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外交事務》：拜登退選對美國外交政策的影響

7月24日，美國總統拜登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發表講話，解釋其退出2024年總統競選的決定，並支援副總統賀錦麗競選總統。他說：“我需要在這個關鍵時刻團結民主黨，放下個人抱負，交棒給年輕一代”。那麼，拜登退選對未來6個月的美國外交政策究竟會有什麼影響？美國盟友和對手對未來美國外交政策走向的評估會有何種變化？對此，美國總統史研究專家、哥倫比亞大學全球政治研究所教職學者納夫塔利（Timothy Naftali）7月22日在《外交事務》進行了分析。

納夫塔利認為，拜登退選後不但不會被盟友夥伴視為“跛腳鴨”，而且盟友可能重拾對拜登政府現行政策的信心。不過，拜登退出只是緩解盟友對於美國外交政策可能從“國際主義”轉向“孤立主義”的關切。假如川普再次勝選，也並不意味著拜登任內的一些做法會被完全推翻。以下是納夫塔利圍繞拜登退選問題提供的解析。

對美國盟友、夥伴和對手來說，外交上拜登是不是淪為跛腳鴨總統？

事實上，我認為拜登退選是非常艱難的決定，這能重新給美國對烏承諾帶來一些希望，也有助於給世界其他地區帶來一些“穩定因素”。川普和拜登辯論後，世界更加質疑美國的實力，認為川普會在明年1月入主白宮，各國也開始預判他們將面臨什麼樣的外部環境。但拜登退選後，有助於增加民主黨的希望。所以，外國領導人當下至少要看到，民主黨相比較而言，不是“更可能的輸家”，會有新人站出來領導民主黨、引領美國，從而盟友可以寄望於美國繼續援烏。

在加薩衝突和俄烏衝突和應對亞洲複雜安全問題的背景下，拜登退選的時機是不是很危險？

當一個大國的國家戰略受到質疑，以至於一場選舉可能會改變這個國家或者至少是其領導層對國家利益的定義時，這是一個危險的時刻。一個超級大國的權力精英通過選舉來決定如何定義國家利益，的確非常罕見。

在冷戰期間，美國兩黨在冷戰手段上存在分歧，比如在應對越戰方面；但兩黨也存在共識，那就是通過捍衛、保護和促進地區及國際穩定來維護美國的國家安全。如今這種共識在兩黨之間已經不復存在。

國際社會之前普遍預判川普會贏，那麼拜登退選會改變國際社會的預判，做出截然不同的評估嗎？

自從20世紀50年代初奉行國際主義的艾森豪威爾（Dwight Eisenhower）成為共和黨靈魂人物以後，共和黨和民主黨一直都堅持國際主義路線。川普總統的第一個任期是個例外，但他領導的共和黨在這個問題上存在著分歧。但正如上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所展現的那樣，川普已經重塑了共和黨。他選擇范斯（J. D. Vance）作為競選搭檔，就說明他不注重彌合分歧，而是持續推動共和黨“川普主義化”。

如果將來川普再次入主白宮，共和黨守住眾議院並重新奪回參議院，那麼外國領導人，無論敵友，都可以預見到一個更加孤立主義的美國。所以，拜登退選，奉行國際主義的民主黨有了更大的勝算，這一事實將影響外國領導人的預判。

和約翰遜總統1968年3月宣佈不參選相比，拜登退選的時間更晚，是在7月下旬。從外交政策的角度來看，拜登總統任期還有6個月時間，在此期間，他還能做些什麼？

拜登總統可以確保盟邦合作機制的持續運作，包括和盟友間的情報分享。如果川普當選，我們不知道這種合作會如何持續，因為它不但牽涉到烏克蘭和北約，也牽涉日韓等盟邦。我們也不知道與盟友在軍事培訓方面的合作會受到什麼影響。這些合作關係到世界的穩定，它們無需國會通過特別的法案來維持，但需要白宮一個穩定的領導中心，在這方面，拜登提供了保證。美國的對手們對這些合作的持續非常敏感。一些國際問題解決起來很難，但可以被“管控”，這就需要美國外交及國安決策者每天都要有效“打理”（gardening）那些國際問題。

所以，這種“打理”工作會持續嗎？

民主黨主政對盟友有利，後者能夠預測到美國從現在到明年1月20日前能夠提供給他們什麼，與此同時，這對美國的對手來說是糟糕的事，因為它們不得不忍受美國採取的一些不符合他們目標的活動。

從歷史的角度來看，您如何看待拜登做出退出的決定，是否有特別引人注目之處？

人們對總統的評判不應該侷限於必須贏得連任。一任總統也可以成為歷史上的偉大人物，老布什總統、福特總統皆如此。拜登的一界任期註定也會受到正面的評價，至於有多正面，取決於今年11月大選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是否會贏得選舉。

但他的政治遺產也不完全取決於此次大選。他上台後結束了川普領導下的混亂局面，恢復了美國全球角色及盟邦的信任。在民主黨未完全掌控國會的情況下，拜登巧妙與國會打交道，強化了社會安全保障網路，在不犧牲就業機會的情況下利用技術解決氣候變化問題，並在基建方面做出的代際承諾。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會認為拜登所作所為是成功的。

拜登具體怎麼做才能阻止川普未來推翻自己的執政成就？

下一任誰當總統非常重要。如果川普再次當選，拜登外交政策成就可能不會被完全瓦解，尤其當共和黨無法控制國會時，“川普-范斯政府”若想大幅撤銷美國在海外的活動並為了俄羅斯犧牲烏克蘭，就會面臨來自國會的阻力。所以，如何阻止川普改變美國的國際立場，取決於國會兩院的控制權。民主黨控制眾議院，會讓川普的嘗試複雜化，比如無法徹底取消對烏援助。川普可能會否決相關議案，但國會仍有可能推翻，畢竟國會當中仍然有支援援助烏克蘭的共和黨眾議員和參議員。

在接下來有限的時間內，拜登是否有機會塑造自己的歷史地位？歷史上那位總統在任內最後幾個月所做的工作值得借鑑？

1968年3月，約翰遜總統表示將不再競選11月的連任，同時宣佈將致力於通過談判擺脫越南戰爭。他以這種方式明確表示，將在剩餘的總統任期內致力於解決外交上的問題。在未來幾個月，拜登有機會在中東做些什麼。

但現在的中東危機很難與美國在越戰的失策相提並論。對於當年的越戰，不再競選的約翰遜總統可以告訴全世界，尤其是中國、蘇聯和越南，自己沒有了政治包袱，真心尋求通過外交擺脫越戰。在現在的以巴衝突中，美國並沒有直接參戰，必須通過盟友以色列開展工作。所以，這是拜登與約翰遜總統任期最後歲月的不同之處。但外界可以從拜登退選所表現的謙遜態度來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中美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