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科技訊 作為搜尋領域無可爭議的霸主,Google改變了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從日常瑣事到工作事務,再到我們的溝通方式。多年來,Google一直是網際網路的窗口,為我們提供大量知識和資訊,但如今,隨著其他類似平台的崛起,Google可能不再是我們尋找答案的首要選擇。那麼,面對這樣的挑戰,Google又將如何應對?
據國外媒體報導,近日,Google及其母公司Alphabet首席執行官桑達爾·皮查伊接受了《The Circuit With Emily Chang》主持人兼執行製片人艾米麗·張的獨家專訪。在這場對話中,他們探討了搜尋的未來、Google如何從頭開始重新建構其人工智慧模型Gemini、與微軟和OpenAI的競爭、Google在企業文化方面的挑戰。此外,皮查伊還分享了自己的成長經歷,並講述了這些經歷如何讓他為應對當前的挑戰做好準備。
皮查伊表示,自2016年起,人工智慧便一直是Google公司的核心焦點,那時,ChatGPT的開發商OpenAI尚處在起步階段。Google的研究人員正是GPT中“T(Transformer,神經網路架構)”的發明者,這一關鍵創新使得基於大語言模型的會話搜尋成為可能。
然而,Google在聊天機器人領域的起步卻稍顯滯後,此後一直在努力追趕。對此,皮查伊似乎並不擔心。他強調:“我們是搜尋領域的先行者,也是電子郵件或瀏覽器的開創者。我相信,我們仍處於人工智慧發展的初期階段。”換句話說,皮查伊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堅信其在網路上的核心地位將為其贏得寶貴的時間。
然而,搜尋的未來以及Google是否能夠繼續引領這一領域,仍是未知數。隨著ChatGPT、Anthropic的Claude等聊天機器人的對話功能日益主流化,我們是否正接近“十個藍色連結”時代的終結?對此,皮查伊認為,最佳的搜尋形式應當是敘述性答案與其他網站連結的完美結合,為使用者提供更深入的探索機會。
與此同時,Google在邁向人工智慧的宏偉藍圖時,仍需克服重重難關。隨著網際網路上人工智慧生成的內容大量湧現,所有搜尋引擎都面臨著如何精準追蹤、合理分類並有效地呈現給使用者的挑戰。此外,生成式人工智慧的迅猛發展,已經使得大語言模型在汲取網路資訊時逐漸感受到資源的枯竭。皮查伊預測,這些模型將來很可能轉向由人工智慧創造的資料進行訓練,以維持其持續進化。
Google也在面臨微軟的挑戰,後者在人工智慧領域積極佈局,如投資OpenAI、Inflection和Mistral AI等初創公司,使其在科技行業的競爭中與Alphabet形成了激烈對峙。兩家公司都深知,人工智慧是未來搜尋的核心,而搜尋則是人工智慧發展的關鍵。對此,皮查伊強調他將保持自己的專注,不會隨著競爭對手的節奏“起舞”!
以下為皮查伊與艾米麗的對話全文:
艾米麗:你正處於職業生涯的關鍵時刻。作為Google及其母公司Alphabet的首席執行官,你已經充分證明了自己作為卓越產品領導者和和平締造者的能力,並站在了科技領域的巔峰。你領導著一家宛如“微型國家”的技術巨頭公司,監管著諸如YouTube、DeepMind、Cloud以及不可或缺的搜尋等核心業務。你一直在精心佈局一項戰略,致力於將人工智慧滲透至業務的每一個角落。然而,這一深思熟慮的計畫卻意外遭遇了長期競爭對手微軟和OpenAI的嚴峻挑戰,聊天機器人ChatGPT似乎將Google從王座上撼動,並挑戰了Google的文化地位。ChatGPT在Google內部引發了紅色警報,並激起了自網際網路泡沫以來整個行業對人工智慧的狂熱浪潮。但對你來說,這場狂熱僅僅是長期戰略的一部分。聽說這是你在Google工作的20週年紀念,你是否曾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裡度過了整整二十年?
皮查伊:時間過的太快了。我加入Google的時候,我的孩子才剛剛出生,所以一切都彷彿發生在昨天。
艾米麗:Google以其不按常理出牌的面試問題而聞名於世。你還記得你的面試問題嗎?比如,有沒有想過一個校車能裝多少高爾夫球這樣的問題?
皮查伊:謝天謝地,我並沒有遇到那樣的問題。但我清晰地記得,我在2004年4月1日那天接受面試,而那天恰好是愚人節。有傳聞說——雖然我不知道是否真的發生了——Gmail在那一天已經正式推出了。因此,我的整個面試過程都是圍繞Gmail展開的。人們迫切地想要瞭解我對這個產品的看法。
艾米麗:這真的不是愚人節的一個玩笑嗎?
皮查伊:確實不是,Gmail真的在那天推出了。但我從不允許在愚人節發佈任何產品。我認為這樣做太令人困惑了。
艾米麗:最近你們經歷了一個業績輝煌的季度,股價也持續上漲。這是否讓你感到些許欣慰,或者像他們說的,在板球比賽中,是球拍在為你發聲?
皮查伊:從多個維度審視,我們團隊確實為公司的成長和發展付出了巨大努力。回想2016年,我作為CEO上任之初,便提出公司將人工智慧置於核心地位。在我看來,我認為我們正踏入一個將見證無數非凡創新的十年,這令我無比激動。
艾米麗:誠然,人工智慧技術已經出現了數十年,但現今其普及和應用的速度與廣度都令人嘆驚嘆。對於這種現象級的熱潮和影響力,你有何見解?是否所有的技術革新週期都呈現出這樣的態勢?
皮查伊:你提到的這點,我深有體會。實際上,這次的人工智慧熱潮與之前的技術週期確實有所不同。
艾米麗:似乎這次的影響更大了,不是嗎?
皮查伊:確實如此。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我們正處於這場技術革命的初期階段。因此,你會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興奮和狂熱,但我相信我們已經為此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我們必須順應這股潮流,欣然擁抱它。
艾米麗:你和你的孩子在家中是如何運用人工智慧進行實驗的呢?
皮查伊:我們會使用Google Lens來輔助學習。我儘量不讓他們陷入困境,但課程內容確實允許這樣的輔助方式。不過,有時我的孩子在數學上向我求助時,我也會感到有些棘手。有時,我會假裝沉思,但其實我也在用Google Lens尋找答案。
艾米麗:你在印度欽奈長大。那裡的家庭氛圍是怎樣的?是什麼讓你走到今天這一步?
皮查伊:我的父母始終強調學習和知識的重要性,這一點深深地影響了我。在某種程度上,這種教育觀念起了作用,Google的使命始終與我內心的追求產生共鳴。我感受到了對知識的無盡渴望,而這與Google的宗旨不謀而合。我成長於一個中產階級家庭,通過一些小小的生活變化,我感受到了技術的力量。我們等了五年才擁有第一部電話,那是一部旋轉式撥號電話,但當它進入我們家時,它改變了每個人的生活。我還記得家裡有了第一台電視機,我們突然可以觀看體育節目了。以前,我需要騎自行車去很遠的學校,而且那輛自行車還沒有變速器,我還要騎著它上坡。但多年後,我得到了一輛帶有變速器的自行車,我感嘆說:“哇,這東西真的讓生活變得如此不同。”我從未將技術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我一直對技術如何改變生活持樂觀態度。
艾米麗:你已經擔任GoogleCEO十年了。在這段時間裡,你覺得自己有哪些變化?
皮查伊:我認為最顯著的變化是,當你在這個位置上工作了一段時間後,你會開始瞭解各種模式和規律。因此,當你遇到某些事情時,你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以前就經歷過。這種經驗有助於你更快速地進行模式匹配,並更有效地處理問題。但在Google這種規模的公司裡,你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噪音也太多,其中大部分其實並不重要。因此,將有效訊號與噪音區分開來的能力變得尤為重要,專注於那些真正需要你關注的事情。我認為這些年來,我在這方面變得更加出色了。
艾米麗:我瞭解到謝爾蓋·布林已經回歸,並投身於人工智慧領域的研究。那麼,拉里·佩奇和謝爾蓋目前都參與了哪些項目?他們又給了你哪些寶貴的建議呢?
皮查伊:我與他們定期交流。實際上,謝爾蓋現在更多地待在辦公室,他確實在深入程式設計。去年我最為珍視的回憶之一,便是與謝爾蓋一同坐在大螢幕前,觀察我們在訓練這些模型時,曲線起伏變化的動態。我認為,他們的一大優勢在於,他們並未被日常的瑣碎事務所牽絆。因此,當我與他們交談時,我們都能從大局出發,重新審視問題,這對於管理這樣一個規模龐大的公司來說,顯得尤為關鍵。
艾米麗:你和Google所做的決策,正影響著數十億人獲取資訊的方式。如今,在人工智慧的浪潮下,使用者獲取資訊的方式正悄然改變。這似乎對Google構成了一定的威脅,但有趣的是,Google競爭對手所使用的核心技術,其實正是Google自己發明的。例如,Google的研究人員發明了Transformer,也就是GPT中的T。你是否希望自己能更早、更積極地利用這項技術呢?
皮查伊:我們在搜尋中已經運用了Transformer技術。這一技術極大地提升了搜尋的質量,使其與其他產品相比,具有顯著的優勢。因此,我們已經在所有產品中融入了Transformer技術。展望未來,我們期待通過生成式人工智慧和Gemini系列模型,實現更大的突破。這個領域無疑將湧現出更多的創新。但更為關鍵的是,我們正在推動這一技術進步的浪潮。
艾米麗:如果新的Google將越來越依賴人工智慧,那麼我們也必須承認,人工智慧雖然強大,但並非完美無缺。有時,它給出的答案極為準確,但有時候,它也會犯下嚴重的錯誤。在這種背景下,如何為Google劃定一個明確的界限呢?
皮查伊:我認為,Google搜尋的獨特之處在於,即使我們有時會直接給出答案,但我們始終會連結到各種來源。多年來,我們一直在搜尋中提供直接的答案。現在的模式來看,我們只是借助生成式人工智慧來實現這一點。
艾米麗:所以,連結功能會一直保持存在。
皮查伊:是的,我認為這是搜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時,使用者只是想要一個快速的答案。比如,我的兒子患有麩質不耐症,所以我們經常需要快速查詢某樣東西是否無麩質。但更多的時候,這些快速的答案會引出更多的問題和興趣點,然後使用者就會想要深入探索。我認為,理解並滿足這些多樣化的需求,正是搜尋的真正魅力所在。
艾米麗:一些業界領先的電腦科學家提出,目前的搜尋質量正在下滑,充斥著更多的SEO(搜尋引擎最佳化)垃圾資訊等。你如何看待這類觀點?
皮查伊:每當技術或行業發生變革,都會伴隨著大量新內容的湧現,人工智慧領域也是如此。對此我們也會把它當成一項挑戰。不過我堅信,有些人將會積極應對這種挑戰。成功應對這種挑戰將重新定義高品質的產品,我認為這將是搜尋取得成功的關鍵。
艾米麗:Google通過搜尋生成連結旁邊的廣告獲得了巨額利潤。然而,如果聊天機器人直接提供答案而非連結,有時可能答案甚至比連結還要詳盡,我們是否正面臨著對Google商業模式的挑戰?
皮查伊:我們發現,人們希望有多種選擇,包括在商業領域,這是人們的基本需求。我相信我們有能力平衡這一點。隨著我們在搜尋中引入人工智慧或新的功能,我們一直在測試廣告的效果。根據我們目前看到的資料,這些基本原則在這個階段仍然保持不變。
艾米麗:Gemini在初期階段生成了許多錯誤的歷史圖像,你曾說這是不可接受的。人們稱之為“覺醒的人工智慧”,而且這種情況不僅發生在Google,整個行業都面臨類似的問題。這些模型是如何生成它們從未見過的事物的呢?
皮查伊:作為一家為全球使用者提供產品的公司,我們自然會面臨一些普遍性問題。例如,人們可能會提出:“給我展示一張學校老師、醫生或護士的照片。”這些使用者可能來自印尼或者美國,我們如何為全球使用者群提供正確的答案呢?顯然,問題在於我們過度應用了某些技術,包括那些本不不該應用的情況。這就是問題的核心,我們犯了一個錯誤。
艾米麗:你是否認為這是好心辦壞事?
皮查伊:在這種情況下,是的。我們深知自己被給予了很高的期望,我們也清楚需要為此承擔的責任。我們將努力糾正這一錯誤,確保未來能夠做得更好。
艾米麗:你對於人工智慧生成的內容可能破壞搜尋的擔憂有多大?
皮查伊:對於每個人來說,如何在充斥著大量合成內容的世界中區分客觀和真實,既是挑戰也是機會。我認為這將是未來十年定義搜尋的一部分。人們常常會立即轉向Google,以驗證他們在其他地方看到的某件事是否真實發生過。這已成為我們常見的搜尋模式。我們在這方面正在取得進展,但無疑這將是一個持續不斷的過程。
艾米麗:人工智慧系統正在大量消耗訓練資料。有的公司正在轉向使用人工智慧生成的資料來訓練他們的模型。你認為這樣做有風險嗎?
皮查伊:在我看來,這其中的關鍵問題在於,這些模型是否在創造新的知識?它們是否具有推理能力?我們是否在這些模型的智能方面取得了實質性的進步?我認為,這是我們需要探索和證明的前沿領域。而通過使用這些技術,我們有望實現這些目標。
艾米麗:你認為大語言模型(LLM)技術是否即將達到頂峰?
皮查伊:如果說LLM是我們取得進展所依賴的唯一技術,我會感到吃驚。我們投入了大量的計算資源和人力,並且我們的人工智慧研究團隊正在積極推動下一代技術的突破。
艾米麗:從大局來看,似乎Google在人工智慧的重要時刻錯失了一些機會,而ChatGPT則抓住了這些機會。如果你能回到過去,你會有什麼不同的做法?
皮查伊:需要明確的是,我從長遠的視角來看待這個問題。當網際網路剛剛興起時,Google甚至還不存在,對吧?我們是第一家專注於搜尋的公司,我們是第一家推出電子郵件服務的公司,我們也是第一家開發瀏覽器的公司。因此,我認為人工智慧領域也正處於其最早期的階段。
艾米麗:對於你的領導風格,外界常有的評價是緩慢、穩定、謹慎,甚至在某些時候,被認為過於保守。你經常被拿來與那些行動迅速、敢於打破常規的科技領導者相比較。那麼,你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皮查伊:實際上,我認為現實與這種描述大相逕庭。當我執掌首席執行官一職時,我立即做出了重大決策,將公司的重心轉向人工智慧,並大幅增加了對YouTube和雲端運算的投資,將它們推向了業務的巔峰。我認為,隨著公司規模的擴大,我們所需做出的關鍵決策數量會減少,但這些決策必須明確無誤,能夠引領整個公司朝同一方向努力。有時,這確實需要我去引領整個團隊,建立共識,因為這樣的決策才能在背後產生深遠且巨大的影響。
艾米麗:當然,任何在你這樣位置上的領導者都必須願意聽取批評。例如,網路上有很多尖銳的評論,如“Google缺乏有遠見的領導者”。那麼,你認為自己是領導Google的合適人選嗎?
皮查伊:領導這家公司是我的榮幸。人們往往過於關注眼前的微觀時刻,卻忽視了它在未來宏大圖景中是多麼渺小。當我看到我們面前所有的機會時,我深知,我們首次擁有了利用人工智慧技術的力量。我在Google付出了巨大的心血,至少從我個人角度來看,我深信自己能夠勝任這個角色。
艾米麗:我看到遠處那座恐龍雕像,它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隱喻。在這個技術日新月異、瞬息萬變的時代,你對於Google可能變得像恐龍一樣被淘汰的擔憂有多大?
皮查伊:我認為,在技術領域,如果你不持續創新以保持領先,那麼任何公司都將不可避免地走向衰敗。恐龍曾是地球上的霸主,但它們的命運卻是我們不願重蹈的覆轍。
艾米麗:在這個人工智慧的新時代,你不得不做出哪些改變,並調整自己的思維方式?因為有時,外界看起來,你似乎是在防守而非進攻。
皮查伊:我們其實已經為此準備了很長時間。在這個領域,許多重大的突破都源於Google的深厚積累。因此,對我來說,過去的一年真的是一個引導公司迎接這一新時代的絕佳時機。
艾米麗:那是I/O帳篷吧?
皮查伊:是的。每年一次,我們都有機會舉辦類似演唱會的活動,只是我們談論的是技術。
艾米麗:GoogleI/O無疑是Google生態系統中最重要的盛會之一。今年這場盛會所傳達的關鍵資訊是什麼?
皮查伊:GoogleI/O較少聚焦於特定的產品發佈,而更多地聚焦於我們正在經歷的旅程,我們如何設想人工智慧改變我們產品的願景,以及我們如何逐步將這些變革引入現實。
艾米麗:在過去,Alphabet曾被視為一系列“登月項目”的集合體,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項目有的已經拆分出去,有的重新並回Google,有的則被關閉。那麼,我們如今應該如何看待Alphabet以及新的Google呢?
皮查伊:當我們談論Google和Alphabet時,背後的核心理念和押注從未改變。那就是投資於深度技術和電腦科學,並將這些技術應用於解決人們面臨的實際問題。因此,我認為這部分核心並未改變。當進行大規模、跨領域的投資時,我們必須認識到,沒有幾次失敗,就意味著我們的目標還不夠遠大。
艾米麗:Google曾倡導一種“20%時間”的文化,讓員工可以將部分時間用於個人項目。Google創造了這種自下而上的文化,讓每個人都有發言權,公司非常透明,且福利待遇優厚。然而,這種文化是否有時會走向極端?比如,它是否可能變成了一種特權文化?
皮查伊:我認為Google的獨特之處在於,我們有一種充滿活力、開放且鼓勵辯論的文化。因此,保留這種文化至關重要。同時,我們也是一個員工有多種方式發聲的公司,我認為這種多樣性讓公司變得更好。
艾米麗:最近,你解僱了抗議與以色列政府簽訂雲服務合同的Google員工。這似乎與Google一貫鼓勵多種觀點、包容性強的文化有所出入。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採取這個立場嗎?
皮查伊:當面臨特定案例時,包括這次的抗議事件,如果有員工違反了合同規定,擾亂了工作場所的秩序,或以讓其他同事感到不適的方式行事,我認為我們必須採取行動。這一決定與他們討論的主題無關,而是關乎他們的行為方式。過去幾年,在疫情的影響下,公司發展迅速,我們新增了許多員工。特別是在當前的人工智慧時代,我們面前的機會是巨大的,但這也要求我們更加專注於公司的使命和目標。
艾米麗:Google近期進行了多輪裁員,為何採取這種逐步削減的策略?為何不一次性大規模裁員以更快地達到目標?
皮查伊:我們正在重新分配人員到我們的最高優先順序任務上。在某些情況下,我們簡化團隊結構,將人才轉移到新的領域,並消除不必要的層級以提高整體效率。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選擇花時間以正確、妥善的方式處理裁員問題的原因。
艾米麗:顯然,微軟也在人工智慧領域進行了巨額投資,包括投資OpenAI、Inflection和Mistral等。曾有報導稱,他們對OpenAI的投資部分原因是出於對Google的擔憂,並希望借此迎頭趕上。你對這種競爭態勢有何看法?
皮查伊:我始終堅信,在技術領域工作,競爭是不可避免的,並且總是異常激烈。我們早已習以為常。保持領先地位的關鍵在於不斷創新,這一點始終不變。這種變革正在加速發生,但我認為這是技術發展的自然規律,並不令人意外。
艾米麗:微軟首席執行官薩提亞·納德拉曾發表了一些頗具戰鬥性的話語:“我希望通過創新,讓他們(Google)不得不站出來展示他們能跳舞。我想讓人們知道,我們能讓他們跳起舞來,我認為那將是美好的一天。”那麼,在這場舞蹈中,究竟是誰在真正選擇舞曲呢?
皮查伊:我認為,做錯事的方式之一就是盲目跟隨外界的噪音,被別人的舞曲牽著鼻子走。我一直都有自己的方向。我堅信,我們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麼。
艾米麗:Google在美國和國外都面臨著巨大的監管壓力,這源於你們在搜尋、視訊、廣告和應用程式商店等領域的壟斷地位。一些其他大公司已經通過分拆來專注於自己的核心業務,Google是否也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皮查伊:我們的許多產品之所以能為使用者創造價值,正是因為它們以整合的方式呈現。我認為這一點至關重要。舉個例子,Google在雲端運算市場的部分競爭力,就源於我們在人工智慧領域的投資,而這些投資又得益於我們在搜尋領域的積累。這使得我們能夠利用這些成果,在雲領域與亞馬遜、微軟等其他大公司展開競爭。因此,我認為,我們目前的策略推動了創新,並增加了市場選擇。
艾米麗:你認為人工智慧驅動的硬體在未來將如何發展?Google又將在這個領域扮演什麼角色?
皮查伊:我認為,借助人工智慧的力量,我們將有機會在未來幾年內重新思考各種體驗。我仍然認為,智慧型手機將是人工智慧創新發生的核心平台,而眼鏡等可穿戴裝置也將成為重要的載體。這是我個人的看法。
艾米麗:在我們上次的談話中,你提到了中國在人工智慧領域將處於領先地位的預測。那麼,政策制定者在制定相關政策時,應該如何考慮這一趨勢?
皮查伊:我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需要建構一個框架,以實現全球合作,確保人工智慧的安全。這聽起來可能有些宏大,但我們在其他領域,如核技術等方面,已經在某種程度上實現了這一點。我認為在人工智慧領域,我們也需要這樣的框架。因此,我預計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需要在人工智慧安全等重要問題上與中國進行更多的交流和合作。
艾米麗:關於通用人工智慧(AGI),你對這一概念是如何理解的?我們能否實現通用人工智慧,如果可以,會在什麼時候?
皮查伊:通用人工智慧是一個較為寬泛的術語,對於不同的人來說,它可能有不同的含義。但如果我們將通用人工智慧理解為一種能夠勝任各種經濟活動,並高效完成這些活動的人工智慧,那麼我認為這是理解它的一種方式。
艾米麗:Google是否會成為實現通用人工智慧的引領者?
皮查伊:Google一直致力於在通用人工智慧領域取得基礎性的進展,我們將以大膽且負責任的態度進行這一工作。因此,我將專注於這一任務,並致力於將其做好。
艾米麗:你曾經表示,有些關於人工智慧的東西你甚至不能完全理解。那麼,人工智慧是否總是像一個黑盒子一樣難以捉摸?
皮查伊:關於這一點,我持有一些反直覺的觀點。其實,人類自身也充滿了神秘性。當我們解釋為何做某事時,雖然我們能說出一些原因,但往往並不完全清楚。同樣,今天我們也無法完全理解許多複雜的系統。然而,人工智慧將為我們提供更多關於這些複雜事物的見解。
艾米麗:當我問OpenAI的首席執行官山姆·奧特曼(Sam Altman)為什麼我們應該信任他時,他回答說:“你不應該。”那麼,我們為什麼要信任Google呢?
皮查伊:我完全同意他的觀點,沒有人應該盲目信任任何人或任何公司。這就是為什麼建立一個完善的體系至關重要。監管在平衡創新方面起著關鍵作用。但隨著人工智慧系統變得越來越強大,我們不應僅僅依賴人與人、公司與公司之間的信任體系,而是需要建構一個更加全面和可靠的體系來確保人工智慧的安全和可靠。
艾米麗:我們曾探討了諸多關於機遇的議題。那麼,在你看來,Google在未來將面臨的最大威脅是什麼?
皮查伊:我的觀點是,對所有公司,尤其是那些規模龐大的企業來說,最大的潛在威脅就是執行力不足。
艾米麗:你是否認同“健康的偏執心理”對於公司的成功至關重要?
皮查伊:我非常贊同安迪·格魯夫(Andy Grove,英特爾前CEO)的觀點:“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這很重要,這在當今這個時代也不例外。
艾米麗:當我們回顧這個大語言模型的時代,是否會像看待過去的技術一樣,忍不住笑出聲來,覺得這些模型顯得如此原始?
皮查伊:我衷心期待那一天的到來。我們的技術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進步。我的孩子對觸控式螢幕的普及並不感到驚訝,他們也不認為手中的裝置擁有超凡的計算能力是什麼特別的事情。所以,我同樣期待,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能夠將計算能力提升十萬倍,使得今天這些看似先進的技術在未來看來如同玩具一般。我衷心希望如此,否則,就意味著我們沒有做好自己的工作。 (騰訊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