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華盛頓正在舉辦2025 Hill and Valley Forum(“矽谷與國會山論壇”,或“山谷論壇”)峰會。活動的創始人是Jacob Helberg(現在是美國副國務卿),其他成員還包括投資者Peter Thiel和Vinod Khosla(他是OpenAI的早期投資人)等,看成員大家應該也能猜到這個活動的主旨了,我們也可以認為該會議是華盛頓和矽谷的溝通橋樑。
輝達CEO黃仁勳參與了今年的活動,和Jacob Helberg做了一次對話。在此期間,黃仁勳在接受採訪時,講了一句話,見下圖,我就不翻譯了,是刷屏的存在。
由於美國現在正在推動製造業回流,所以他也被問及許多AI之於製造業的看法。看過黃仁勳的許多演講了,他的觀點都有很強的一致性,也就是無論觀眾是誰,在什麼時候講。
這次訪談中,這幾個觀點我覺得值得記錄,額外摘出來一下:
1.未來每個製造企業都會有兩個工廠,一個是製造原有產品的工程,一個是生產Token的工廠,也就是AI工廠。
2.現代製造業是軟體驅動的,整個工廠都是軟體驅動的。整個工廠都是巨型機器人,它協調著內部的眾多機器人。
3.在上一次工業革命時期,最大的贏家不是發明它的國家,而是應用它的國家,也就是美國。當其他國家擔心勞動力和馬匹被汽車取代等問題時,美國直接採納並大力推進。
對了,相信大家也看到了,黃仁勳並不只穿皮夾克的,在正式場合,他基本上是西裝,而也在夜市,T恤也是常有的。
黃仁勳將AI定位為一場新的工業革命,透過三個層次的框架來解釋AI的變革性本質。
首先是技術層面。黃仁勳指出:" AI是一種新技術,它的建構方式與過去的軟體不同,這種新軟體能做過去軟體無法完成的事情。」這種技術能力的突破是AI革命的基礎,它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能力,同時也要求我們思考如何保證其安全使用。
第二個層次是產業層面,即AI生產方式的革命性變化。黃仁勳解釋道:"在過去的軟體行業中,軟體生產主要依靠人類編寫程式碼。而現在我們有了一個新的產業,這種軟體是通過機器生產的。"他進一步闡述了這種生產方式的獨特性:"你需要一台大型超級電腦,向其輸入電力,而從中產生的是'tokens'(標記)。這些標記可以被重新組合成單詞、單詞“我們稱之為數字、“這些結構”。
黃仁勳將這種新型生產設施稱為"AI工廠",其特點在於每天持續不斷地生產標記(tokens)。這與傳統意義上的工廠有顯著不同,但本質上是將電力轉化為數字智慧的生產過程。
第三個層次是基礎設施層面,即AI對其他所有產業的革命性影響。「這項新技術將創造一個新產業,即我剛剛提到的AI工廠,智慧的生產。但它還將回過頭來革命性地改變和轉變其他每一個行業。」黃仁勳舉例說明這些標記將應用於醫療、教育、金融服務、工程、軟體程式設計、供應鏈管理以及即將進入的製造業等領域。
他將AI的變革性與電力的發明相提並論:"當你從這三個層面來思考它時,很明顯,這與電力一樣具有變革性和影響力,而且它將革命性地改變每個行業,所以這是一場工業革命。"
這種框架不僅幫助我們理解AI作為技術的革命性,更重要的是認識到它作為一種新型生產方式和基礎設施,將如何重塑整個經濟結構。
黃仁勳詳細闡述了AI工廠的概念及其在現代經濟中的核心地位。當主持人詢問每家製造實體產品的工廠是否都將配備AI工廠時,黃仁勳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並展開了深入的解釋。
"每一家今天製造產品的公司,只要這些產品是能動的,"黃仁勳舉例說明,"比如說你製造割草機,或者像卡特彼勒(Caterpillar)那樣建造建築機械。今天,這些機械主要是手動操作的。但在未來,它們將變得自主或高度自主、半自主或輔助式的。一旦它們變得能自主行動",就將由軟體定義。"
這意味著製造商將需要生產驅動這些機械的軟體標記(tokens)。黃仁勳進一步闡明了這種雙重工廠模式的未來圖景:"在未來,每一家建造產品的公司都將擁有一個工廠來製造他們銷售的產品,同時還會有另一個工廠來建構和生產運行在那些產品上的AI。"
以汽車行業為例,黃仁勳預測:"今天的汽車公司主要製造汽車。但很明顯,在10年後,每家汽車公司還將生產運行在這些汽車中的標記(tokens)。"
這種觀點揭示了一個重要趨勢:隨著越來越多的實體產品變得智慧化和自主化,傳統製造業將不得不發展AI生產能力。製造商不僅需要製造硬體,還需要開發和部署使這些硬體智慧化的AI軟體。這代表了一種根本性的商業模式轉變,從單純的產品製造商向產品+AI服務提供者的轉型。
黃仁勳詳細闡述了AI的發展歷程,將其劃分為幾個關鍵階段,最終展望了物理AI的前景及其對政策制定者的意義。
「如果回顧歷史,現代AI真正進入公眾意識是在12到14年前,當時AlexNet出現,電腦視覺領域迎來了巨大突破,那大約是2012年。」黃仁勳解釋道,這標誌著第一波AI浪潮——感知AI(Perception AI)的崛起。他將電腦視覺置於更廣泛的背景下:"從更大的背景來看,它是關於感知,感知世界的各種資訊模態。可能是圖像、聲音、振動、溫度等。我們現在已經開發出能夠理解所有這些資訊含義的AI模型,而且可以相當智能地處理它們。"
隨後的第二波浪潮是大約五年前開始廣為討論的生成式AI(Generative AI)。黃仁勳將其定義為:"AI模型已經學會瞭如何理解資訊的含義,並進行轉換。例如,你可以理解英語並將其翻譯成法語,或者理解英語並將其轉換為圖像。你可以提示它生成圖像。所以,生成式AI本質上是一種通用翻譯器,一種理解人類語言的通用翻譯器。"
當前,我們正處於第三波AI浪潮——推理AI(Reasoning AI)時代。黃仁勳解釋道:"智能需要我們解決以前從未遇到過的問題並識別情況。我們通過推理來做到這一點。我們應用以前學到的規則、法則和原則,然後一步步地分解問題。即使我們以前從未解決過這個問題,通過推理,我們也能解決它。這是智能的獨特能力之一。"
這種推理AI能力催生了所謂的"代理式AI"(Agentic AI)或"代理"(Agents):"它具有代理能力...可以理解給定的任務,能夠自行學習和閱讀,使用計算器、網路瀏覽器和電子表格等工具,然後回來為你完成任務。"黃仁資源預見未來的CEO們將同時管理部門」的人力資源部門"
最後,黃仁勳介紹了下一波浪潮-物理AI(Physical AI)。這種AI需要理解物理法則、摩擦、慣性、因果關係等概念:"當我放下瓶子時,它不會穿過桌子。所有這些孩子擁有的、我們的寵物擁有的常識性物理推理能力,大多數AI都沒有。"他舉例說明:"我在廚房櫃檯上滾動一個球,它越過頂部然後消失。AI認為它消失了,但你的狗知道它在另一邊物體'。
當這種物理AI被放入物理物件(如機器人)中,我們就得到了機器人技術。黃仁勳強調這對美國製造業的重要性:「這對我們現在非常重要,因為我們正在美國各地建設工廠。我們希望以一種利用最新技術的方式來建設。所以希望在接下來的10年裡,當我們建造這一代新工廠時,它們是高度機器人化的,幫助我們應對全球範圍內嚴重的勞動力短缺問題。"
在討論全球AI競賽時,黃仁勳強調了理解競賽本質和美國自身優勢與劣勢的重要性。他將AI競賽視為一場"無限遊戲",而非有時間限制的競爭。
"首先,要在競賽中取得好成績,你必須理解這場競賽,"黃仁勳解釋道,"你必須理解你正在使用的資源,你擁有的資產,你沒有的資產,你的優勢和劣勢。"他指出輝達已有33年歷史,經歷了從PC革命到網路再到移動革命,如今又迎來了AI革命革命。要在這些不同環境變化中茁壯成長,"你必須理解如何參與遊戲"。
黃仁勳從前面提到的三個層面來剖析AI競賽:
在技術層面,最重要的是理解智力資本。 "記住,全球50%的AI研究人員是中國人。首先,退一步認識到這一點。這一重要因素必須納入我們思考遊戲的方式。"
在AI工廠層面,能源是關鍵。「因為從根本上講,我們將電力轉化為數字標記(tokens)。就像上一次工業革命通過能源將原子轉化為鋼鐵等物理物品、汽車和建築物一樣。而再前一代,我們將水輸入一種叫做發電機的機器,產生的是電力。現在我們輸入電力,產出的是標記(tokens)。"
在基礎設施應用層面,黃仁勳指出,關鍵在於技術的應用。 "上一次工業革命的贏家不是發明它的國家,而是應用它的國家。美國比任何國家都更快地應用鋼鐵、應用能源。當其他國家擔心勞動力和馬被汽車取代等問題時,美國直接採納並大力推進。"
對於當前的AI革命,應用層面同樣至關重要:"這涉及到不害怕它,願意參與其中,重新培訓我們的勞動力以便能夠應用它,鼓勵人們採用它。"
黃仁勳的分析提供了一個多層次的框架,用於理解AI競賽的複雜性。他沒有提出簡單的政策建議,而是強調了對競賽性質的深入理解,以及美國在應用新技術方面的歷史優勢。
透過將AI競賽視為無限遊戲而非短期競爭,黃仁勳的視角鼓勵政策制定者採取長期、持續的方法,專注於建立持久的競爭優勢,而非追求短期的技術領先。
當被問及AI對就業市場的影響時,黃仁勳提出了一個平衡的視角:"一些新工作將被創造,一些工作將會消失,每一種工作都將發生變化。"他強調需要從基本原則出發,理性分析這個問題,而不是簡單地走向極端立場。
在技術基礎層面,黃仁勳指出AI已經為舊金山帶來了新的活力:"因為AI的緣故,舊金山又回來了。幾乎所有人都曾經撤離舊金山,現在它又繁榮起來了,這都是因為AI。 "他解釋AI創造了一種新型的工作,因為它從根本上改變了軟體開發的方式:"過去由人類編寫程式碼的軟體在CPU上運行,現在是由機器學習生成的軟體在GPU上運行。
在AI工廠層面,黃仁勳描繪了一個巨大的機會:"我們正在開始建設7、8、10千兆瓦的AI工廠。一個千兆瓦工廠價值600億美元。...這相當於波音公司的年收入。"建設這樣的設施需要融資(創造就業)、場地和外殼建設(創造建築工作)、機械工程師、電氣工程師、水管工以及所有IT和網路工作。 "整個周期大約三年。需要創造大量新的技術工種...在下一個計算平台轉變中,大多數公司增長的首要關鍵路徑將是技術工種,而不是軟體工程師。"
黃仁勳強調了對技術工種的尊重和鼓勵:"我們的國家需要承認技術工種是受人尊敬的工作,是關鍵工作,是建設我們國家所必需的。所以我們要鼓勵技術工種,電工、水管工、木匠、鋼鐵工人,整個範圍的工種。我們將需要大量這樣的人才。"
在探討AI如何改變現有工作時,黃仁勳分享了輝達的經驗:"在我們公司,每個軟體工程師現在都有AI助手的協助。我們向公司提交的程式碼量非常驚人。因此,我們的生產力大幅提升,我們正在僱傭更多的人。因為它使我們能夠創造更多世界需要的東西,增加我們的收入和招聘能力。"
黃仁勳提出了一個關鍵觀點:"記住,不是AI會奪走你的工作...而是使用AI的公司和人將會奪走你的工作。這是值得內化的事情。"
透過這種分析,黃仁勳提供了一個更細微和平衡的視角來看待AI對就業的影響。他認識到會有工作轉變,但同時強調了AI創造的新機會,特別是在技術工種和增強現有工作效率方面。這種視角挑戰了關於AI導致大規模失業的簡單敘事,轉而強調了適應和利用AI的重要性。
針對製造業回流和AI在其中的作用,黃仁勳提出了幾個關鍵觀點,特別是關於數字孿生技術的潛力。
首先,黃仁勳明確指出現代製造業的本質:"先進製造業今天不是關於低成本勞動力。現代製造業是軟體驅動的。整個工廠都是軟體驅動的。整個工廠是一個巨型機器人,它協調著內部的眾多機器人。"這些先進工廠雖然有很多人,但主要依靠技術運作。
關於半導體產業的製造回流,黃仁勳表示:"我們能夠在美國本土從矽到AI超級電腦進行端到端製造,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這是高品質的工作,是先進技術工作。"
黃仁勳強調了製造能力對AI革命的重要性:"如果我們不善於製造,我們將錯過一個巨大的產業,這個產業將由能源的可用性推動。那個國家不想參與這個新興的AI產業?為什麼你不想生產AI?為什麼你不想參與最先進的製造業?"
在討論數字孿生技術時,黃仁勳分享了輝達的經驗:"輝達設計了世界上最複雜的系統。我們每一代研發投入可能在200億美元或更多...我們完全在其數字孿生中設計這些晶片。在我們實際生產之前,它們在數字世界中已經存在了好幾個月。當我生產它的那一刻,我知道它是完美的,因為我們已經對它進行了好幾個月的模擬。"
他建議將同樣的方法應用於工廠:"我們應該對數字工廠做同樣的事情。這些大型工廠,我們應該完全建立數字孿生,使用人工智慧建立這些數字孿生,操作它,進行虛擬整合,以數字方式整合這些宏偉的結構,操作它,最佳化它,並使用它來規劃你的產出,完全以數字方式。在未來,每個工廠都將有一個數字孿生版本。"
黃仁勳還展望了數字孿生技術的更廣泛應用:"在未來,我希望每個人都會有一個數字孿生版本。每輛車都有一個數字孿生版本。每座建築都有一個數字孿生版本。每座城市都有一個數字孿生版本。這種數字孿生的理念現在正在發生,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人工智慧。"
透過這些觀點,黃仁勳描繪了一幅AI如何徹底改變製造業的圖景。他強調了軟體在現代製造中的中心地位,製造能力對國家參與AI革命的戰略重要性,以及數字孿生技術如何徹底改變設計、測試和最佳化的方式。這種視角挑戰了傳統的製造業觀念,同時提供了一條透過AI和數位技術實現製造業復興的路徑。
在討論會的最後,黃仁勳被問及AI驅動的機器人何時會成為日常生活的普遍組成部分。他的回答既樂觀又務實,為AI機器人的發展提供了一個時間框架。
首先,黃仁勳指出自動駕駛汽車本質上就是一種機器人:"自動駕駛汽車是一個機器人。現在,它花了我們大約10年的時間。如今,Waymo已經在全國各個城市營運,表現非常出色。看到Waymo在舊金山和其他城市行駛是非常棒的。"(我們之前有一篇文章專門談論Waymo)
相比之下,黃仁勳認為其他類型的機器人將需要更短的時間實現普及:"機器人將需要更少的時間。原因是我們可以限制機器人運行的環境。機器人不必像汽車那樣通用。一旦你在舊金山,你必須在每條街道和每一種條件下工作。而在機器人的情況下,我們可以限制得多。"
從可原型化、相當功能性到成為高產量產品,黃仁勳估計需要大約五年時間:"今天我們已經有相當高功能的機器人。所以在大約五年的時間裡,我們將看到這些工廠開始生產機器人。現在製造汽車的每家汽車公司都將擅長製造機器人。他們只需要在軟體部分,AI部分變得擅長。"
黃仁勳的預測提供了一個相對具體的時間表,暗示到2030年左右,我們可能會看到AI驅動的機器人開始大規模生產和部署。他的分析還強調了兩個關鍵因素:環境約束的重要性(受限環境使機器人更容易實現)以及現有製造商(如汽車公司)在轉向機器人生產方面的潛力。 (高飛的電子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