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為什麼討厭通貨膨脹

如果有一個經濟例子能說明抓住了機會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那就是2024年的日本。過去25年裡,一代又一代領導人試圖——但大多失敗——戰勝通貨緊縮並實現持續的通貨膨脹。現任首相岸田文雄也是如此,他在上周三宣佈不會再尋求連任日本執政的自民黨黨首(自由民主黨簡稱,下文都稱為自民黨) 。


確實,在岸田執政期間出現了通貨膨脹(他於2021年10月上任)。但促使通膨率超過日本2%目標的並不是岸田,而是弗拉基米爾·普丁。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推高了能源和食品價格,加上疫情後供應鏈混亂造成的成本上漲,使得日本以過去十年貶值三分之一的貨幣進口商品,價格飆升。

經濟學家稱之為“惡性”通膨。自上世紀90年代末以來,日本一直試圖通過需求拉動的通膨來推動工資增長,然而它得到的卻是削弱家庭購買力和企業信心的成本推動型通膨。 (這裡提一嘴,為什麼很多人說印度是通縮,其實完全不一樣,日本通膨的是經濟,而印度通縮的是社會信用)。

這解釋了為什麼日本1.25億人口中的一大部分人厭惡政府領導人告訴他們的渴望通膨。 岸田選擇退出的決定可以說是通貨膨脹反噬的最顯著例子。東京的官僚們聲稱,岸田是因為黨內籌資醜聞引發的公眾憤怒而被困擾。然而,真正的原因是經濟表現不佳。

正如許多感受不到經濟繁榮的美國人所說,通貨膨脹會模糊一切。在日本,通貨膨脹的速度比工資增長更快。 岸田為自民黨浪費了過去12年承擔了後果,自民黨承諾進行大膽改革。然而,現代化勞動力市場、削減官僚主義、重燃創新精神和賦權女性的承諾卻讓位於激進的貨幣寬鬆政策。

實際上,這種情況持續了整整25年。自上世紀90年代末以來,13位首相試圖穩定物價。他們花更多時間督促日本銀行進一步放鬆政策,而不是平等競爭、鼓勵創新或提高生產率。

1999年,日本央行成為首個將利率降至零的主要央行。兩年後,它開創了量化寬鬆政策。所有這些免費資金削弱了立法者改革經濟的緊迫性。企業CEO們也缺乏重組和冒險的動力。 這種自滿的牛市現在與創紀錄的股市上漲發生碰撞。

自民黨在過去10年裡在加強公司治理方面取得了成就。推動公司增加股本回報的舉措將日經平均指數推高至1989年以來的最高點。然而,普通日本人在此期間的工資年復一年地停滯不前。這種“兩極分化”的經濟問題將岸田的支援率鎖定在20%到30%之間,最終導致他失去了首相職位。

下個月,自民黨將選出岸田的繼任者。新領導人將面臨重振經濟改革處理程序的挑戰。但鑑於日本的政治僵局,這比說起來容易得多。

全球局勢也是如此。中國正因房地產和家庭信心危機而放緩,重創亞洲最大的經濟體。歐洲步履維艱,而美國則發出警示訊號。

取代岸田的人將面臨的問題是,許多家庭將通貨膨脹視為一種隱形稅收上漲。經濟學家不會認為通貨緊縮是好事。對於債券和股票投資者來說,它以不同的方式成為一場噩夢。

然而,日本不被重視的一個動態是,許多消費者已經接受了通貨緊縮。通過降低生活成本,通貨緊縮抵消了工資增長的不足。在工資停滯、高稅收的日本,低消費價格類似於減稅。

通貨膨脹的回歸意味著日本得到了它想要的東西。它抓住了這個像征性的機會。問題是,現在怎麼辦?物價上漲只有在工資追趕上來、使家庭得到補償的情況下,才會被日本民眾接受。坦率地說,這裡存在一個兩難困境。日本需要更高的工資,但增加工資如果不伴隨生產率的提高,只會加劇通貨膨脹風險。

日本的生產率在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成員國中處於最低水平之一。2022年,隨著消費價格飆升,生產率降至1970年以來的最低水平。

正是這種缺乏重大經濟改革的現像在2024年困擾著日本。自2021年10月以來,岸田團隊在減少繁文縟節或提高工作效率方面幾乎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他的繼任者必須立即採取行動。

目前來看,日本的大改革談話仍然看起來像是雷聲大雨點小,看上去毫無改變。 (發比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