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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被邊緣化的川普總統顧問彼得·納瓦羅重返華盛頓後，迅速顛覆了全球貿易體系。
彼得·納瓦羅是一名美國經濟學家，現任美國總統顧問，曾任白宮貿易與製造業政策辦公室主任、白宮國家貿易委員會主任以及《國防生產法》政策協調員。他是加利福尼亞大學爾灣分校保羅梅拉吉商學院經濟學和公共政策退休教授。他出版了數十部書籍，包括《致命中國》。維基百科
作者：安娜·斯旺森
華盛頓報導
2025年4月20日
去年7月一個晴朗的日子，在邁阿密，彼得·納瓦羅剛剛從聯邦監獄出來。他因藐視國會罪被關押了四個月。納瓦羅拒絕就1月6日國會大廈襲擊事件的調查作證，他稱此舉是為了捍衛憲法。
出獄後僅數小時，納瓦羅就飛往密爾沃基，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發表講話，支援唐納德·J·川普連任。
“他們判了我罪，把我關進了監獄。你猜怎麼著？他們沒能打敗我，”那天晚上，他一字一頓地說著，引得人群歡呼雀躍。這是對川普先生忠誠的表現，似乎得到了回報。
在川普第一任期的大部分時間裡，身為貿易顧問的納瓦羅一直被其他官員邊緣化、嘲笑和貶低，這些官員認為納瓦羅的貿易保護主義觀點是錯誤的，對國家來說是危險的。
但在川普的第二屆政府中，75歲的經濟學家、貿易懷疑論者納瓦羅獲得了新的權力。他重返政府後，對自己對美國經濟的復仇願景更加自信，對批評者更加不屑一顧，並且已經起草了十幾項與貿易相關的行政命令，其中許多已經由總統簽署。川普回到華盛頓後，也更加堅定地要最終認識到他幾十年來一直持有的貿易觀點：不公平的貿易體系正在剝削美國，需要徹底改變。
隨著總統任期即將滿100天，納瓦羅已經協助川普推出了六項重大貿易舉措。這些舉措將關稅提高到了一個世紀以來的最高水平，旨在抑制美國對進口的依賴，並迫使工廠回流美國。兩位瞭解政府審議情況的人士表示，納瓦羅很可能是白宮用來根據美國貿易逆差計算關稅稅率的爭議公式的創始人。
納瓦羅曾在哈佛大學學習經濟學，曾是民主黨人，20多年來，他一直在宣揚其他國家，尤其是中國，給美國工人帶來的傷害。
主流經濟學家對納瓦羅關於全球化如何摧毀數百萬美國製造業就業崗位並重創一些社區的觀點表示同情。但他們對關稅提出了嚴厲批評，認為關稅將推高物價、減緩經濟增長，從而對經濟產生適得其反的效果。
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研究貿易的高級研究員愛德華·奧爾登表示，納瓦羅“可能是美國現代總統有史以來最糟糕的貿易顧問”。
奧爾登表示，納瓦羅的許多分析——例如中國和其他國家如何採取不公平的貿易政策——都有其道理。但他表示，納瓦羅強化了總統最糟糕的傾向，並助長了“正在損害美國和全球經濟的混亂關稅政策”。
奧爾登先生說：“他幫助總統將美國從世界經濟領袖變成了一個流氓國家。”
納瓦羅拒絕就本文接受採訪。他在一份聲明中表示，他正在執行川普的指示和願景，“入獄不僅是對總統忠誠的表現，也是對憲法的忠誠。”
納瓦羅還嘲諷那些反對川普議程的主流經濟學家“和那些支援北美自由貿易協定、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以及其他所有本應惠及美國、卻只讓華爾街和那些欺壓我們的外國得利的貿易協定的傻瓜一樣。那些主流經濟學家應該多出去走走——或許可以去俄亥俄州、北卡羅來納州、賓夕法尼亞州、威斯康星州或密歇根州看看。”他說。
白宮發言人庫什·德賽稱他是“一筆無價的財富”，並表示，“彼得·納瓦羅在瞭解中國不公平貿易政策如何損害美國工人方面比主流‘專家’領先了幾十年。”
川普政府在徵收高額關稅的問題上公開立場一致，但一些顧問越來越擔心經濟損失。本月早些時候，納瓦羅公開與埃隆·馬斯克就關稅問題發生爭執，稱後者是“汽車組裝商”，而不是“汽車製造商”。馬斯克回應稱，這位貿易顧問“比一袋磚頭還笨”，後來又補充說，這種比較“對磚頭不公平”。
納瓦羅先生——既是強硬的加州學者，又是好鬥的“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攻擊犬——已經習慣了被侮辱。長期以來，他一直是華盛頓遊說者、智庫專家和經濟學家們的笑柄，他們對他的想法感到畏縮，嘲笑他的怪癖，比如他虛構了一位名叫羅恩·瓦拉（Ron Vara，納瓦羅的字母重排）的專家，並在書中引用了他的觀點。
保守派遊說團體全國納稅人聯盟自由貿易倡議主任布萊恩·萊利表示：“這就像是任命一個相信地球是平的人來掌管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
然而，納瓦羅先生是一位收入相對有限的大學教授，身處一個充斥著億萬富翁的政府，他似乎純粹受意識形態和使命的驅使，而非對金錢或讚譽的渴望。而且他相信，他的想法已經得到了證實。
“學術界不值得信任，他們不會批評川普的經濟政策，”納瓦羅今年1月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表示。“他們的信譽有問題，因為他們一直在喊‘狼來了’。他們整個第一任期都在喊‘狼來了’，”他說。“我們是對的，他們錯了。故事結束。”
前川普政府官員、甘迺迪中心臨時主席理查德·格雷內爾表示，美國必須採取行動擴大其製造業基礎，而納瓦羅先生“完全專注於”這一使命。
“如果我們不壓榨其他國家，我們就什麼也生產不了；我們只會成為一個消費國家。那將標誌著我們的末日，”他說。
“全國有一半人，或者可能超過一半，是保守派或共和黨人，”格雷內爾說。“他們熱愛彼得·納瓦羅所代表的一切。”
“人海茫茫中的一粒小塵埃”
納瓦羅先生在距離他服刑的邁阿密監獄以北約90英里的地方度過了童年最快樂的時光。他的父親在佛羅里達過冬的樂隊裡演奏單簧管和薩克斯管。年幼的納瓦羅先生會去賣椰子和鱷梨，騎著自行車穿過海湖莊園和綿延數英里的原始海灘。
圖像
他的父母離婚了，留下他和母親，兩人生活拮据。母親在薩克斯第五大道精品百貨店當過收銀員，後來當了經理。納瓦羅先生學習成績優異，憑藉獎學金考入塔夫茨大學。出於對世界的好奇，他加入了和平隊，並利用假期去了泰國、寮國、韓國、日本、印度、緬甸和馬來西亞。
“這讓你感到謙卑，”納瓦羅二月份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說。“你只是人海中的一個小點。”
納瓦羅後來在哈佛大學獲得了經濟學博士學位。他堅信自由貿易的益處，並於1984年出版了他的第一本書，其中有一章為自由貿易辯護。（“我喝了酷愛飲料，”他在1月份的採訪中說道。）
他先在聖地亞哥教授商業和經濟學，後來在加州大學歐文分校任教，並成為終身教授，一幹就是二十多年。他晚上講課，白天寫作書籍（《大局投資》和《如果巴西下雨，買星巴克》），並擔任電視評論員。
他曾為知名經濟學期刊撰稿，並與一位後來獲得諾貝爾獎的學者合著了一篇論文。他熱愛新鮮空氣和運動，還喜歡游泳、騎自行車、划槳衝浪，並參加鐵人三項比賽。
納瓦羅先生也對政治感興趣。作為一名環保主義者和社會自由主義者，他多次以民主黨人身份競選公職，並在1996年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發表演講。他還競選過聖地亞哥市長，其競選宗旨是阻止大型開發商。
2001 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改變了納瓦羅對民主黨和其職業的看法。
納瓦羅先生說，21世紀初，他在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的學生開始意外失業，他開始關注中國對貿易的影響。納瓦羅先生佈置學生研究中國如何能夠將產品定價得比世界其他國家更便宜。
他的主要發現是，推動價格上漲的不僅僅是廉價勞動力，還有一系列掠奪性貿易行為，包括出口補貼、貨幣操縱以及缺乏對工人和環境的保護。
這些想法融入了他撰寫的三本關於中國的書籍。其中一本是他與格雷格·奧特裡合著並於2011年出版的《致命中國》，後來被改編成一部由馬丁·辛擔任旁白的紀錄片。在影片中，納瓦羅在鏡頭後質問企業說客，並同情工會如何因離岸外包而傷害美國工人。媒體批評這部電影誇張，但它贏得了川普的認可，川普稱其“恰如其分”。
川普的前國家安全顧問、他的老朋友羅伯特·C·奧布萊恩 (Robert C. O'Brien) 表示，儘管納瓦羅是一位沿海大學的教授，但他一直關心勞動人民。
“他骨子裡就明白，‘鏽帶’的人們遭受的待遇非常不公，”奧布萊恩說。“他心裡明白，中國正在搶走我們的午餐。”
“我的彼得在那兒？”
納瓦羅表示，他與這位未來總統的首次接觸是在2011年《洛杉磯時報》發表的一篇部落格文章之後。文章描述了川普接受中國媒體採訪的情景。據稱，川普在採訪中列舉了他最喜歡的20本關於中國的書籍。納瓦羅的《即將到來的中國戰爭》就在其中。
有理由懷疑川普是否接受過這樣的採訪——該名單上另一本書的作者理查德·麥格雷戈表示，他認為這篇博文的內容是假的，而且無法找到原文——但此事仍然促使納瓦羅與川普交換了資訊。
納瓦羅曾擔任2016年大選的顧問，保護主義言論在川普的支持者中引起了強烈共鳴。納瓦羅在2022年出版的《奪回川普的美國》一書中寫道，川普獲勝後，納瓦羅被承諾擔任國家經濟委員會主席這一重要職位。
最終，這個職位落到了高盛前總裁加里·科恩身上。用納瓦羅的話說，科恩是一位“全球主義者”，後來卻成了他的勁敵。納瓦羅被任命領導新成立的國家貿易委員會，但該委員會幾乎沒有獲得任何資源。
科恩和政府其他官員認為納瓦羅的提議——從退出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到徵收高額關稅——都是有害的。據納瓦羅和其他官員稱，他們試圖通過一系列官僚主義的阻撓和羞辱來顛覆納瓦羅的政策。
納瓦羅必須向科恩匯報，並將電子郵件抄送給他。為了防止納瓦羅獨自闖入橢圓形辦公室，政府採取了一項策略。與其他顧問不同，納瓦羅沒有受邀在每周的交易會議上發言，因此他必須偷偷帶上自己的圖表進行臨時演示。
但川普內心也是一個貿易懷疑論者，他有時會特別詢問納瓦羅，問道：“我的彼得在那裡？”
納瓦羅與商務部長威爾伯·羅斯成功促使總統對鋼鐵和鋁徵收關稅後不久，科恩離開了白宮。但納瓦羅也遇到了其他麻煩。奧布萊恩回憶說，他與財政部長史蒂文·姆努欽在戰情室和橢圓形辦公室就是否在美中貿易戰中進行談判展開了“相當激烈的爭鬥”。
科恩先生拒絕發表評論，而姆努欽先生沒有回應。
納瓦羅先生還承擔了其他項目。他通過為費城一家瀕臨倒閉的造船廠爭取到新的海軍合同，挽救了這家造船廠。他前往瑞士，改革了一項國際郵政條約，該條約以犧牲美國納稅人的利益為代價，使中國出口商受益。在疫情期間，由於供應鏈中斷、美國醫院物資短缺，他在協調通用汽車、霍尼韋爾和雅培等公司生產口罩、呼吸機和新冠檢測試劑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康寧公司首席執行官溫德爾·威克斯(Wendell Weeks) 表示，納瓦羅曾與他合作採購玻璃瓶，作為政府疫苗分發工作的一部分。
威克斯先生稱該計畫是“我見過政府做的最了不起的事情之一”。他表示，他繼續與納瓦羅先生談論康寧公司在美國生產太陽能電池板、光纖和藥品的努力。
疫情造成的破壞證實了納瓦羅關於依賴外國供應鏈（尤其是途經中國的供應鏈）的風險的警告。
但隨著美國疫情的進一步惡化，納瓦羅先生也越來越深陷陰謀論的泥潭。他與總統前首席醫療顧問安東尼·福奇就使用羥氯喹治療新冠一事發生了爭執。羥氯喹曾是川普先生的推廣藥物，納瓦羅先生也繼續大力支援該藥物。
納瓦羅先生附和了川普先生關於他贏得2020年大選的虛假說法。他還違抗了國會就1月6日國會大廈騷亂發出的傳票，被判入獄。獲釋後，納瓦羅先生直接投入了競選活動，並在選舉日為總統助選。
很少有比服刑更能體現納瓦羅對川普的忠誠。去年10月，在北卡羅來納州格林維爾的一場集會上，川普稱讚了坐在觀眾席中的納瓦羅，稱他“是你我信仰的堅定代言人”。
總統告訴他：“今天幹得好，永遠幹得好。”
反彈
現在的問題是，這些關稅能否承受住它們所引發的強烈反對，並實現川普和納瓦羅所承諾的任何目標。
川普政府對幾乎所有進入美國的產品徵收至少10%的關稅。它對鋼鐵、鋁和汽車徵收了與國家安全相關的關稅，並啟動了可能導致對銅、木材、半導體和藥品徵收關稅的調查。它對近60個國家提高了全球關稅，但川普隨後暫停了90天，以便進行談判。
汽車製造商、電子產品製造商、農民和其他人士一直在就關稅預期造成的損害向白宮施壓。小型企業表示，它們面臨倒閉的風險。
知情人士稱，在政府內部的辯論中，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Scott Bessent）和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凱文·哈塞特（Kevin Hassett）等一些顧問主張降低關稅，以此作為打開國外市場的籌碼。
但納瓦羅仍在推行極端主義。 儘管他曾表示美國不會自行生產所有所需產品，但他反對關稅豁免，即使是對那些非美國生產的產品。一位瞭解納瓦羅想法的人士表示，他意識到推行巨額關稅的政治窗口期可能很短，他認為關稅豁免很容易導致特殊利益集團瓜分關稅。
納瓦羅或許正在輸掉這場辯論。本月早些時候，債券市場的動盪促使總統暫停了多項全球關稅。川普還採取行動，將電子產品排除在中國的關稅之外，並談到了對汽車等其他行業的豁免。
在一片混亂之中，有傳言稱納瓦羅處境危險，儘管他的一些批評者也懷疑他是否會被迫下台。
4月13日，納瓦羅在《會見新聞界》節目中否認了有關他被邊緣化的報導，並表示政府的政策仍然是“不豁免，不排除”。納瓦羅表示，一切都在按計畫進行。
納瓦羅本周在給《紐約時報》的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主串流媒體對混亂局面的描述“忽略了美國與 90 多個已承認存在貿易欺詐行為的國家進行談判的戰略”。
他補充道：“這是川普的三維象棋，緊張的人們需要信任川普。”
許多經濟學家認為，關稅已經抑制了企業投資和消費者支出，並通過提高原材料和投入成本對美國工廠產生了反作用。
儘管納瓦羅有意幫助勞動人民，但麻省理工學院的戴維·奧托等經濟學家表示，關稅負擔實際上將主要落在窮人身上，因為他們將更大比例的收入用於購買關稅商品。
奧托爾表示，“很難對這項政策”及其幫助美國與中國競爭的能力給出太多積極評價。
奧托爾表示：“我們正在打我們的朋友的鼻子，用關稅束縛我們的腳，回頭看看我們希望沒有發生的事情，而不是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
納瓦羅駁斥了這些觀點。他堅稱關稅不會推高價格，並堅稱關稅會提高生產力，並促使外國供應商降價以保持進入美國市場的機會。他認為，川普的其他政策，例如放鬆管制、減稅和降低能源價格，也將刺激經濟並保持低通膨。
“唐納德·川普總統已經證明，關稅對美國人民有利，”納瓦羅在一月份表示。“這對美國來說不會是痛苦的，而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浩海尋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