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維繫中國市場，輝達可能正在做出更多讓步。

5月24日，有媒體表示由於特供中國市場的AI晶片H20系列需求不佳，輝達已經下調了H20系列晶片的價格。

報導稱，今年2月初，輝達H20在中國接受預訂之時，通路預訂價單卡在1.2萬-1.5萬美元（約8.69萬-10.86萬元人民幣）之間，經銷商實際報價單卡一度超過11萬元人民幣，八卡伺服器則約140萬元。而及至目前，由於需求不振，H20晶片單卡通路實際報價已來到約10萬元人民幣，八卡伺服器每台售價約介於人民幣110萬-130萬元。在某些情況下，輝達H20晶片售價已比被認為是其中國競爭對手的華為昇騰910B低10%以上。

多位供應鏈相關人士向我們確認了H20需求不振和降價這一情況屬實。有計算中心用戶甚至表示，以實際成交價格，H20價格和昇騰910B相比可能已經低了不只10%。一台八卡輝達H20伺服器目前市價可能下探至約100萬元人民幣，而華為910B八卡伺服器普遍在170萬元以上。

H20是目前中國市場上能在合法管道上買到的用於大模型訓練的最先進的輝達晶片。

過去兩年裡，美國曾經三度加碼對華晶片出口管制。從2022年下半年開始，無論是透過官方管道或特殊管道，中國公司開始瘋狂搶購輝達等AI晶片，一張GPU售價一度飆升至接近40萬元。在2022年10月和2023年10月兩次出口管制後，輝達所有可用於大模型訓練和推理的先進GPU悉數被禁，包括此前在第一次芯片管制後輝達為中國市場特供的H/ A800。

2023年底，在第二次晶片管制後，輝達再次針對中國市場推出了三款在數據傳輸速度等關鍵性能上進一步降低的晶片：H20、L20和L2。其中，H20被認為是目前歐美公司大模型訓練普遍採用的H100 閹割版，算力約只有H100的不到15%，在部分特定場景下表現甚至遜於昇騰910B。

H20在今年第一季開始接受預訂。我們了解到，H20在中國的預訂僅接受大客戶。各大網路頭公司都在採購，字節跳動和阿里是採購數量較多的兩家。

今年3月30日，美國升級對華晶片出口禁令，表示將對中國出口的AI半導體產品採取「逐案審查」政策規則，全面限制輝達、AMD以及更多更先進AI晶片和半導體設備向中國銷售。

儘管此禁令主要針對輝達先前已在中國被禁的H800/100、A800/100等先進產品，並未影響到新的H20等特供版產品，但《財經》獲得的綜合資訊顯示，中國公司對H20等新的特供版產品的興趣在此次禁令升級後再次下降。

原因主要有兩點。

一是因為禁令升級讓部分中國公司把目光再度聚焦在先前已經被禁的產品。 H20算力被閹割嚴重，而先前囤積的輝達產品在市場上仍有存貨，和這些產品相比H20性價比極低。

阿里巴巴被傳訂購了3萬多塊H20晶片，並未對此做出回應。阿里雲採購輝達產品主要用在自家的雲端伺服器上，以對外提供算力。一位阿里雲相關業務人士向我們表示，目前客戶更認可的仍舊是舊款的輝達系列產品。新的H20系列產品因為算力被閹割得太嚴重，市場對其熱情不高。

多位通路人士驗證了這一說法，今年第一季度，有相當一部分此前被囤積的輝達算力在市場上釋放，且價格也有回落，一台H800的八卡伺服器價格已經由去年高峰期320萬元以上下探到目前的280-290萬元左右。雖然價格仍舊高昂，但是供應相對充足。對比之下，如果是在非官方管道，幾乎不會有客戶詢問H20。

二是輝達在中國市場正越來越面臨國產晶片的挑戰。

華為通常被認為是國產晶片中的頭部選手。百度和科大訊飛等公司都曾公開表示購買了大量華為昇騰晶片。我們了解到，華為晶片目前和輝達相比，在性能和生態上差距仍舊不小。除了努力提升出貨量之外，華為還提供了大量的技術支援來幫助廠商進行計算框架適配。

一位接近華為晶片人士告訴我們，910B的性價比並不見得比H20高，而且還存在許多技術細節受到掣肘。華為現在的做法是，透過提高整體解決方案的性價比來增強晶片的競爭力。 “雖然昇騰910B在市場上不愁賣，但是華為內部還是更在意產品的實際表現，希望可以更好。”

一位在近期購買華為昇騰晶片的某公司計算中心負責人告訴我們，一台搭載八卡輝達H20的伺服器目前市價已經下探至100萬人民幣左右，而昇騰910B等效八卡伺服器可能需要170-180萬元甚至更高。他表示，具體的成交價格視需求規模和緊急程度而定。但是，媒體報導中的「華為910B售價約12萬元，其八卡伺服器等效產品價格從130萬元到150萬元人民幣起」這個報價已經滯後了，「這是新一輪管制前的價格，而在新一輪管制後，華為晶片價格有明顯上漲」。

某大模型新創公司的技術負責人士透露，昇騰910B在市場上供不應求。儘管能採購到輝達晶片，他們還是希望同時能夠採購到華為的算力晶片。 “主要是考慮到供應的持續性問題，如果只用來自輝達的算力，投資人就會對此有疑慮。”

此外，輝達在今年3月又發表了新的革命性GPU產品，基於Blackwell架構的B200和GB200系列，將大模型訓練算力提升了數倍，並將在今年第二季出貨。之前輝達每次發布新品後，都會衝擊到既有產品的價格。有產業鏈人士認為，儘管新品並不會對中國市場進行銷售，但是對比之下，對中國公司而言，現有輝達產品的技術優勢就顯得更不明顯，H20的性價比也顯得更低了。

面對這種情況，輝達在求變。

輝達晶片由台積電代工。一位接近台積電的行業資深人士透露，由於產能有限，輝達過去的做法通常是優先保障歐美大客戶的供應。以去年中國公司向輝達訂購特供版的H800和A800為例，儘管在2022年四季度輝達已經推出A800，2023年初推出H800，但是對中國客戶普遍到年中才交付A800；到2023年11月，也就是第二次晶片禁令正式生效之時，相當數量合法管道訂購H800仍舊未交付。

但是，H20晶片的出貨節奏則明顯加快。 H20在今年第一季開放預訂，市場表示從下單到交貨僅需一個月。

產業鏈資訊顯示，由於記憶體容量更大，H20的生產成本高於H100。在H20推出之初，多位分析人士也曾經向我們表示，即使中國公司對新的中國特供版產品需求不高，以輝達一貫的風格，大概率也不會對這些產品進行降價。因為輝達產品在全世界供不應求，如果H20降價獲利空間有限，輝達會把有限的產能投入在其他利潤率高的產品上。

全世界的AI公司都在搶購輝達。儘管瑞銀的報告顯示，目前輝達的交貨時間在縮短，已經從2023年末的8個至11個月縮短了一半時間，但是，輝達CEO（首席執行官）黃仁勳近期稱，輝達現在仍舊面對市場的需求壓力，目前約15,000-2.0萬家生成式AI新創公司，都在等待成為輝達的客戶。

同時，科技巨頭們也在加大採購量。根據研究機構Counterpoint Research 的數據，2023 年全球雲端運算服務商的資本支出僅成長了4%。但預計2024年將激增42%，這主要是由於美國科技巨頭對人工智慧基礎設施的大量投資所致。

也就是說，情況已經和此前業內預想有所不同。為了維繫中國市場，輝達正在做出比過去更多的讓步。

一個事實是，中國市場逐漸萎縮，對輝達來說，先前花了大力氣在中國建立起的生態優勢也將會逐漸縮小。而生態的優勢如果喪失了，意味著輝達或將越來越沒有可能重返中國市場。

半導體研究機構SemiAnalysis表示，輝達必須在價格上與華為競爭，才有可能在中國市場拿到足夠的訂單。

研究機構IG 市場分析師Hebe Chen表示，輝達正在走一條微妙的路線——努力在維護中國市場和應對美國政府緊張局勢之間尋找平衡。從長遠來看，輝達也應在為最不利的情況做準備。

財報顯示，2023年第三財季，輝達中國大陸收入高達40.3億美元，較上季大漲47%。出口管制規則出爐後，2023年第四財季輝達中國大陸收入僅19.5億美元，季減52%。當季，中國大陸僅佔輝達總營收的8.8%，是史上最低點。

輝達和AI相關的資料中心業務在中國大陸的收入佔比過去長期達到20%-25%。但自2023年10月起，該收入顯著減少。輝達高層先前曾表示，中國大陸在資料中心收入中的比例已降至個位數。

5月23日，輝達公佈了新一季財報，營收高達260.44億美元，年增262%；淨利148.8億美元，年增628%。其中，資料中心業務成績再創歷史新高。一季營收為226億美元。

但是，根據高階主管在業績會上透露的訊息，中國大陸的資料中心收入仍舊在減少。

黃仁勳表示：「我們在中國的業務比過去的水平要低得多。由於我們在技術上受到限制，現在在中國的競爭更加激烈。我們將繼續盡可能為那裡的客戶和市場服務，盡我們所能。（財經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