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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失誤的AI 主播上崗，但主持人被取代還為時過早
「地球不爆炸，我們不放假」，這話出自央視主持人朱廣權。當時接近2017 年農曆新年，談到「你們電視台放假嗎」的問題，他一本正經地講了個段子。
但8 年後，主持人真的可以在春節放假了。負責代班的，是和他們長得差不多的AI 主播。
AI 假期代班，真人過年回家拍短片
誰能想到，傳統的電視節目，以一種很新的方式出圈了——蛇年春節期間，除夕至初七，《杭州新聞聯播》節目讓6 位AI 主播值班。
每天，各有兩位AI 主播出鏡，輪流口播，形式很像日常的新聞節目。
AI 主播倒也不算新鮮事，2024 年龍年春節，它們就已經登上了《杭州新聞聯播》，但當時只有2 位AI 主播，形式是單播。
除了地方台，AI 主播也已經出現在了更大的舞台上。央視的《2024 中國·AI 盛典》，主持人尼格買提以數字人的形像出現，恰好他所討論的，就是AI 會不會取代人類的話題。
網上也不乏一些這樣的聲音：AI 上崗，真人主播過完年還有班上嗎？從《杭州新聞聯播》的影片看，AI 主播雖然吐字清晰、不會出錯，但表現還差點意思。
理由包括但不限於：語氣欠缺了感情，特別是祝觀眾朋友新年快樂的時候，有些呆板。雖然會眨眼和輕微搖晃腦袋，但動作幅度很有限，脖子以下基本上不動。淺景深的虛化效果，摳圖感重，背景看起來有些假......
播音主持專業畢業、目前從事產品評測編輯的Obo，以更專業的角度提出了幾點意見：
語流語勢比較平，起伏不夠，所以還是聽得出機器人的機械音。
句末的字尾歸音不到位，有一種戛然而止的感覺，突然停下有些突兀，不自然。
採樣主持人的聲音壓嗓嚴重，胸腔共鳴被嚴重的壓喉影響，聽感一般。
副語言不到位，和新年掛鉤的新聞，表情卻是嚴肅的，播報內容和臉部副語言脫節。
所以他認為，目前AI 還無法取代真人主持，「AI 數字人出現挺好的，不用調休了，而且我已經跳出來了」。
但更廣泛的電視觀眾們，不會這樣認真「找茬」，可能認不出AI。其實，真人主播暫時不會被取代，還有一個原因──AI 主播負責播音，那麼真人就可以有時間做更多的事情了。
《杭州新聞聯播》AI 主播的形象、聲音，是以真人主播為藍本的。真人主播回家過年，還不忘拍攝「主播尋年味」影集短片，介紹家鄉的風土人情。以及，和其他打工人一樣，他們初八得回去上班。
Obo 雖然已經不在播音行業，但他在電視台工作的大學同學們，同樣有播報日常新聞之外的任務，平時需要策劃一些整活向的、年輕人愛看的短影片，過年也被要求拍攝Vlog。
傳播管道的更迭是一個原因。比起電視節目，短影片不會那麼官方和正式，更能拉近主持人和觀眾的距離，同時也提供了以小見大的視角，讓資訊更加容易傳播，甚至打造出主持人的個人IP。
但也很難說，其中沒有AI 的影響。在看到杭州AI 主播上崗的新聞後，Obo 和同學們聊起播音主持的未來，他們得出一個結論：「播音員當然會被取代，主持人不會。」
當日常節目可以漸漸由AI 完成，工作效率直接被AI 提高，「採編播」裡的「播」，顯得越來越「不重要」了。但這個「播報」是狹義上的，是指天氣、交通等「功能性」的播音，像朗誦這樣更具藝術性的表達形式，缺乏標準，也更難被取代。
AI 解放了人類主持人的假日，也倒逼著主持人在播節目之外掌握更多技能，空出時間做更多的「雜活」，扛攝影機、做編輯、寫稿子、主持大型線下活動......總之，「主持人的職場空間會被壓縮到跟記者一樣」。
不嫌苦不怕累的數字人，已經到處都是了
AI 主持人，只是數字人上崗的一種形式。最近，香港大學與字節跳動合作研發的、專為廣告視訊設計的豎屏Goku+ 模型，雖然還沒能用上，演示效果也令人瑟瑟發抖。官方甚至表示，「以低100 倍的成本製作廣告影片」。
僅通過文字提示詞，Goku+ 就能產生逼真的數字人視訊，時長可以超過20 秒，面部表情、手部動作、身體移動都很自然。
不僅如此，基於文字提示詞和產品圖片，Goku+ 還能產生數字人和產品互動的影片。
但也不用過度焦慮，AI 數字人的作用，目前來說還是單一的。 2023 年9 月，我們寫過直播間24 小時工作的AI 主播。它們的優點顯而易見，便宜、形象可控、掌握多國語言、不嫌苦不嫌累不情緒崩潰。
當時我以買家身份諮詢了一家數字人公司，依照真人形象定製數字人，基礎版8000 元一年，高級版3 萬一年，訓練素材審計通過後，訓練2 個工作日，平台就能反饋訓練成果。
定製形像是一方面，數字人直播是另外的價錢，5500 元一月。我在今年2 月又諮詢了一次，直播還是這個價，支援三種開播方式：自動播，使用提前準備好的直播語料，語音或文字；阿凡達直播，使用麥克風，真人即時驅動數字人的口型；自動播結合阿凡達直播。
但這家數字人公司，不對效果打包票，「數字人主播僅能替代部分機械化主播的工作，營運崗位相關工作替代不了，所以不承諾任何效果......效果和你的產品、直播內容、拉流量的手段等因素息息相關」。
而且因為數字人的表現仍然和真人有差距，它們也沒必要一直站在台前。就像AI 主持人更適合在假期等非黃金時段代班，直播間的AI 主播也更適合出現在“垃圾時間”，用來沖直播時長，或者時長12 到24 小時的本地生活直播間，拿重複的話術轟炸。
但這不代表，數字人對真人沒有傷害。 Obo 認為，AI 主持人可能會讓一些播音主持新人失去在「垃圾時間」練嘴的機會，然後影響到他們的就業管道。同樣，先被AI 直播波及的，會是那些海量的、不知名的、月薪幾千、投資回報率更低的「小透明」。
AI 越擅長模仿，人類越強調在場
《杭州新聞聯播》AI 主播出圈之後，微博上的一個熱搜字條是這樣的：AI 播報0 失誤，播音專業學生怎麼辦。
這就說明了一部分人的觀點：AI 能取代真人，是因為它不出錯。或者更泛泛而談，AI 能取代真人，是因為它身上「不人性」的一面。
但這個觀點其實恰恰違背了人性，大眾喜歡看到平時端正嚴肅的主持人身上，不那麼日常的、更親民的部分。
主持人出錯合集的花絮，因為滿足了觀眾的惡趣味，很容易在視訊平台走紅。更有代表性的例子是，在一次《新聞聯播》中，主持人康輝口播了20 多分鐘，被推上了熱搜，他的聲音始終保持高度的專業水平，但更讓觀眾記憶深刻的，可能是他播到最後微微泛白的嘴唇，這是一個專業能力頂尖的人類努力的痕跡。
就算AI 可以達到真人的水平，嘴皮子很快，始終不嘴瓢，但那會被認為是理所當然，只有人類肉身完成的，才更容易被記住和在乎。
有時候，這種樸素的、要求人類在場的想法，會逆轉科技的潮流。 2024 年10 月，一個波蘭廣播電台叫停了用AI 取代人類的實驗。
在實驗開始的幾周前，電台辭退了十幾位記者，然後在10 月推出了三個AI 主持人，以吸引年輕聽眾。很快，一位前電台記者和影評人發表了一封公開信以示抗議，「經驗豐富的媒體從業者不應該被機器取代」。
超過2.3 萬人追隨了這位記者並簽署了請願書，還有數百人給記者打電話，其中許多是年輕人，他們不想成為這場實驗的對象。
本來這場實驗要持續3 個月，但一周左右就暫停了，電台對大眾的情緒反應感到「非常意外」。其中可能有些「物傷其類」的意味。 AP 的報導裡寫上了這樣一句話，「在波蘭各地，人們感到憤怒」。
當我和DeepSeek 聊AI 主播的話題，它給了我一個很有意思的觀點——AI 主播模擬人類點頭、眨眼的動作，試圖營造“在場感”，但其本質仍是“去身體化”的技術存在，導致AI 無法實現人類主持人的“具身傳播”，無法表達身體和情感的自然共振。
很難說AI 數字人未來會取代多少崗位，但此時此刻面對AI 主播時湧起的猶豫和遲疑，不管是出於被取代的恐慌，還是因為相信AI 無法模擬人類的情感，本質都在表達，我們希望人類在場，儘管這可能只是我們的願望。
所以，讓真人主持人在不播節目的時候拍短影片，實在是一個太有趣的走向了。 AI 可以取代強調功能性、程式化的部分，但它沒法解答有沒有人願意觀看節目的問題。那些表達煙火氣息的瞬間，那些更容易傳播的片段，仍然需要人類親身的參與。不再強調效率的時刻，人的在場，才是最重要的前提。 （APPS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