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戳破美國AI泡沫

01 美國AI泡沫初現

近年來，人工智慧（AI）技術的突破點燃了全球資本市場的狂熱，但在這場看似無止盡的狂歡中，美國AI產業的泡沫跡象正逐漸浮出水面。

2025年3月，阿里巴巴集團董事會主席蔡崇信在匯豐全球投資高峰會上發出警示，表示美國人工智慧（AI）資料中心建設已出現「重複投資」和「需求透支」的泡沫苗頭。蔡崇信指出，美國科技巨頭、投資基金等主體爭相建造AI訓練伺服器基地，但許多計畫在啟動時並未明確客戶需求，建設速度可能遠超AI服務的初期需求。

他以「SPAC（特殊目的收購公司）融資建設資料中心卻無訂單」為例，說明部分資金用途存在低效率重複。高盛研報進一步佐證，目前科技巨頭的估價溢價中，42%源自於「AI應用場景」的想像定價，與2000年網路泡沫時期的定價邏輯高度相似。

而美科技巨頭微軟的動向則成為泡棉爭議的焦點。該公司原計劃在2025年投入超800億美元擴建資料中心，但近期突然撤回英國、澳洲及美國多州的專案談判，轉而聚焦現有設施的升級。這項調整不僅反映了電力與建材短缺的短期挑戰，也暴露了企業對市場需求的高估——TD Cowen指出，目前資料中心建設的電力需求預測已遠超實際需要。

如果說AI技術的長期潛力與短期基建過載的脫節，是美國AI泡沫產生的核心原因，那麼DeepSeek登場就成為美國AI泡沫出現裂痕的導火線。

02 AI泡沫的深層裂痕

過去兩年，科技巨頭在「大力出奇蹟」的邏輯下瘋狂燒錢，也早早為美國AI產業的泡沫化埋下隱患。

Meta投入數百億美元訓練Llama系列模型，甲骨文與OpenAI合作的「星際之門」計畫​​預算高達5,000億美元，亞馬遜、Google等企業亦承諾千億級投入。然而，這些巨額投資並未帶來相符的商業化回報。高盛報告指出，美國AI公司每年需產生約6,000億美元收入才能覆蓋硬體成本，而現實應用場景的匱乏使這一目標遙不可及。

尤其是當DeepSeek出現後，其以僅5萬張H100 GPU和550萬美元成本開發的DeepSeek-R1模型，在性能上超越OpenAI，這一差距直接動搖了市場對「算力堆砌是AI唯一路徑」的信仰，導致輝達股價單日暴跌17%，市值蒸發600億美元，來自更深遠的戰略。

DeepSeek不僅公開模型權重，也讓全球開發者自由參與最佳化，形成開源生態。這一模式迅速吸引了美國頂尖大學和研究機構的加入，甚至被矽谷風投A16Z創辦人Marc Andreesen稱為「對全世界的大禮」。

市場猛然意識到，美國AI公司承諾的「生產力革命」並未兌現——高盛研究顯示，AI對美國GDP成長的貢獻僅0.9%，而投入卻高達兆美元。儘管OpenAI等企業推動了大模型技術突破，但商業化場景仍侷限在廣告最佳化、程式碼產生等有限領域。

Meta高層曾坦言，其新一代Llama4模型需目前10倍算力支援，但未明確對應營收成長路徑。這種「為技術而技術」的投入催生了基建泡沫。這種「投入無底洞、產出看不見」的悖論，最終導致資本從盲目追捧轉向審慎撤退。正如金融集團Gavekal的聯合創始人路易斯·文森特·加夫（Louis-Vincent Gave）所指出的，DeepSeek動搖了「巨額投入必然鑄就護城河」的核心敘事。

此外，當前美國AI產業也面臨政策與市場的雙重擠壓。一方面，關稅政策引發的全球供應鏈不確定性加劇了科技股波動，以納斯達克100指數為例，其2025年第一季跌幅達10.5%，遠超標普500指數的表現2。另一方面，聯準會升息預期升溫，重現了2000年網路泡沫破裂前夕的貨幣政策環境。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保羅‧克魯曼警告，標普500本益比接近30倍的水準已與1999年網路泡沫期危險接近。

同時，中國成熟的硬體供應鏈體系進一步放大了這項優勢。美國試圖透過關稅保護本土技術，卻意外推動全球企業轉向「中國方案」——既能規避硬體封鎖風險，也能降低部署成本。這種由科技到產業的系統性顛覆，使得美國AI霸權從「護城河」逐漸淪為「孤島」。

03 多元科技重建全球AI格局

泡沫破裂的背後，是全球AI技術路線的深刻變革。美國主導的AI技術霸權體系，曾以算力壟斷和晶片封鎖為核心建構護城河。然而，中國透過「上游資源箝制+中游技術創新」的雙股戰略，正在重塑遊戲規則。

在稀土等關鍵原料領域，中國憑藉全球80%的稀土冶煉產能和專利技術，形成「資源－加工－應用」的全鏈條控制，迫使美國不得不面對「有礦無技術」的困境。

而在中游技術層，以DeepSeek為代表的低成本AI模型，透過演算法最佳化與場景適配，以1/10的算力成本實現GPT-3.5等級效能，證明算力並非唯一瓶頸。這項突破直接挑戰了美國以GPU堆疊為核心的技術路徑，促使全球開發者重新評估「資料價值密度」與「演算法效率」的優先順序。

這種突圍目前已經觸發了連鎖反應，歐洲Mistral模型性能超越GPT-3.5，俄羅斯、印度加速本土AI研發，全球AI產業從「美國中心化」轉向多極競爭。而美國內部的分裂進一步加劇危機——川普政府試圖繼續吹捧AI泡沫，但矽谷已無法迴避技術路線的根本質疑。

04 點評：歷史的鏡鑑

回望歷史，2000年網路泡沫的破裂反而催生了Google、亞馬遜等真正改變世界的企業。當年納斯達克指數從5048點暴跌至1114點，市值蒸發三分之二，90%的網路公司倒閉或市值縮水99%。

然而，這場危機卻成為產業去偽存真的轉捩點：亞馬遜透過重構商業模式，從瀕臨破產的電商轉型為雲端運算巨頭；Google則以搜尋引擎為核心，開啟了數據驅動的廣告帝國。

當前AI泡沫的修正同樣可能成為產業新的起點。一方面，資本對生成式AI的狂熱催生了估值虛高的新創企業，另一方面，DeepSeek等中國模型的技術突破，暴露了部分美國AI企業在演算法效率、成本控制上的短板。如同2000年「.com」公司依賴概念炒作，如今某些AI企業過度依賴資本輸血卻缺乏商業化路徑，終將面臨市場檢驗。

美國AI泡沫的破裂，表面看是DeepSeek的技術突襲，其實是資本狂熱與技術虛高必然的反噬作用。當「中國模型」撕開皇帝的新衣，全球AI產業終於迎來去偽存真的時刻。這場泡沫的修正並非終點，而是重塑技術倫理、商業邏輯與全球競爭規則的新起點。 （壹零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