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權分立”走向“三權合一”，川普即將完全掌權？

當地時間11月12日，美國當選總統川普陸續宣佈了一系列新政府人事安排：約翰·拉特克里夫（John Ratcliffe）為新任中央情報局局長；史蒂夫·威特科夫（Steve Witkoff）為新任美國中東問題特使；邁克·赫卡比（Mike Huckabee）為新任美國駐以色列大使；皮特·黑格塞斯（Pete Hegseth）為新任國防部長；埃隆·馬斯克（Elon Musk）和維維克·拉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將領導擬成立的“政府效率部”；克里斯蒂·諾姆（Kristi Noem）為新任國土安全部長。此前，川普早先已經“官宣”前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妮基·黑莉（Nikki Haley）和前國務卿邁克爾·蓬佩奧（Michael Pompeo）不會加入新政府，又已宣佈其競選經理蘇西·威爾斯（Susie Wiles）為新任白宮幕僚長，佛州參議員馬爾科·盧比奧（Marco Rubio）為新任國務卿。

根據美國憲法和法律規定，總統關於內閣人員的提名需要經參議院核准，鑑於共和黨已經確定掌握參議院多數席位，這些人事安排將於明年川普就任後正式獲批並走馬上任。川普在首次就任總統前沒有任何公職經歷，因此在人事任命上大多採納了共和黨建制派的建議。由於川普與共和黨建制派的執政理念、利益導向、價值觀念多有不同，川普首任政府屢有人事變動，造成政策推進受阻。川普在候任階段的各項動作表明，他在第二任期的人事安排已經完全“由其本人控制”，他將提拔和培養“完全忠於自己”的力量，不會再過多考慮共和黨建制派的建議與意見。這預示著忠於川普的“MAGA”（Make America Great Again）力量已經完全成為美國新一屆政府的主力軍，他們似乎已經取代了傳統的建制派而成為共和黨內的新主流。

川普已經公佈十餘名內閣級高官的名單，公認的內閣三大部長（註：指國務卿、防長、財長）的人選也已宣佈兩位。依據政治慣例，副總統也是美國內閣成員。根據已經出爐的新內閣人選可以探知，川普在第二任期的人事安排中大幅強化了其核心“忠誠圈”的主導地位。此舉不僅凸顯了川普“由其本人控制”新政府的決心，也反映了他對共和黨建制派進一步疏離的立場。此次人事佈局使得MAGA力量全面走向台前並對美國政壇發揮更具主導性的作用。

在已公佈的內閣成員名單中，所有人選無一例外地與川普的“MAGA”議程高度契合，且多屬於具備鮮明保守立場的盟友、堅定支持者或是“政治局外人”。他們都或多或少在公開場合對川普“大唱讚歌”或直抒胸臆地表露對於“川普主義”的擁護之心。已經確定出任國務卿的盧比奧在擔任聯邦參議員期間就多次強推具有鮮明保守主義傾向的立法，曾被川普物色為本次大選的副總統候選人，還在2024年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公開表示對川普內政外交政策的“毫無保留的支援”。已經確認出任白宮幕僚長的威爾斯連續三次在川普競選團隊擔任要職，被視作川普競選團隊的“總管家”，深得川普的認可與信賴。已經確認出任國防部長的黑格塞斯也是一名川普的“老粉”，他自2016年大選以來長期支援川普，並在環保、外交、生殖權利、大選投票機制等議題上與川普保持高度一致。

馬斯克和拉馬斯瓦米則是川普競選期間的“金主”。馬斯克在競選期間為川普豪擲千金、大力輔選，不惜將自己的全部身家“押注”共和黨。拉馬斯瓦米則是一名資深的共和黨資助者，他於2024年1月起擔任川普競選團隊的政治代理人，深度參與川普的競選活動。作為拿身家押寶的兩位知名富豪，川普在勝選後自然投桃報李，將新成立的“政府效率部”交給了兩人。

這些任命的另一特點是，新政府組成人員的政治資歷較淺，甚至有的人都沒有深耕過政壇。內閣第一號人物、候任副總統范斯於2022年才當選為聯邦參議員，此前沒有過公職經歷，步入政壇僅僅兩年多就一躍成為“一人之下”的副總統，原因就在於川普的大力提拔。威爾斯雖然長期為共和黨耕耘選舉事務，但是缺乏公職經歷。黑格塞斯僅參與過國會議員選舉的初選，長期在保守派媒體福克斯擔任媒體人，從未有過政府經歷。馬斯克和拉馬斯瓦米也都是從未涉足過政界的商業精英。這些“政壇小白”驟然之間成為白宮高級官員，皆依仗川普的“提攜之恩”，絕不可能會反叛自己的“政治生命源”，強化了川普對於這些人的控制和操縱。

日益“MAGA”化的國會

早在總統選舉開票之際，共和黨就已確認拿下參議院控制權。截至文章發稿，延宕多時的眾議院選舉也露出眉目：共和黨率先拿到218席，已經掌握新一屆眾議院控制權。隨著國會選舉接近尾聲，共和黨也加緊對於國會內部力量的重新洗牌和佈局。共和黨作為參議院多數黨，院內領袖在議題設定、議程安排、兩黨協商、府院協調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被視作“參議院內最有權力的人”。早前，長期佔據共和黨參議院領袖一職的資深政客麥康奈爾已經宣佈退休，共和黨內部對於該職務的爭取日益加劇，目前浮出水面的爭奪者為德克薩斯州參議員約翰·科寧（John Cornyn）、南達科他州參議員約翰·圖恩（John Thune）和佛羅里達州參議員裡克·斯科特（Rick Scott）。三位候選人都不約而同地向參議院共和黨同僚表示自己“能夠得到當選總統的支援與背書”，這表明川普對某一候選人的支援程度已經能夠很大程度上決定誰成為參議院共和黨領袖。

三位競逐者都是十分保守且資深的共和黨參議員，他們在各類議題上均與川普保持高度一致。科寧和圖恩之前被視作共和黨建制派的一員，曾主張接受2020年總統大選結果，但近期川普已經同他們緩和了關係。斯科特則是2020年大選結果的堅定反對者，被川普視作“堅定且忠實的政治盟友”。有共和黨消息人士稱，斯科特甚至是2024年大選共和黨副總統候選人的潛在人選之一。但無論如何，鑑於三人的過往政治經歷和本屆參議院共和黨籍議員的組成情況，不管誰當選參議院共和黨領袖，都會忠實地貫徹川普的施政綱領，配合川普的施政舉措，而不會再像第一任期那樣受到來自參議院共和黨建制派的掣肘（註：川普第一任期時，共和黨雖掌握參議院多數席位，但以麥康奈爾、羅姆尼為代表的共和黨建制派往往阻礙川普的政策推進。而在本次大選中，共和黨建制派議員紛紛退休或放棄參選）。

在眾議院，隨著共和黨已經確定控制了多數席位，圍繞著眾議院議長的爭奪也開始了，現任眾議長約翰遜及其團隊已經緊鑼密鼓地推進競選連任活動。雖然約翰遜沒有真正的競爭對手，但他在眾議院共和黨內部也面臨異議，尤其是極右翼保守派和自由黨團，他們或將拒絕投票，以此作為獲得未來承諾的籌碼。近期，約翰遜不斷表露自己對於川普的忠心，他說自己將成為川普的“四分衛”（註：美式橄欖球的戰術位置，主要負責進攻），全力支援川普的大規模驅逐、減稅、裁減聯邦勞動力以及在國外樹立更強硬的美國形象的議程。約翰遜還說自己“將在第一天做好準備”，並聲稱將竭力避免國會在川普第一任期因準備不足而遲滯議程推進的錯誤。

當地時間11月12日，川普訪問華盛頓——這是他於11月6日宣佈勝選後首度訪問首都。川普此次訪問正值共和黨在參眾兩院選戰告捷之際，他會見了多位共和黨籍國會議員並表達了對他們的認可與支援。分析人士指出，川普的到來將為約翰遜帶來推動力，他已經在總統大選和國會大選期間建立了與川普的深厚關係。當天，約翰遜還對媒體表示，他預計本周將多次見到川普，並將於本周末親自前往佛羅里達州的海湖莊園拜會川普。種種跡象表明，已經拿到川普背書的約翰遜將在之後的眾議院議長選舉中繼續連任議長一職，且很小機率再現昔日麥卡錫連續15輪投票才當選議長的鬧劇。這也意味著川普借由約翰遜將對眾議院議程的設定與推進產生極大影響，新一屆眾議院將成為約翰遜所說的“四分衛”，為川普實現其競選承諾和政治綱領大力出擊。

“三權分立”走向“三權合一”？

今年大選，共和黨掀起席捲全美的紅色浪潮，以較大優勢拿下總統和國會兩院，可謂風頭無兩。而在聯邦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佔有6席（註：其中3席為川普第一任期提名的），自由派大法官佔據3席，保守派以絕對優勢控制著聯邦司法權。因此有觀察人士戲稱，川普實現了行政權、立法權和司法權的“贏者通吃”，將三大權力合於一身，成為美國有史以來權勢最大的總統。當前，自由派大法官索尼婭·索托馬約爾（Sonia Sotomayor）年事已高，一旦她於川普任內退休或身故，川普勢必會再提名一位保守派大法官，從而在最高法院形成7:2的絕對優勢。他還可能在第二任期內勸說幾位比較年長的保守派大法官退休，再提名幾位相對年輕的保守派大法官，這樣的話，保守派對於聯邦最高法院的控制可能會延續至21世紀中葉。

川普在大選中帶領共和黨贏得總統寶座和國會兩院，同時保守派對聯邦法院的主導地位，使得美國三大權力機構都呈現出保守主義主導的格局。這種權力集中將使川普政府能夠高效地推動其政策議程，而無需在國會遭遇強大的立法阻力。移民、稅收、環境保護、教育和衛生政策等關鍵領域很可能在短時間內向保守立場全面傾斜。鑑於川普及其政府更趨向民族主義和保護主義，這一趨勢也可能進一步加深美國在國際舞台上的單邊主義立場。這一立場會使得美國在氣候變化、全球貿易、軍事聯盟等全球議題上的態度更加強硬，這也會重新定義美國在全球的角色與責任。

最高法院的保守派主導地位將對川普政府的施政起到“護航”作用。即使未來出現政黨輪替，民主黨也可能難以快速推翻川普政府的政策。由於大法官是終身任命，現任保守派法官的司法影響力將長期存在，這不僅意味著未來的民主黨政府在政策實施中會遇到法律上的較高門檻，同時也會使一些熱點社會議題（如墮胎權、槍支管制、宗教自由等）傾向於保守裁決。這種情況將會對美國社會的進步主義力量形成長期挑戰，且可能進一步加劇社會的意識形態分裂。

而三權集中在保守派的掌控下，將導致行政、立法和司法相互制衡的傳統模式受到削弱。美國憲法設計了三權分立制度，旨在防止任何一派獨大，保障各方聲音的表達。然而，川普幾乎對三大權力機構的完全掌控，可能削弱制衡的效果，使得其權力在實際操作中被“無限放大”，將導致美國大眾對於政治參與和民主程序的信任下滑，加劇美國的政治極化和社會撕裂。川普及共和黨在行政、立法和司法三大權力中的優勢地位，將使得美國政策在未來數年向保守主義強力傾斜，進一步深化黨派對立和政治內耗。這種政治格局不僅將重新定義共和黨在美國政治中的主導角色，同時也為民主黨提出了新的挑戰，或將深刻影響未來數十年美國的政治與社會走向。 (民智國際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