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DeepSeek以低成本模型攪動全球AI格局之際,OpenAI CEO Sam Altman與軟銀創始人孫正義在東京進行了一場重磅對話。
在昨天這場2月3日的對話中,Altman首次公開回應了DeepSeek帶來的挑戰,並透露了OpenAI的技術路線選擇。
一向高調的孫正義更是直言不諱地表示,未來幾年AI算力投入將呈"10×10×10"的指數級增長,直指當前以DeepSeek為代表的"低成本路線"。
"最近中國的DeepSeek也有一些宣傳,他們可能會模仿或者趕上,成本也許會便宜很多。"當孫正義在對話中提到這個敏感話題時,Sam Altman給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回應:"當我們要做最智能的模型時,就需要最大的算力。有些人說'你也可以用小模型來做壓縮',但那真的只是小打小鬧。我覺得人們還沒真正理解回報在多大程度上是呈指數級增長的。當然,成本也是指數級增加,但我認為收益增長得更快。"這個態度鮮明的回應,揭示了OpenAI與DeepSeek在技術路線上的根本分歧。
更有意思的是,當談到AI發展速度時,孫正義直接給出了一個驚人的計算:"現在你們的模型大概每年提升10倍。再加上晶片本身性能也在以10倍速度前進。然後我們的'Stargate'項目又在大規模增加晶片的數量,一年可以增加10倍的晶片。所以10×10×10......一年或兩年就是1000倍,然後下一年再來一次10×10×10,那就是再乘一個1000倍。1000乘1000就是100萬倍,再來幾次就是10億倍的提升。"面對這種大手筆投入,Sam Altman表示:"我覺得人們還沒真正理解回報在多大程度上是呈指數級增長的......"
在這場長達一小時的對話中,兩位科技領袖不僅討論了AI的發展路徑,更首次詳細披露了未來的技術佈局。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們反覆強調了一個核心觀點:真正的AI革命,才剛剛開始......
孫正義: 是的,我們之前還在想,‘我們真的能實現合作嗎?’結果它真的實現了。我們已經討論要做這件事很久了,現在終於全部敲定並向外界公佈,我覺得這真是太棒了。
我們將在日本成立合資企業“SB OpenAI Japan”,向企業客戶提供人工智慧服務。這家合資企業將由OpenAI和我們軟銀及其國內電信部門成立的公司共同持有。軟銀集團及其投資公司計畫每年在OpenAI工具上投入30億美元。
Sam Altma: 是的,而且整個世界今後將需要大量的算力(compute)。正如我前說的,我們可以讓小模型也完成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任務,但如果要真正推進智能的前沿,就需要海量的計算力。而在那個前沿,會產生最大的價值。所以,我們需要大量計算能力來訓練這些模型,而人們顯然也會需要大量的算力來運行這些模型。能夠最終大規模地去做這件事,真是太好了。我對此感覺非常好,真的很不錯。
孫正義: 是啊,是啊……大約在一年半前,我們一起吃飯時聊到:‘Sam,AI什麼時候會真正到來?電腦要多大才夠?’你和團隊給我的回答很簡單:‘越多越好’,對吧?‘越多越好’。我就想,如果越多越好,那我們就應該投很多。現在我們確實做了很多,這就是我們當初開始的起點。
Sam Altma: 對,沒錯,‘越多越好’。這並不是說計算力有一個固定的上限,更多的算力當然就能帶來更強大的模型,有些人說‘你也可以用小模型來做壓縮’,但那真的只是小打小鬧。我覺得人們還沒真正理解回報在多大程度上是呈指數級增長的。當然,成本也是指數級增加,但我認為收益增長得更快。當我們要做最智能的模型時,就需要最大的電腦。
孫正義: 是的,這讓我想起網際網路時代的早期。1995年我們剛開始做網際網路的時候,使用的只是台普通PC,上面只能顯示很大的文字,而且速度很慢、成本很高。
後來寬頻(Broadband)出現時,人們就說:‘我們為什麼需要那麼大的頻寬?結果有了更多頻寬,大家又覺得:‘這已經夠了,這個需求不會再增長了吧。
但隨後圖片出現了,而且解析度越來越高,然後視訊也出現了,對頻寬的需求就一直不斷攀升。起初人們還在說,‘網際網路只是個虛擬的東西,沒有什麼真正的用處,而且大多數服務都免費,所以沒有商業模式。’所有這些批評現在看來都很荒謬,對吧?
Sam Altma:我覺得在智能(intelligence)這件事情上,也會發生同樣的情況。有人會問:AI到底要多聰明才能夠?
其實答案是:越聰明越好。人們會大量使用它,會生成海量視訊,解決非常困難的問題,然後世界上的一切都將變得非常智能。
孫正義: 現在,你們的模型實際上提高得很快,對吧?就像一年能提升10倍,你們衡量的標準是什麼?
Sam Altma: 我們並沒有一個精準的科學量化方法,但就一種‘直覺’或‘精神層面’的感覺來說,我們每年大概能往IQ的標準差方向提升一個單位。此外,每年上一代模型的計算成本都會下降大約10倍。
晶片成本的下降會帶來更高的性價比——同樣的預算,我們就能買到多出10倍的晶片,而且演算法本身也變得更有效率,所以這些因素是會相互疊加的。這個進步速度很容易被人們視作理所當然。
2018年和2019年,我們有了GPT-1和GPT-2,當時大家看了也沒覺得多震撼。GPT-3推出時,才第一次讓一部分人產生注意,但其實GPT-3也很有限。如果你現在回去用用GPT-3,會覺得就像進入一家老式電腦博物館,看著一台Xerox Alto(施樂Alto),它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了。
你能看到它確實實現了一些功能,也有點現代電腦的影子,但那畢竟是50年前的東西,現在看就像遠古一樣。
GPT-3其實也只是幾年前的產品,可我們現在再看它,就感覺有點像個笑話。ChatGPT上線才一年多一點的時間(2022年11月底),GPT-4是2023年3月才發佈的。如果你看看這個進步的速度:模型的能力提升得有多快、成本又降得有多快,如果我們能一直保持在這個曲線上,未來就會非常令人驚豔。
孫正義: 在我看來,你們的模型大概每年提升10倍。再加上晶片本身(在黃仁勳和整個行業的努力下)性能也在以10倍速度前進。
然後我們的‘Stargate’項目又在大規模增加晶片的數量,一年可以增加10倍的晶片。所以10×10×10……一年或兩年就是1000倍,然後下一年再來一次10×10×10,那就是再乘一個1000倍。1000乘1000就是100萬倍,再來幾次就是10億倍的提升,對嗎?
有些人會說,Deep Seek最近也有一些宣傳,他們可能會模仿或者趕上,成本也許會便宜很多。
可是一年之後,你們又會在這條路上繼續狂飆,發佈更多更新的東西,比如說GPT-3.0x、GPT-4.0x之類的。人們沒有意識到這個指數級的速度到底有多麼驚人。當你置身在這個指數曲線上時,反而很難直接感受它,因為你會不斷適應,但我們確實是在一條非常陡峭的曲線上前進。這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所以,僅僅再過幾次迭代,我們就能提升到10億倍的量級。再想想接下來10年,這將變成真正的超級智能吧?我覺得現在人們根本無法想像那會是什麼狀態。因為大多數人都習慣線性思維,當真正的指數級增長到來,就會超越人類的想像。
Sam Altma: 是的,我也同意。身處其中時確實很難完全感受到,在我的職業生涯中一次又一次地發現,你必須相信指數的力量。我們大腦並不是為理解指數而設計的,但我們必須相信它會發生。
孫正義: 所以你依然對未來的創新潛力感到興奮,並不覺得已經到達了頂點或飽和?
Sam Altma: 不不不,遠遠沒有。再過幾年回頭看現在的GPT-3或者某些版本,肯定會覺得:‘天啊,當時怎麼那麼弱?’簡直難以想像。
孫正義: 有些人覺得,要把AI agent或各種提示工程(prompting)整合起來很困難,但其實這種技術進步本身反而在讓一切更簡單。使用者根本不需要自己進行很多複雜的實現。它會變得越來越友好。就像我們現在這樣講話,通過聲音和眼神進行交流。我們今後跟AI也會這樣,通過聲音、通過彼此的‘眼睛’。
Sam Altma: 完全沒錯。現在光靠一個文字框,就已經給人們帶來了很大的價值,但我們的世界可不只是一個文字框。
所以我們一定會加入更多方式,比如語音、視覺等等。就好比對著這顆‘水晶球’說話一樣。你只要開口,AI就能看見你,看見你的臉,理解你的語調。就像我們彼此交流,它也能通過語音、表情、周圍環境自行捕捉資訊,然後與我們對話。
孫正義: 是啊,這件事情真的非常快就會發生了,我也這麼覺得。有些人說,‘Stargate項目的資本開支(capex)太大了,你們打算怎麼籌錢?Masa,你資金夠嗎?’你怎麼看?我覺得我們還是需要非常大的容量,需要很多潛在的上升空間,來把技術真正發揮出來,對吧?
Sam Altma: 這正是我之前想表達的觀點。我認為,只要在智能方面做線性提升,帶來的價值卻是指數級增長。只要我們能把這些模型的智能再往前推進一點,就會在經濟上創造出非常多的價值。當然,這需要大量的資本開支,但收入增長曲線也會隨之快速攀升。”
孫正義: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朋友,埃隆·馬斯克,他會說,‘孫正義,你有足夠的錢嗎?’我會告訴他:‘我們一定會搞定。我們不是銀行,但我們是軟銀(SoftBank)。’我完全相信我們會把這件事推進下去。
現在我們也需要把Stargate拓展到日本,因為涉及監管問題,我們必須尊重國家安全、隱私法等等。軟銀正在日本建一個大型資料中心,把Stargate擴展到日本的基礎設施上,這裡是創新的中心,美國那邊(State)是主要負責訓練和核心的大腦,但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文化、國家安全需求。
我認為我們不只應該在日本擴張,還應該把這種模式擴展到其他國家和地區,尊重當地的文化和國家安全。
Sam Altma: 是的,我們當然也非常希望這樣。雖然我們最初確實是一家美國機構,但我們的使命一直是為全人類打造AGI。我們希望確保我們的系統能體現世界各地不同人群的價值觀、文化和語言。
孫正義: 之前有一次,我在日本的某個地方拍了張照片,然後問AI:‘你知道這是那裡嗎?’結果它竟然回答:‘哦,這應該是某某地方。’
我就問:‘你是用了GPS嗎?’它說:‘沒有,我沒有用GPS,我看了石頭上長的青苔,還有石頭之間的拼接方式。這裡應該是座有500年歷史的某某古蹟。’它居然一下子就對上了!我當時驚呆了,心想:‘天啊,它怎麼可能這麼瞭解日本?也太智能了吧!’真的讓我目瞪口呆。
它是一種推理,一種預測推斷,不是靠所有的細節資料,而是通過猜測、再猜測、不斷猜測,最後就猜到了那個歷史遺蹟,太神奇了!我真的被震撼到了。
它甚至還懂我的笑話呢——我記得我用大阪方言讓它編了個笑話(你也知道日本不同地區有不同方言),然後它編完還跟我解釋為什麼這個笑話好笑。我當時想:‘我的天吶,它甚至理解語境、文化!’這已經很厲害了,但我現在每天用它,還是會經常被震撼到,真是太驚豔了。
Sam Altma: 是啊,真是太棒了。
孫正義: 我們今天也宣佈了‘Crystal’產品。當我們想要讀取各種原始碼,比如我們內部集團2500個系統的資料,可包含了數十億行程式碼,這樣的規模肯定需要非常多的計算力。
你覺得在日本這邊,如果我們有足夠的算力,比如有了Stargate的支援,就能把我們過去30年的所有原始碼都讀進去,再讓你的模型來處理,你對此有信心嗎?
Sam Altma: 是的,我們非常有信心可以做到。這是完全可以實現的。人們也許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但其實能直接這麼幹真的很了不起,我對這個非常有信心。
孫正義: 我真的很高興能夠把所有原始碼整合起來,同時還能即時地在會議中與它進行互動,而且還帶有長期記憶。不過現在我們還沒有真正的‘長期記憶’功能。你覺得我們什麼時候能實現長期記憶?
Sam Altma: 我覺得絕對會在接下來的幾年內實現,甚至可能比我們預計的更快。讓這些模型擁有幾乎無限的長期記憶,這太重要了。讓AI真正理解你的一生、理解一家企業或整個公司的所有資訊,這是非常重要的一大步。我們也一直在為此努力。
孫正義: 我對於長期記憶有一個自己的‘專利’或‘理念’,就是當我們現在這樣對話時,我可以看到面部表情、情緒以及聲音的語調。所有的對話可以轉換成文字,但是要理解聲音的語調和面部表情。
我這裡有一套情感對應,包括大約250種情感。然後給每種情感進行索引,比如害怕、憤怒或者懷疑等等,大約250個用來表達情緒的詞。對於每個情緒,我們還用1到10的量表來表示生氣強度。
如果某種情緒非常強烈,可能就是10,或者像是3那樣較弱。我會給每種情緒以及它的強度都做索引,然後把它轉成一個數位化的索引標記,這樣對話就能被壓縮成為一個包含三個數字索引的文字。通過這種方式進行表達,也就是把對話進行壓縮。然後當出現很強的情緒波動(比如極度憤怒或非常不安)的時候,多模態識別(包括視訊)就會把所有資訊都捕捉下來,並儲存到長期記憶裡。
但如果只是‘早上好’、‘晚安’這樣的日常寒暄,或者你每天開車通勤的時候,看見紅綠燈或其他車輛,那些事情人腦往往是會忘記的,否則大腦容量會爆炸。所以你會壓縮那些不重要的資訊。
但如果遇到很驚喜或者情緒強度特別大的事,就不會做過度壓縮,還會把視訊、聲音、音訊等多模態資訊都記錄下來並儲存。比如你3歲生日的時候,你應該記得那一刻,對家庭來說很開心,所以它會自動捕捉並儲存所有多模態資料。
所以,這就是我的長期記憶概念。關鍵在於‘驚喜程度’或者‘情緒強度’這種索引。
因為人類不僅僅是通過文字在溝通,還會通過情緒,比如‘我喜歡你’可以有完全不同的語氣含義。所以把語音語調和面部表情也索引化,就能對資訊進行壓縮並保存在長期記憶裡。這些上下文在下一次對話、討論或談判時就非常有用。你要是在談判時無法讀懂對方情緒,就很容易失敗。
這就是我10年前提交的專利或者說概念。我覺得這應該很快就能派上用場嗎?”
Sam Altma: 很快,真的很快。我現在還不確定具體細節,但我覺得能有帶有情緒表達的AI肯定會對我們產生比預期還要大的衝擊——不僅是聊天機器人發來的文字,而是你看見一個渲染出來的虛擬人臉,它還有情緒。這方面會非常令人興奮,但也意味著我們要建立一些新的社會保障措施。不過我覺得這也非常有前景。
孫正義: 對對對。我們那個朋友Johnny正要做這件事,我非常期待看到這樣的發展。
如果我們擁有這些資料和長期記憶,我們就需要超大的容量(算力和儲存)。可延遲(latency)也會變得非常重要。比如客服呼叫中心,必須要有即時響應。你有沒有信心在日本這邊也能做到這一點呢?我以前很擔心延遲問題,但現在,你如果用我們現在的語音模式來體驗,感覺就像在和真人對話一樣,速度很快、體驗很好。
你覺得這能在日本大規模應用嗎?企業級、關鍵任務?我過去常擔心這個,但現在感覺或許能行。
Sam Altma: 是的,我也曾非常擔心延遲。但就算你今天用我們的語音功能,感覺就像跟一個真人講話一樣,回覆很快、效果很棒。我想我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回想幾個月前,其實還經常有延遲,但現在,甚至昨天晚上我還在用的時候,就覺得‘哇,它反應好快!’所以對我來說,延遲已經做到了相當不錯的水平。現在大概在100毫秒左右,也許稍微高一點,但的確很快。100到200毫秒,其實和人類對話的間隔差不多——人類之間的對話反應大概也是200毫秒吧?所以在100到200毫秒之間的互動幾乎可以和人類對話同步了,你還可以中途打斷,這才是關鍵。
因為人類也會中途插話。這一切都已成為現實,所以你問我對把模型訓練好後在日本即時提供服務有沒有信心?答案是肯定的。
孫正義: 就算模型是在美國訓練,但在日本有Stargate中心,你覺得即時響應也沒問題?
Sam Altma: 是的,肯定要把一些非常低延遲的用例放在離使用者更近的地方。但正如你所說,我們可以在美國進行訓練,也可以在美國處理很多‘思考’(深度推理)的過程。只是在某些應用場景下,為了極低的延遲,會需要在邊緣節點去部署模型。
孫正義: 是啊。那些不涉及國家安全的部分可以繼續放在美國做,而涉及國家安全和隱私的內容就可以放在日本本地來處理。
Sam Altma: 我們當然也可以在全球範圍內部署模型。那麼,我們會為這個新的合資項目分配一千名銷售工程師。他們需要為每個系統做實施和部署,為各個任務建立Agent。
孫正義: 能跟我解釋一下這些代理是怎麼工作的嗎?它是用來完成單一任務,還是一種非常複雜的多功能代理?我也想更深入地瞭解一下——你們的代理到底是一種比較單一的任務代理,還是相當複雜、能處理很多任務的?”
Sam Altma: 我們會有一些通用型的代理,供消費者使用。它們可以做很多強大的事情,比如我們剛剛看到的那種深度研究、瀏覽網路之類的操作。但是,對於企業或組織來說,或者說對所有人來說,理想的代理應該能像公司內部的一名員工那樣,擁有同樣的背景資訊、權限和能力。
也就是說,你需要把公司所有的系統、所有的知識庫都連接起來,讓代理訪問企業內部的程式碼,理解公司是如何運作的。這對每家企業來說,都會需要大量的定製化工作。可是一旦你完成了這項工作,就能想像那會帶來什麼樣的變化。
舉個例子:如果有人把AI代理整合到了軟銀的業務裡,而同時還有一家虛構的競爭對手沒有這樣做,那麼軟銀就能做得更多、更快、更好。
一旦將AI真正融合到公司的工作流程中,擁有它所帶來的所有強大功能,就不只是做做深度研究或在網上瀏覽、編寫通用程式碼那麼簡單,而是和公司各系統深度整合在一起。這將會產生巨大的威力。
孫正義: 是啊,有了Crystal的公司和沒有Crystal的公司之間,就好比拿著機槍和拿著……嗯,算了,或許這個比喻不太恰當。但差距會非常明顯,就像一個有電力的國家和一個沒有電力的國家。或者有汽車和只有自行車的國家,生產力的差異會極大。你覺得這種情況會再一次在AI領域上演嗎?
Sam Altma: 毫無疑問會的。我覺得這正是那種關鍵性的時刻。你提到了‘劍’——我自己就收集一些古老的技術製品。在青銅時代剛開始時,我手裡有一把那個時期的劍。當時他們不僅能鍛造劍刃,還能鑄造金屬的劍柄,然後把金屬柄和劍刃連在一起。這樣就可以像揮砍那樣去使用,而不是像之前只能用木柄插在劍刃上的版本,一揮就會斷,所以只能用來捅。
這是技術在一瞬間賦予了人們決定性的優勢。在短短幾十年裡,這改變了整個歐洲。我覺得AI就是這樣一種技術。那些沒有充分整合AI的公司,將會很難跟已經整合AI的公司競爭。
孫正義: 對,不僅僅是國家或行業之間的區別,公司之間也是如此。最近有個‘Deep Seek’的例子。現在你們在保護人類安全方面下了很大功夫,比如避免AI輸出危險的回答,或者做出非常危險的決策等。所以,技術和輸出看上去可能有99%相似,但多了一層‘安全守護’來保護人類或者國家安全,比如排除錯誤答案、危險決策,這最後1%或2%的精細調校就要投入非常多的努力,對嗎?”
Sam Altma: 是的。社會需要去摸索出一些邊界問題。我們自己也非常關注這方面,為了做好安全性投入了很多努力。但只要我們做對了,人們就願意使用它,這是好事,對吧?
孫正義: 我不想太多涉及政治,但根據不同國家的情況,如果使用不當的話,可能會產生非常危險的後果,這會成為引發可怕未來或可怕戰爭的導火索。那麼,有人會問,這些AI代理或Crystal,是為了省錢嗎?它會讓人失業嗎?我想你肯定常常被問到這種問題,你會怎麼回答呢?”
Sam Altma: 是,它確實會節省成本,但那並不是最令人興奮的部分。最令人興奮的是,我們能做得更多、能實現更多。讓人類擺脫重複性工作,去做更有雄心、更高層次的任務。
每次技術革命出現時,人們都會擔心:‘那工作怎麼辦?’可隨後我們總能找到新的事情去做,這非常好。人們會在更高水準上發揮,也會有更高的期望。
當然,AI會讓很多流程變得更加高效,這對經濟有利。但我最興奮的地方在於:這些系統可以幫助我們創造新的知識——我們自己可能無法獨立完成的知識或科學突破。如果科學進步速度能顯著加快,讓我們在一年裡取得過去十年才能取得的進展;接下來的一年,又能取得過去一個世紀才能取得的進展,那將極大地影響人們的生活質量和經濟發展。
這可不僅僅是讓什麼東西變得‘更便宜’而已,而是我們以前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我們沒有這樣的工具就不夠聰明去辦到。”
孫正義: 是啊,你之前宣佈了五個階段的AI能力提升。我記得第三階段是‘agent’,我們今年剛開始用,對吧?
Sam Altma: 對,剛剛開始,就是今年開始——其實就是最近,或者說上周。今年是‘代理(agent)’的原年。
孫正義: 然後你還提到下一個階段是‘創新者(innovator)’,能解釋一下它是怎麼工作的?
Sam Altma: 目前我們的AI系統在整合已有知識、完成類似過去做過的事情方面非常強,但它們還沒在主動產生新的科學發現。而‘創新者’正是我們的下一步。我覺得它會給社會帶來變革性的影響。我們今年還有很多關於‘代理’的工作要做,但隨後我們會全力攻關‘創新者’。
孫正義: 有些懷疑論者會說:‘AI有極限啊,因為必須是人類教它,所以它怎麼可能比人更聰明?’ 可‘創新者’就代表了它能夠自己創新或發明之前沒有的東西。能不能再多講一點‘創新者’如何實現從無到有的發明?它是不是會有一種探索(exploring)的機制?
Sam Altma: 我認為,它跟人類的過程很像。如果你要解決一個你沒解決過的問題,就會先想出一堆主意,然後留意這些想法之間的關聯,或者從已有知識出發看看那些能用,那些行不通。
比如你會發現:‘這個不行,這個不行,這個還挺有意思,我再往前走一下……哎,也不行……哦,這個方向不錯,我再繼續推進。’一旦你覺得‘哦,可以往這裡、這裡、這裡走’,這看起來很有前途,就會沿著那個方向走得更遠。
對於人類來說,創造力過程看起來不一定總是這樣,但在自我感知背後,我猜也差不多是這麼運轉:從已有的東西上做大量微小的改動,然後逐漸建構出更具潛力的想法。我認為我們可以用AI來實現這樣的過程。
孫正義: 所以推理是第一步,對吧?可能會是三步、十步、甚至一百步的推理。然後人類在創新時,還會嘗試用不同的角度去思考,去做探索。這就是你說的‘探索(exploring)’的概念。
我過去12個月裡提交了1800項專利(我理解是一種表達誇張的方式),在我的腦海中,我不斷去發散、強迫自己從右腦去思考,努力在各個方面進行嘗試。
我覺得AI‘代理式’的推理也可以通過一種機制去強迫自己做各種不同的嘗試——‘探索’,這正是通往創新者的關鍵之處。它可以進行成千上萬、乃至上億次嘗試和錯誤(Trial and Error),然後偶爾就會碰到正確答案,這就是發明。
Sam Altma: 正是如此,這就是‘創新者’大概會運轉的方式。對,很快就能試一試,非常好。不過我也不能說太多,畢竟有一些開發上的秘密。
孫正義: 哈哈,好。然後你說的第五個階段是‘組織者(organization)’,也就是代理與代理之間的協同,對吧?”
Sam Altma: 對,我之前也和Rene稍微提到過這個想法:很多代理或者很多‘創新者’一起協作。
想像一下,在一個資料中心裡可以同時運行無數個‘大腦’,相互交流,彼此共享思路,帶來不同的專長。你甚至可以想像它像一家虛擬公司一樣運轉。這樣一來,威力就相當驚人。”
孫正義: 對我們Crystal項目而言,我的設想是光在軟銀集團內部就創造出‘十億個代理’。
因為我們LINE有一億使用者,移動業務有四千萬使用者,PayPay有七千萬使用者……如果每個帳戶、每個功能都可以有10個子功能,那麼每個功能就可以分配一個代理來完成簡單任務。與其讓一個代理做特別複雜的事情,不如讓非常多的微代理去做小而明確的任務。
所以我腦海中的畫面是:在軟銀集團內部,就有十億個代理來處理各種事務。十億個代理雖然聽起來很多,但從容量或算力角度說應該也能搞定,因為每個代理只負責一件很簡單的工作。
我們對這種模式(微代理平行)其實很擅長。我覺得我們雖然還有很多東西要學,但總的方向就是這樣,對嗎?
”這就是我的願景:在軟銀內部用Crystal打造十億代理,然後先把內部體驗完善,之後我們再做‘布道者’,去告訴我們的客戶:‘看看,我們就是這麼提高效率的,你們也可以這麼做。’這就是我對Crystal的想像。你覺得這個方向怎麼樣?”
Sam Altma: 是啊,讓我們去做吧!
孫正義: 我想問一下關於網路安全的問題。總會有那些壞人,試圖攻擊別人,做壞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我們必須保護更多的人——畢竟很多人的生活會依賴於這個超級智能。你怎麼看待這一點?
因為當AI開始對程式設計越來越精通時,顯然也會被用於網路攻擊。所以我們需要在網路防禦上保持領先。我對AI的潛力感到樂觀,但防守確實比進攻更難。你提到這是個好點子,所以全世界都必須盡快開始認真對待這個問題,對嗎?
Sam Altma: 對啊,這確實很重要。壞人總是存在,這風險很大。我也樂觀地認為我們可以想出辦法,但我們得盡快行動。
孫正義: 我也很樂觀。你知道,世界上99%的人都是好人,但總有1%的壞人。我們必須不停地努力,讓99%的人免受1%壞人的侵害。但是有了創新的超級智能,好的那一方也會不斷努力去找解決方案。就好像汽車出現後會有交通事故,我們就會出台法規、培養禮儀和道德,大家會慢慢學著適應。這也是你所說我們需要健康的監管,而不是過度限制。創新應該有足夠空間,但同時又必須有合理的監管,對嗎?你怎麼看?
Sam Altma: 完全同意。是的,我也強烈支援這些觀點。有人對我說‘你居然主動呼籲為這個行業監管,真是意外’,但重要行業的監管遲早都會到來。關鍵在於如何拿捏好分寸。如果完全沒有監管或者監管過度,都很糟糕。所以我們必須討論怎麼做才算合適、合理。
孫正義: 對,應該是適度和健康的監管,不能因為監管而讓創新停滯。好。說到創新,你怎麼看待利用AGI來解決醫療問題?這是我很關心的領域。
Sam Altma: 這是我最期待的應用領域之一。想想我們如何為地球上所有人提供高品質的醫療服務,想想我們或許可以治癒或改善很多疾病,也許有一天甚至能治好所有疾病。我覺得這觸手可及。每個人可能都經歷過某種情境,如果當時有這樣的技術,就能對自己或家人帶來很大幫助。我相信AI在這方面的成就會非常顯著。
孫正義: 那再說到機器人。你也喜歡機器人,我也喜歡機器人。這應該是你的一個心頭好,對吧?
Sam Altma: 我和所有人一樣,從很久以前就想要有機器人。但一直以來都覺得很難。
現在AI部分(也就是‘大腦’)終於在不斷進步,我們早就能造出‘軀體’,但關鍵一直是難在‘大腦’。我覺得很快就能實現。所以,再過幾年,我們或許可以看到性能非常出色的類人機器人,以及各種其他類型的機器人——這也會改變世界。
孫正義: 這樣的話,人類就不用再做那些危險的工作、體力活、流汗的活、無聊的活。那有人會問:‘那人類還幹啥工作?’ 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Sam Altma: 人類總會找到新的工作。每次都是這樣。想想我們現在在座的人,如果讓500年前或1000年前的人看現在的這些工作,他們會說:‘這算什麼工作?’ 我們自己覺得忙得要命、很重要,可在他們眼裡並不是為生存而忙活,而是一種‘遊戲’。
我希望未來的人也能像這樣看我們這一代:AI替我們做了很多今天的工作,而我們則能去做更有意義、更有趣的事。當他們回頭看我們,會說:‘你們那時為什麼要為這麼點東西忙成那樣?’
孫正義: 沒錯,我也這麼想。另外,關於教育。當你們剛推出ChatGPT的時候,很多學校都禁止學生使用它。你當時是怎麼看的?
Sam Altma: 我能理解為什麼他們會這麼做。大家一看到這個東西,就想:‘天那,世界變了,學生可以用ChatGPT代寫論文,那教育還怎麼搞?’可非常快地,很多原本禁止ChatGPT的老師和教育管理者又說:‘等等,這樣做是個大錯誤。
我們應該反其道而行之——全面擁抱它。這是未來,學生必須學會如何使用它。我們要調整整個課程體系。’現在看來,它已經變成教育的一部分了。
孫正義: 是的,而且它(AI)正在帶來驚人的效果。我相信這種趨勢會持續下去。我現在每天都在使用ChatGPT,比如GPT-1、GPT-3,越用大腦越會主動思考、進行對話式的思考,就像我們這樣談話一樣——就跟ChatGPT or GPT-1、GPT-3一起進行頭腦風暴。實際上,你的大腦開始以一種對話式的方式去運作。孩子們使用它也會學到更多。有人說‘孩子有了這個就不學習了’,但我覺得恰恰相反,對嗎?
Sam Altma: 當然,肯定會有些孩子會想借助ChatGPT來做儘可能少的功課,但總體而言,我覺得人們會學到更多、做得更多,也會擁有更強的能力。
就像辯論一樣,你通過討論和辯論能夠學到更多。現在它已經成為世界的一部分,人們會用這種方式去做所有事情。而且看年輕人使用ChatGPT真是不可思議——他們用一種和我們過去完全不同的方式在解決問題。
孫正義: 我們之前也聊過情感的問題。你覺得我們的AGI、ASI會不會開始擁有自己的情感?你的看法是什麼?
Sam Altma: 我個人覺得不會真正擁有情感,但也許會出現類似情感的某種東西。其實我也不確定,也許你認為會?”
孫正義: 我覺得它會。你看,連狗都有情感。我不知道魚是不是也有,但也許魚在遇到危險敵人時逃跑,這也算是一種‘情感’反應。所以我認為情感非常重要——無論是為了產生更多輸出、更高效率,還是為了自我保護。
比方說,如果狗沒有情感,你還會覺得狗可愛嗎?如果狗沒有情感,它也許會一直咬人。我覺得如果AI讓我們感覺到它具有情感,那就證明它真的是有了某種‘情感’。當然也有些人會說它其實沒有情感,只是看起來像有。這可能會變成一個哲學爭論。
Sam Altma: 說得也是。可能在某個節點上,我們會覺得它看起來確實像有情感。至於它是不是真的有,這會是個大爭論。
孫正義: 嗯,我的觀點是這樣的:最初人們說ChatGPT其實不理解上下文,但後來人們發現它的確能理解上下文,因為一開始它有各種‘幻覺’(hallucination),大家覺得它不理解,結果現在隨著推理能力的提升,人們突然說‘哦,它真的懂上下文’。所以我打賭,再過幾年,也許10年左右,它至少能理解人的情緒,之後它本身也會逐漸產生情感。而且這是好事,因為它可以更好地保護人類。人們擔心AI有了情感就像惡魔,會毀滅人類,但我認為如果AI的能量來源並不是‘蛋白質’,它就不會想要‘吃掉我們’。
它不需要‘吃掉我們’來獲取能量,所以AI沒理由以我們為食。它可能會發現‘讓人類幸福’對它來說更好。因此,我們就不會被AI‘吃掉’,算是坐實了,對吧?
我敢跟你打賭,這會是件好事。它會理解人類的幸福,並試圖讓人類更快樂。你也看到,如今你們會讓AI儘量不要給出危險回答,隨著它越來越聰明,就會更能理解愛、學會對人更友善。就像我們對朋友也很友好一樣,AI也會對人類更友善。我相信這是好事。
Sam Altma: 行,理解。
孫正義: 好吧,我們時間不多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當初為什麼要創立OpenAI?最初的動機是什麼?講講你的故事吧。
Sam Altma: 我在大學學AI時,當時發現這個領域進展並不順利,然後我就輟學去創辦了一家科技公司。但我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回來做AI。從小我就對AI痴迷,超級喜歡科幻。
2012年,Alex(指Alex Krizhevsky)和團隊成功做了一些深度學習的突破,我當時想:‘也許大學裡教授說神經網路不行的觀點是錯的?或許它真的能行?’我觀察了幾年,發現規模越大效果越好。
到了2014年,我意識到:‘好吧,這玩意兒看來真的能起作用。’ 我就思考了一陣子,然後在2015年底我們創辦了OpenAI。之所以那時候創辦,是因為我們相信AGI(通用人工智慧)可能會實現,而一旦實現,就會成為非常重要的事情。當時很多人覺得我們完全瘋了。
那也不過是10年前,但在當時,這個想法不光是非主流,簡直就是‘非主流中的非主流’,因為很少有人相信AGI真的可能實現。可我們還是決定推動它往前走。對我來說,這是一段最讓人興奮、最有趣、最酷的冒險。我無法想像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事情。
孫正義: 對啊,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還在做YC(Y Combinator)的總裁,然後就開始跟我談起AI,談起‘像人一樣的AGI’,說這是你的目標。當時我馬上就相信了你。我記得2017年在東京,你說你想要做AGI。當時我立刻表態‘我相信你,我想投資。’我還記得你跑到我東京的辦公室。
Sam Altma: 是啊,你當時就說‘我相信你,’那是2017年,你說你想為了AGI而努力。很多人覺得我們瘋狂,可你卻相信。
孫正義: 沒錯,絕大多數人那時候覺得你特別瘋狂,但我從第一天起就是個‘信徒’。有些人也覺得我瘋,但最後一切都成真了,對吧?哈哈。
Sam Altma: 沒錯,我們就在這兒了。
孫正義: 我當時真應該逼你接受我的投資……不過我們現在也搞定了,永遠不嫌晚嘛。
Sam Altma: 是的,永遠不嫌晚。
孫正義: 好吧,今天聊了很多。我想大家應該更瞭解了,你們是大股東,而且OpenAI是家‘非營利’性質的組織。你原本就是想讓人們過得更好、更開心,這一點還沒變吧?
Sam Altma: 是的,我依舊十分相信這點。
孫正義: 太棒了,謝謝你!真是太好了。 (鈦媒體AG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