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2024年巴黎奧運會的10米跳台上,中國隊組合陳芋汐、全紅嬋在女子雙人十米台決賽中奪得金牌。
比賽結果一出,大夥兒歡呼雀躍。
至此,已是中國隊在該項目的七連冠。
這兩位05後小姑娘,雖然年紀輕輕,卻已是奧運會的老熟人了,只要她倆登場,幾乎每次贏得都很輕鬆。
但這個局面正在慢慢被打破。
前幾天,一段有關全紅嬋的採訪視訊在全網爆火,畫面中,那個馳騁賽場的女孩兒輕輕用手拂過額頭,說道:“我也有年輕過,但是我怎麼也回不到年輕的感覺了。”
如果一個不認識全紅嬋的人聽到這話,可能會覺得這是一個“老”運動員在感慨時光飛逝,體能下降。可熟悉她的觀眾都知道,這個參加過兩屆奧運會的小姑娘,僅僅17歲!
如此美好的年紀裡,她卻老成地說下這句“我也有年輕過”,著實令人詫異。
2021年8月5日,東京奧運會,全紅嬋一戰封神。
女子10米跳台項目,5次跳水,全紅嬋跳出了3次滿分,總分高達466.2分,毫無懸念地拿下了項目金牌。
成績斐然,但比她成績還令人驚嘆的,是她的年齡——14歲。
別人的14歲,是天馬行空年少懵懂,是背著書包聽著長輩的囑咐走進校園,是拿起書本學習知識兩耳不聞窗外事。全紅嬋的14歲,是代表中國參加國際奧運會,是10米跳台成績滿分的冠軍。
而回頭看14年的時光會發現,這樣的結果似乎是命中註定。
2007年3月28日,全紅嬋出生在廣東湛江的一個農戶家中。
出生後的那幾年,一家7口全靠幾畝小果園養活,母親因為車禍身體不好,做不了重活,整個家庭的重擔都在父親肩上。
即使家庭環境不好,在父母家人的關愛下,全紅嬋的童年也沒有十分淒苦。父親堅信知識改變命運,那怕家裡再缺錢,也還是堅持讓孩子們去上學。
命運的轉折點,就發生在學校。
2014年5月,麻章鎮邁合小學的操場上,一群小朋友正在開心地玩耍。
一個男人站在旁邊默默觀察遊戲的孩子們,他驚奇地發現其中一個女孩身姿靈敏、動作輕盈,立定跳遠尤其厲害,一米二的身高能跳出一米七六的成績。
這個女孩,就是全紅嬋,而這個男人,便是她的伯樂——陳華明。
同年,陳華明將全紅嬋引進湛江市體校,帶她接觸跳水,開始了日復一日的訓練。湛江市體校的訓練場地佈置在室外,受天氣影響很大。跳板本身是鐵製品,天氣熱了跳板發燙,踩在上面腳底起泡,天氣轉冷跳板又變得冰涼,讓人直打哆嗦。
但全紅嬋不怕這些,不管跳台是3米、5米、7米還是10米,她都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2018年,距離被陳華明帶進體校已經過去4年。11歲的全紅嬋從一個啥也不會的“旱鴨子”,到成為全隊跳得最高、跑得最快、最能吃苦的隊員。她用出色的表現殺出重圍,順利拿到廣東省訓練基地的入場券。
除了技術上的難題,全紅嬋也面臨著心理的挑戰。有的時候焦慮到頭痛失眠。全紅嬋哭過,但又不停地鼓勵著自己堅持下去,她知道像郭晶晶這樣的世界冠軍,都是這麼過來的。
所幸全紅嬋一直被幸運之神眷顧,2020年東京奧運會由於疫情原因延期一年。這意味著之前的選拔全部作廢,需要重新選拔。剛好,她年滿14歲,夠上了國家隊選拔隊員的年齡門檻。
聽說國家隊重新選拔,全紅嬋的教練何威儀加大了全紅嬋的訓練力度,為的就是讓全紅嬋抓住這次機會。
2020年10月,全紅嬋帶著自己現學現賣的5個全套比賽動作參加了全國跳水比賽,不負教練期待,全紅嬋一舉奪冠,被國家隊選中,擁有了參與東京奧運會的資格。
東京奧運會,全紅嬋作為奧運會的新面孔第一次出現在大家視野裡。
466.2分(滿分477),直接打破了世界跳水紀錄,美媒NBC的解說員評價她“這是一個可以被放進奧運年鑑的表演”。
自此這個14歲的世界冠軍,一戰成名。
出名後的全紅嬋,受到的讚譽很多:
“這妥妥的是個跳水天才啊!
“這水花都沒我下餃子時候的大。”
“10分是評分的上限,不是她的。”
國人的驕傲溢於言表,這位年少成名的跳水天才瞬間成為一個英雄式的人物。
而真正的全紅嬋呢?
參加比賽時,全紅嬋在自己的背包上面掛了將近20個小玩偶掛件。
給自己準備的拖鞋,樣式要麼是青綠色的小青蛙瞪著大眼睛,要麼是白粉色的小丑魚張著大嘴巴。
接受採訪,記者問她是什麼性格,她懵懂地回覆:“杏哥?杏哥是誰?”
這一切都在提醒我們全紅嬋還是一個朝氣蓬勃、活力十足的小孩子。
小孩子的另一面呢?
全紅嬋給我們展現了很多“反差”。
得到冠軍接受採訪時,她說媽媽生病住院需要錢,自己要好好跳水賺錢給媽媽治病。有人問她到了西安吃了什麼美食,全紅嬋笑了笑說:“得控制體重,吃得有點少。”隨後趕緊抬頭憋回了眼裡委屈的眼淚。
比賽現場,她把繃帶熟練地綁在自己受傷的手腕腳腕上。面對英語採訪時的尷尬局面,全紅嬋也能沉穩自如,不被旁邊的笑聲影響,淡定地表達出自己的觀點。
這麼一看,全紅嬋好像又不像一個孩子。
此前,央視《人在奧運年》節目曾經對全紅嬋進行了一次專訪。
全紅嬋談到了自己對這項運動的看法,她說即使體重只重了一點點,技術也要重新做出調整。
年紀雖小,分析問題卻已經十分全面。
她說,觀眾們喜歡的是跳水這個運動,而不是自己。也深知自己的稱霸時代終將過去,現有的成績,唯有日復一日更加嚴格更加辛苦的訓練才能夠得以維持。
或許,這就是年少成名的代價,明明青春年華,心理上卻已經過反覆捶打,飽經“滄桑”。
不少人評價說,全紅嬋的成功靠的是運氣。正好被伯樂相中帶出村莊,正好遇到奧運會延期舉行,正好被國家隊選中,參與奧運會的時候正好趕上熱門選手遭遇生長痛。
可14歲的全紅嬋,光是練習,就花了7年的時間,是當時她的“半輩子”。機會再好要有實力才能抓得住,全紅嬋蟄伏7年,忍受痛苦和艱難7年,不停地訓練了7年,那枚金牌就是全紅嬋用自身實力留住的一個機會罷了。
當初,全紅嬋收穫3個滿分之後,“跳水皇后”郭晶晶發佈了一條視訊。視訊中郭晶晶用十分真誠的語氣說道:
“小全跳了三個滿分,我覺得很羨慕,我跳了20年水,也沒跳過這麼多滿分,小全這一場比賽就把它全都跳出來了,真的很羨慕。”
郭晶晶還坦言,看到漂亮且乾脆利落的動作勾起了自己很多跳水的回憶。
說是羨慕,背後更多的,可能是對全紅嬋這個後輩的心疼。因為曾經經歷過,所以郭晶晶會比我們這些觀眾更知道全紅嬋為了現在的收穫究竟付出了多少。
郭晶晶清楚,女子跳台項目向來是換人換得最勤最快的,運動員職業生涯的黃金期相當短暫。
每一個女子跳水運動員都會面臨發育難關,原本很輕鬆就可以完成的動作,在身體發育後就會變得十分吃力,還有受傷的風險。
在文章開頭提到的那次採訪裡,全紅嬋就提到自己的動作越來越沉重,並且完成度沒有以前高。
時間是最殘酷的,即使天才如全紅嬋也難抵它的侵蝕。假如將來,全紅嬋不再能一口氣跳出3個滿分,大家還會一如既往地愛她麼。
在這裡又要說起劉翔,2004年雅典奧運會,劉翔以12秒91的速度奪得冠軍,向世界證明了黑頭髮黃皮膚的黃種人一樣能飛。但2008年北京奧運會,劉翔右腳跟腱傷復發,無奈退賽。那時有些人面對這樣的意外,非但不關心劉翔的傷勢,還不斷地謾罵與指責,那一年,劉翔極度傷心。
好在現在,時代已經變了。
今年的奧運會,蘇炳添在回應無緣巴黎奧運會時說:“我不會再參加奧運會了……我確實達不到國家隊選拔的標準,就退下來。”
不同於劉翔的是,評論區中網友們的評價清一色地鼓勵與稱讚:
“沒事的,曾經綻放過,努力過,沒有遺憾就夠了。”
“參不參加無所謂,你永遠是我們心中的那個神,我們的驕傲!”
當年對於劉翔的態度固然可悲,但前後幾年國人對於這些運動員的態度轉變,卻十分可喜。
我們能夠看到,大家不再執著於比賽名次,而是將視線放在了運動員自身的努力與付出。
開始嘗試站在運動員的角度思考問題,開始學著包容,學著共情,開始深究運動比賽背後真正的意義。
甚至,大家在反思,反思如何正確對待這些為國爭光的運動員們,這便是進步。
04 “你已經很棒了”
全紅嬋在最近的採訪中公開說過這樣一段話:“寧可贏了在熱搜上掛一小時,也不想輸了在熱搜上掛一天。”
這或許不只是她一個人的想法,所有被國人寄予厚望的運動員都是帶著這樣的壓力走向了世界比賽。
比賽的時候,他們可能不會害怕輸掉比賽,但一定會擔心輸了比賽後回國怎麼跟支援他的大家交代。
這真的是我們想要達成的效果嗎?應該不是。
我們只是希望這樣的壓力,是運動員們在賽場努力拚搏的動力,是他們向前衝鋒堅實可靠的後盾。
而不是成為他們心底的魔咒,更不是輸了比賽後纏在他們頭上的金箍。
從對劉翔的埋怨指責,到對蘇炳添的加油鼓勁,再到未來可能會輸掉比賽的全紅嬋。國人們正在慢慢調整方向,正在用行動告訴這些替國人對戰世界的運動員們,你們背後的我們十分值得依靠,我們只會助你在遠征的時候浴血奮戰,而永遠不會變成一把利劍刺向自己人。
如此,對於全紅嬋,無論未來如何,我相信,我們都會對她說一句:“你已經很棒了,我們只會為你感到驕傲。” (最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