會有所放緩。” 2019年8月，騰訊CSO詹姆斯‧米歇爾(James Michelle)在財報電話會上強調。當年二季度，愛奇藝內容成本50億元，較去年同期下滑5.9%。
背後是，視訊平台經營受挫。2019年第二季度，愛奇藝廣告收入22.0億元，較去年同期下滑15.9%。同期，奈飛美國訂閱用戶比第一季末減少13萬；第二季全球新增270萬用戶，遠低於先前預測的500萬，僅去年同期一半。可見當時騰訊影片投資《繁花》壓力之大。
當然，願意豪賭《繁花》的，不只騰訊一家。
地方國企上影集團亦顯得熱絡。據《繁花》出品人、上影集團董事長王健兒對外透露，2020年4月，他在朋友圈第一次獲悉王家衛啟動《繁花》劇集的消息。於是，「兩王」有了一次聚會。會上，王家衛表示，全上海就看中了一個攝影棚基地，但沒錢完工，問上影有沒有魄力拿下來？
王健兒應下《繁花》之約，上影集團投資5億元，收購了王家衛唯一看中的昊浦影視基地。基地與上影旗下車墩影視基地毗鄰，擁有多座高標準攝影棚和配套設施，其中包括一座超過5000平方米的大型攝影棚。
另外，上海銀行對《繁花》頗為重視。該銀行對外披露，2020年《繁花》拍攝期間，遇到疫情，劇組拍攝工作不確定因素增加。此種狀況下，上海銀行總分支行緊密聯動，攜手靜安區文化及旅遊局為《繁花》開了影視業大額授信業務先河。
需要注意的是，基於影視專案並沒有明確抵押物且拍攝成本無法標準化，這讓影視專案在貸款時獲準很難。「就算我們是上市公司，貸款難度也高。所以上市融資管道對於影視公司非常重要，甚至是活著的生命線。」有頭部影視高層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
以上種種資源匯集基點，都來自王家衛。
身為知名華人導演，他具有世界級影響力。王家衛代表作包括《旺角卡門》《阿飛正傳》《重慶森林》《東成西就》《一代宗師》等，1997年，他執導劇情片《春光乍洩》，獲得第50屆坎城國際影展最佳導演獎，成為坎城國際影展史上首位獲得此獎項的華人導演。2006年，王家衛擔任第59屆坎城國際影展評審主席，成為坎城國際影展首位華人評審團主席。
以上種種，卻不代表王家衛的工程就賺錢。
譬如，張國榮、張曼玉主演的《阿飛正傳》，投資有4000萬多萬港元，最終票房僅900多萬港元。《東邪西毒》拍攝時，由於過度超支，不得不同步拍攝喜劇《東成西就》來緩解現金流壓力。
投資王家衛，依舊是一場未知局。
“起起落落”
而與王家衛同歲的馮小剛，則是此種風險放大版。
2023年12月30日，馮小剛執導的《非誠勿擾3》上映。截至2024年1月12日，該片票房仍未過億。該片豆瓣評分6.0。作為對比，在2008年上映的《非誠勿擾》票房達到2.51億元，2010年上映的《非誠勿擾2》票房4.71億元。那時戲院數量與現在並非量級。
近年來，馮小剛作品起落越發明顯。
其於2023年3月在愛奇藝上映的網劇《迴響》 市場反應也相對一般。以貓眼和燈塔首日播出熱度來看，《迴響》均處中段偏後。至於當時全網輿論，更埋沒於百度文言一心發表會和芒果系《聲生不息·寶島季》的討論中。與《繁花》更不在一個量級。
2021年馮小剛的網劇《北轍南轅》，最終市場反饋亦是有限，愛奇藝創始人龔宇甚至友情參與演出。本劇豆瓣評分僅為5.0。
雖是如此，兩部影集對出品方華誼兄弟拉動是明顯的。華誼兄弟在2023年半年報中提到，當期，取得收入前五名的影視作品為《迴響》《愛很美味》《流浪地球2》《搖滾藏獒: 乘風破浪》《灌籃高手》，前5名影視作品合計營收1.59億元，佔營業收入的46.87%。財報也顯示，在2021年， 華誼取得收入前五名的影視作品為《北轍南轅》《古董局中局之掠寶清單》《侍神令》《盛夏未來》《溫暖的抱抱》 ，合計6.52億元，佔總營收46.59%。
馮小剛好如此賣力背後是，與華誼的深度綁定。2015年11月，華誼宣布收購以馮小剛為主要股東的東陽美拉70%的股權，交易對價10.5億元，該公司淨資產為-0.55萬元。
客觀上，馮小剛與華誼在風口上待過一陣子，此段時光更是將大導賭局演繹到極致。2003年，馮小剛執導的喜劇片《手機》獲得年度票房冠軍；2008年，《非誠勿擾》打破華語電影票房紀錄。
當時，華誼完成了內循環，其投資拍攝的影視作品，優先選用旗下藝人出演，旗下歌手演唱主題曲；由華誼代理影片貼片和植入廣告，由華誼負責國內外發行。透過這種方式，華誼影視計畫帶動了其他關聯業務發展。所有業務核心來自電影項目，電影核心競爭力，來自馮小剛。
極盛時，華誼市值超過800億元。中國最頂級女星「四旦雙冰」中，華誼囊括一半（周迅、範冰冰、李冰冰），《非誠勿擾》系列、《狄仁傑》系列、《風聲》、《西遊降魔篇》等大片屢創票房紀錄，主出品電影票房超200億元。
在2012年，馮小剛拍攝了帶有作者心態的嚴肅題材電影《一九四二》，最終拿下3.71億元票房，虧本。此後，馮小剛繼續集中商業題材，市場回饋卻趨向波動。
客觀上，遭遇起落的不只馮小剛。
張藝謀亦在此種週期中沉浮。2016年，他執導影片《長城》票房11.73億元，豆瓣評分4.9。鑑於巨額投資，該片虧損。「無論是從內容或票房，都沒有達到我們預期。」《長城》投資方萬達集團董事長王健林公開表示。2021年，張藝謀執導影片《一秒》票房僅1.31億元。那時，市場充斥著對張藝謀的懷疑。
但他很快就證明了自己。
2023年，張藝謀執導的《滿江紅》以45.444億元票房成為當年票房冠軍。基於製景相對單一，該片投資金額不算太大。受此推動，《滿江紅》出品方歡喜傳媒，在2023年上半年營收13.93億港元，年增95倍；淨利超4億港元，實現轉虧為盈。
「大導們的優勢在於製片以及資源匯聚能力，這跟新導演不在一個量級。但也正是因為過於強勢，一旦偏離市場，可能會給投資者帶來巨大損失。這種模式下必然起起落，每次合作都是一場參與感有限的豪賭。」有頭部電影公司創辦人曾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感慨，他與張藝謀有過諸多項目合作。
另一頭，隨著新生代導演的成長，市場有了更多選擇。
「陳思誠的市場意識、產品思維很明顯，郭帆就非常重視整個影視工業系統。思維完全變了。」有影視業高層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
滄海桑田，大導賭局永不落幕，市場總會找到自己的最優解。（21世紀經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