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大火】洛杉磯史上最具破壞性火災：頂級富人區被燒燬，山火何以失控？

山火從富裕的太平洋帕利塞茲社區（Pacific Palisades）燃起，圍城的火光驚動了以洛杉磯為家的文體明星和工薪階層。這個冬天的山火已經成為加州歷史上造成最嚴重經濟損失的野火。從1月7日上午10點半開始，截止美國加州當地時間1月9日夜間，洛杉磯市轄區的多處山火已經造成至少10人死亡，另有1萬多棟建築被毀，經濟損失超過500億美元。從內陸沙漠吹向太平的乾燥季風還在增強，助長著火勢，阻撓著救援。對於全市已經接到被迫撤離令的超過17.9萬人來說，常態的生活依然遙遙無期。

山火圍城

在洛杉磯，社會名流們常為擁有一套“帕利”社區的豪宅感到驕傲。這個位於洛杉磯西郊、擁有2.4萬人的街區以寧靜的生活氛圍和壯美的自然景觀著稱。街區北面背靠綿延低矮、步道環繞的聖莫尼卡山（Santa Monica Mountains），南部的沙灘和海岸線常有衝浪者們慕名而來。

這種祥和，在1月7日上午被一陣大風打破。當地時間10點半左右，帕利突然颳起超過百公里每小時的東北風，強風攜帶著來源不明的微小火源（比如丟向窗外的菸頭），引燃了聖莫尼卡山上的乾燥植被，火勢緊接著向山下的居民區擴散。當地媒體報導稱，火勢以每一分鐘吞噬三個足球場的速度在帕利擴散，橘色的火光和濃煙四起，不時的倒塌和爆炸聲讓帕利吵鬧得像個飛機場。

當天上午，追隨風暴16年的坦納·查爾斯 （Tanner Charles）恰好在當地拜訪朋友，看見火勢便開始在社交媒體平台X（原“推特”）滾動進行視訊發佈。鏡頭中的他坦言，跟蹤風災16年，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災害“。他和朋友把所有的塑料製品搬進屋內，然後打開前院和後院的噴頭，讓家周圍的灌木和樹木儘可能地變得潮濕。但當天晚上8點，他看到街邊的棕櫚樹挨個起火，澆灌軟管的出水量很難抵擋橘紅色火焰的蔓延。

“我們離開這裡吧，我們已經盡力了，”查爾斯在X上發佈道，背景音裡不乏爆破聲。當地居民也都在棄房而逃，上千輛車排著隊，一直從高速公路堵到鎮上的主街。到了第二天清晨，山火依然在帕利周圍的山上燃燒，主街邊則幾乎被“夷為平地”：小診所、公共圖書館、兩家超市和長老會教堂紛紛被破壞，汽車殘骸散落在路邊，偶爾擋住消防車的路。

在這個富裕街區的超過5300棟、超過七成的建築已被摧毀，過火面積超過80平方公里。而在整個洛杉磯西部和北部，火勢仍在蔓延。綜合加州林業消防局（California Department of Forestry and Fire Protection）發佈的消息和《洛杉磯時報》報導，1月7日，帕利大火擴散到了附近的聖莫尼卡市和度假勝地馬里布；當晚6時許，洛杉磯北部的伊頓谷地爆發了伊頓大火（Eaton Fire），超過52平方公里土地和約5000棟房屋被燒燬；從7日晚10點到9日下午3點，北部山區又接連發生三起野火，總計過火面積超過10平方公里。

1月8日，洛杉磯標誌性的“好萊塢山”附近也發生了山火，並一度危及好萊塢露天劇場等旅遊勝地。眾多文體名流的住宅也被火勢波及。根據文娛權威媒體《好萊塢報導者》（The Hollywood Reporter）統計，包括演員迪卡普里奧、歌手及演員曼迪·門羅、歌手及演員安娜・法瑞絲在內的至少十位文娛明星的宅第被損壞。原定於1月17號公佈的奧斯卡提名，已經因為大火的肆虐推遲兩天。

此外，洛杉磯快船隊球星科懷·倫納德需要陪伴住在帕利的家人避難而缺陣常規賽。大火摧毀了NBA金州勇士隊主教練史蒂夫·科爾長大的房屋，還迫使NHL冰球隊洛杉磯國王隊周三的主場比賽改期。

在伊頓大火中受災最嚴重的洛杉磯北部社區阿爾特迪納（Altedena），則有不少工薪階層的打工租客和剛剛買房不久的新洛杉磯人。據從小在洛杉磯長大的地產律師張軟淑介紹，阿爾特迪納有著大量共享一套房屋的群租客，而且在很多亞裔美國人看來，打工賺錢在阿爾特迪納買房，會被認為是實現了“美國夢”。

“很多人希望有朝一日住到阿爾特迪納，”張軟淑說。“但那裡現在已經因為山火毀得相當破敗。”

“反季節”火災與滅火之難

“洛杉磯郡和郡內所有 29 個消防部門沒有為這種大規模災難做好準備，”洛杉磯郡消防局局長安東尼·馬羅內（Anthony C. Marrone）在新聞發佈會上說。“我們只能為應對一起或兩起重大森林火災做準備，但沒有辦法做到同時對付四起，尤其是在持續的大風的情況下。”

由於天氣狀況不穩定，截至當地時間11日凌晨，影響範圍最廣的帕利大火和伊頓大火分別只有6%和0%被控制，美國聯邦政府派來增援的高空滅火直升機並不能起飛進行空中作業。

在滅火困難的情況下，接到被迫撤離令的洛杉磯居民已經超過17.9萬人，而因空氣污染自主離開家園的人則更多。住在離伊頓大火火源點南15公里的張軟淑，因惡化的空氣質量和濃郁的灰塵決定逃離洛杉磯兩三天。看著被煙塵籠罩的灰色天空，她下單了人生中第一台空氣淨化器。

“南加州經常被野火影響，人們對火災並不陌生，”張軟淑說。“但過去我們是住在野火邊，如今我們是住在野火裡。這多少有些‘世界末日’的感覺。”

據國際可持續研究智庫“世界資源研究所”（World Resources Institute）統計，從2012年到2024年，美國洛杉磯郡在一年的頭兩周平均只會發佈兩次火災預警，在大多數年份前三個月都不會收到火災警報。而在2025年，洛杉磯已經發佈了38次火災預警。在加州，炎熱乾燥的野火季節通常始於6月，持續到10月。

此輪在洛杉磯和南加州相對涼爽多雨的冬半年出現破壞力創紀錄的山火，呈現著“反季節”的特點。“已經沒有火災季了，”加州州長蓋文·紐森（Gavin Newsom）的新聞發佈會上說，“現在是火災年。”

在研究人士看來，在火災來臨之前，2025年1月的南加州和洛杉磯周圍早已是特大火災的溫床。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氣候科學研究院丹尼爾·斯溫博士（Dr. Daniel Swain）通過郵件告訴本刊，在火災之前，南加州的氣溫高過平均水平約4華氏度（約2.2攝氏度），已經連續數月沒有明顯降水，“山上死去植被的水分已經遠遠低於正常水平，形成了極端乾旱的植被季”。

斯文博士還指出，“極端乾旱的植被季”恰逢加州的“離岸風季”。在南加州，從內陸翻越海岸山脈刮到海邊的“聖安娜風”司空見慣，它通常攜帶著幹燥的沙漠空氣，引燃植被併形成野火。但本輪助長火災的“聖安娜風”受南加州高溫急加持而變得異常強大。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National Oceanic and Atmospheric Administration）曾預報說，1月7日下午的陣風可能達到104至120公里每小時。也正是這股強風，讓帕利大火的過火面積從10點半的11.8平方公里擴展到到下午4點的64.7平方公里，擴大了五倍多。

截至發稿，目前尚未有氣候歸因組織和研究者將本輪洛杉磯的火災與氣候變化直接掛鉤。但斯文博士提到，大氣溫度每升高一度，其蒸發和吸收的水分就會增加7%，而地球剛剛經歷了有記錄以來最熱的一年。另外，洛杉磯郡依然在向居民發佈強風預警。“強風時間越長，植被就會越來越乾燥，”斯文博士說，“情況看起來越來越糟了。”

為支援加州和洛杉磯撐過遠未結束的本輪火災，即將離任的美國總統拜登承諾，在未來 180 天內，美國聯邦政府將承擔南加州滅火和重建工作的“全部費用”。加拿大政府和包括渥太華、魁北克和阿爾伯塔州在內的加拿大地方政府已經準備向美國和加州提供250名消防員、航空消防裝置和其他滅火資源。

據美國媒體1月9日報導，洛杉磯郡依然有超過25萬戶家庭和企業處於停電狀態，超過7500名州和聯邦的消防人員依然在一線應對山火。對於因大火離散的數十萬人來說，正常的生活依然遙遙無期。 (三聯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