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藉拳頭產品“微粒貸”，微眾銀行的業績在成立10年中一度節節走高，2024年淨利潤更是來到109億元的歷史高點。然而，當網路的流量紅利逐漸過去，微眾銀行這位民營銀行的一哥，也正面臨增長的煩惱。圖片來源|視覺中國在國內19家民營銀行中，微眾銀行仍是業績領跑的「一哥」。近日，微眾銀行交出了2024年成績單，憑藉109.03億元的淨利潤，再次成為國內民營銀行中最賺錢的一家。但在成立的第10個年頭，微眾銀行的業績也出現了微妙變化：營收首次下滑。跑了10年的微眾銀行，為何突然面臨「成長的煩惱」？收入淨利潤成長高峰已過微眾銀行成立於2014年，是國內首家民營網路銀行。憑藉著大股東騰訊帶來的流量扶持，一直穩坐國內民營銀行的頭把交椅。微眾銀行的賺錢能力有多強？自從成立以來，它的收入一路節節上漲，它一家的淨利潤，就超過了其他18家民營銀行的利潤總和。在2023年，微眾銀行以2,478億元的估值，名列「全球獨角獸企業500強榜單」的第八名，是深圳最大的「獨角獸」企業。因此，微眾銀行2024年的財報也吸引了許多投資者的關注。 2024年，該行資產規模達6,517.76億元，較上年末成長21.7%，排在民營銀行榜首，比第二名網商銀行的4,310億元高出2,208億元。 2024年，國內19家民營銀行資產總規模為2.15兆元，這兩家巨頭的總和就超過兆元，佔據了半壁江山。另外，微眾銀行的吸收客戶存款在2024年年增了35.37%，達5,083.67億元。淨利潤方面，微眾銀行在2024年微漲0.8%，達109.03億元，相當於一天淨賺約3000萬元。這固然不能和國有「六大行」今年第一季日賺38億元的業績相比，但已是民營銀行的佼佼者。同屬民營銀行第一梯隊的網商銀行，2024年淨利潤為31.66億元，還不到微眾銀行的三分之一。雖然以上業績看起來很光鮮，但微眾銀行仍遇到了成長的壓力。在2024年，微眾銀行出現了成立10年來首次年度營收下滑。這一年該行實現收入381.28億元，年減3.1%。其淨資產收益率為21.27%，也較2023年下滑了4.91個百分點。實際上，回顧微眾銀行前幾年的發展軌跡可以發現，在2021年，微眾銀行的營收和淨利潤成長率雙雙達到了高點，但此後幾年內，微眾銀行的營收成長速度已持續出現放緩的跡象。 2021年到2023年，微眾銀行的營收成長率從35.76%逐年下降到11.30%。與此同時，微眾銀行的淨利潤成長也連續放緩，從2021年的38.87%，下降到2023年的21.02%，2024年更是大幅下降至0.8%。原因出在那裡？微眾銀行的收入，主要由利息淨收入、手續費及淨佣金收入等其他營業淨收入三部分組成。其中，造成微眾銀行2024年營收年減的主要原因，是其第二大收入來源－手續費和佣金淨收入的下降。 2024年，該行這部分收入為65.88億元，較去年同期下滑17.96%，在總收入中佔比為17.28%。在手續費和佣金收入科目下，貸款平台費收入年減14.31%，而結算與清算手續費的支出較上年增加了20.93%。在過去，網路銀行為了獲客，通常採用助貸、聯合貸款的形式，和其他金融機構合作拓展業務。隨著監管政策的持續收緊，如今各互聯網銀行也在加大自營管道建設，使得微眾銀行這部分業績受到了影響。但對微眾銀行來說，最重要的問題還不在於此。在它的收入構成中，利息淨收入才是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在總收入中的佔比長期在七成以上。在2024年，微眾銀行的淨利息收入在總收入中佔比為79.2%，比前一年的76.63%還有所提升。但這部分收入的成長速度，也大大降低了。2024年，微眾銀行的利息淨收入為301.98億元，年比僅微增0.12%，遠低於先前歷年水準。在2023年，該行利息淨收入為301.62億元，年增幅達20.79%。利息收入主要依賴貸款規模。在營收下降的背後，近年來微眾銀行的貸款規模成長也逐漸放緩。截至2024年末，微眾銀行發放貸款和墊款總額為4,359.76億元，較去年同期成長5.18%。而在2023年末，此資料為4,145.07億元，年增速為23%；2022年的年增率更是高達28.04%。微眾銀行的貸款結構，一直以來都存在“偏科”，即個人貸款業務規模相對較大，常年佔比在50%以上。但在2024年，這一情況已出現改變。 2024年微眾銀行的發放貸款和墊款總額中，個人貸款較上年下滑4.76%至2166.84億元，佔比也下降為49.7%。微眾銀行個人貸款規模的下降，主要是由於消費貸款的收縮。 2024年微眾銀行發放的個人貸款中，消費貸為2027.75億元，佔比達到93.58%，規模較前一年下降了5.53%。相較之下，經營貸款只有139.09億元，佔比僅為6.42%。微粒貸的焦慮：年輕人摀緊了錢包提及微眾銀行的貸款業務，估計很多人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微粒貸」。而這也正是微眾銀行最主要的個人金融信貸產品，並成就了微眾銀行的業績崛起。小安在去年9月，正式結清了自己的微粒貸個人貸款。她還記得，大學畢業後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打拚，暫時沒有找到工作，租房、生活都需要錢，又不想再給家裡增加壓力，於是她在微粒貸上借了兩年期3萬元，度過了最難熬的異地求職時間。在微信的「服務」介面上，就可以直接看到微粒貸的入口。 “申請很簡單，但一定要量力而行。我是每個月都要按時、按額還錢的”，她說。結清了貸款後，她特地開出了一張結清證明，用來紀念這個日子。微粒貸在2015年5月上線，至今已經營運整整10年。微粒貸推出時，正值國內消費金融發展的“黃金時期”，眾多互聯網公司申請小貸牌照，互聯網金融的熱潮開始湧動。資料顯示，2014年，國內的網路消費信貸規模只有187億元，到2018年就上漲到9.1兆元，年復合成長率達到370%。微眾銀行也是國內成立的第一家網路銀行。它背後大股東騰訊旗下的微信、QQ等社群工具，成為微眾銀行觸達客戶的主要方式。個人使用者可以隨時線上自助申請個人貸款，無需提供任何紙質資料，微粒貸最高可藉20萬元。騰訊生態的社交入口也為微粒貸的發展提供了巨大紅利。 2015年，QQ智慧型終端月活躍帳戶達到6.42億；微信彼時的使用者數量也突破5億，正處於上升的勢頭。它們所涵蓋的主力族群，恰好是網路上最為活躍、消費熱情高漲，但擁有的財富並不夠多的年輕人。微粒貸也以便利的申請條件、較低的用錢成本，成為「年輕人的錢包」。於是，微粒貸和微眾銀行的發展都坐上了火箭。微粒貸的借款使用者在2017年就突破了千萬人。截至2024年末，微粒貸已累計服務超7,000萬借款客戶，年內日均發放貸款超93萬筆。至2024年末，微眾銀行累計服務個人有效客戶已超過4.2億，超過了同期招商銀行2.10億戶的零售客戶數量，直逼國有大行。和過去重點發力一、二線城市的大中型銀行不同，微眾銀行聚焦的，是「五環外」的低線城市，那些消費需求旺盛、資金相對不足的人群。微眾銀行財報顯示，2024年微粒貸的筆均貸款金額僅為7,200元，其中約71%客戶的單筆借款成本低於100元。在2024年，微粒貸中約82%的客戶為非白領從業人員，約85%的客戶為大專或以下學歷，約18%的客戶為此前無人行信貸徵信記錄的「首貸戶」。可以說，是「五環外」數量龐大的年輕消費者撐起了微粒貸，也使得微眾銀行貸款結構中消費貸的佔比居高不下。但微眾銀行的成長，也在近年迎來瓶頸期。微眾銀行過去主要依賴微信和QQ的入口導流，但這個龐大的流量池，也逐漸接近飽和，成長的空間越來越有限。國內網路的使用者滲透率日益提高並逐漸接近天花板，流量紅利期也已過去。隨著直播電商、短片、生活消費和種草平台的崛起，年輕人的社交入口逐漸分散化。截至2024年12月31日，微信及WeChat合併月活帳戶數為13.85億，年增3%；上年度同期為13.43億，增速則為2%，已逐漸接近天花板。而QQ智慧型終端的活躍帳戶為5.24億，較去年同期下滑了5%。微粒貸的出現曾經填補了傳統金融體系的空白地帶。但隨著傳統銀行也開始擁抱互聯網，為微眾銀行為代表的網路銀行帶來了衝擊。現在，不僅手機銀行、網路銀行已成為各大銀行的標配，在微眾銀行擅長的下沉市場中，不同的金融機構也推出了相應的產品。微眾銀行同類的競爭者們，也來勢洶洶。國內頭的網路銀行中，像網商銀行、蘇商銀行、新網銀行、億聯銀行等身後，也都有螞蟻、蘇寧、小米、美團等股東背景。互聯網企業之間的競爭也擴展到了金融領域。在電商平台上，消費者可以透過螞蟻花唄、京東白條等申請消費貸額度。在抖音平台上，也出現了自營消費貸產品「放心借」和消費分期產品「抖音月付」。一位用戶表示，使用抖音月付消費後，還能累積積分，在積分商城進行商品兌換。字節跳動在其2023年財報中，還曾公佈了消費金融業務的資料，其中顯示貸款餘額已達千億元。消費金融的流量入口越來越分散，而年輕人對提前消費的熱情卻逐漸下降。在大眾消費越來越趨於「精打細算」的現在，一群年輕人開始把興趣轉向了「省錢」。小安說，自己並不打算再進行個人貸款了。 「我上岸了，又回到沒有負債的狀態了，接下來，我要好好攢錢了。」而這也不是她一個人的選擇。在小紅書、豆瓣等平台上，很多年輕人都把關閉微粒貸、白條、花婁甚至信用卡等金融工具叫作“上岸”，打算改變自己的消費習慣。在小紅書上，「拒絕提前消費」的相關筆記已經超過1萬篇。 「儘管個人貸款又香又方便，但這是消費觀的改變。」一位用戶寫道。和找大牌平替、用臨期商品一樣，減少貸款成為他們認可的一種「實用主義」生活方式。這也體現在銀行信用卡的消費。資料顯示，2024年國有六大行的信用卡消費金額合計較上年減少約0.85兆元；多家股份制銀行的信用卡交易額也同比下降，如招商銀行截至2024年末，實現信用卡交易額4.42兆元，同比降低8.23%。當年輕人開始摀緊錢袋子，微眾銀行的使用者規模擴張步伐也慢了下來。 2024年，微眾銀行的有效客戶數較上年增加2,500萬人。而從2021年至2023年，這個增幅分別是4900萬、4100萬和3700萬人。作為硬幣的另一面，微粒貸在前幾年的繁盛也拉低了微眾銀行的資產品質。下沉市場的客戶抗風險能力通常也較低，2015年，微眾銀行的不良貸款率僅有0.12%，2019年就大幅提高至1.24%，並在2022年提高至1.47%的高點。微粒貸也引發了部分使用者的投訴。黑貓投訴平台的資料顯示，和微粒貸相關的投訴已有4.7萬條，投訴的原因集中在催收問題和個人資訊洩露。隨著市場環境的改變、競爭的加劇，儘管微眾銀行從資產規模、收入來看，仍然是民營銀行中當之無愧的大哥，但如何提升穩定「造血」的能力，已經是它不得不面臨的問題。尋找第二成長曲線近年來，微眾銀行不斷拓展財富管理、理財代銷等新成長曲線。自2021年起，微眾銀行在財報中開始重點揭露管理資產規模。截至2024年末，該行管理資產餘額為3.24兆元，較上年末成長26%，主要是代銷業務成長帶動。2022年微眾銀行發表了「微眾銀行財富+」品牌，發力佈局數字財富管理業務，截至2024年底，「微眾銀行財富+」代銷產品超9000隻。微眾銀行也著重在財報中提到，該行推出了為老年人群提供的“微眾銀行財富+爸媽版”，截至2024年末為老年使用者管理資產規模超2300億元。近年來，除了微粒貸，微眾銀行在個人金融領域還推出了「微帳戶」「微車貸」等產品，為普通消費者提供銀行帳戶、存款理財、小額信貸和支付結算等綜合金融服務。微眾銀行公佈的資料顯示，截至2024年末，其旗下「微帳戶」已累計服務客戶超3億人；「微車貸」服務客戶超19萬人，發放信貸超388億元。微眾銀行方面也對《財經天下》表示，在打造全鏈路數字化企業服務生態，支援實體經濟。如推出了企業金融服務品牌“微眾企業+”，以及綜合運用數字技術，推出全國首個在線化、無抵押的企業流動資金貸款產品“微業貸”。截至2024年末，「微業貸」的批發零售業、製造業、建築業貸款餘額佔比超70%，企業徵信白戶佔比超50%，信用貸款餘額佔比約90%。近年來微眾銀行企業貸款佔比雖然仍不如個人貸款，但也持續上升。 2024年該行發放企業貸款2155.33億元，較上年末增加331.63億元，年增18.18%，在發放貸款和墊款總額中的佔比為49.44%，比2023年的44%提高了5個百分點。微眾銀行的不良貸款率也得到了改善。從2022年至2024年，微眾銀行的不良貸款率分別為1.47%、1.46%和1.44%。儘管還處於較高位置，但已經呈現逐年下降趨勢。另一方面，背靠網路巨頭生長起來的微眾銀行，也一直在數字化和智慧化的道路上發力。 2024年財報揭露，該行單日金融交易筆數峰值突破14億筆，實現全年關鍵產品綜合可用率維持超過99.999%的高可用水平，同時將戶均IT維運成本控制在2元的低水平。在內部管理上，微眾銀行方面表示，目前已建構覆蓋分析式和生成式AI的完整AI工程化平台，已開發超過221個AI應用，在研發效能提升、智慧辦公、業務營銷、客戶服務和風險管理等場景落地應用。若要提升研發和技術能力，它在投入上還需要繼續加大力度。但與此同時，微眾銀行也大力推動降本增效。在2024年，微眾銀行的業務管理及研發費用共123.54億元，較去年同期減少0.88%。雖然財報中並未具體透露研發費用，但如何做好成本與投資之間的平衡，也是微眾銀行的一大課題。在內部優化和管理上，微眾銀行同樣也有問題要面對。2024年9月，微眾銀行收到了成立以來的最大一張罰單：因違反帳戶管理規定、未履行客戶身份識別義務等五項違規行為，被央行深圳分行處以1387萬元罰款。同時，時任五名部門主管因失職被連帶處罰總計24.75萬元。而以上這些，或許將成為決定微眾銀行能否在下一個10年，牢牢把持民營銀行冠軍寶座的關鍵因素。（文中小安為化名） （財經天下WEEKL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