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解禁敘利亞，究竟下的那一步棋？

5月13日，川普在出席利雅德舉行的美國-沙烏地阿拉伯投資論壇時，突然宣佈計畫解除對敘利亞的制裁。這一聲明迅速引發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標誌著美國對敘政策的重大轉向。在中東這片土地，任何一項政策都可能帶來巨大的蝴蝶效應。這一決策發生在阿薩德政權垮台、由艾哈邁德·沙拉（朱拉尼）領導的新政府上台之後，正值敘利亞政權更迭後的外交重塑期。

川普是否試圖通過這項舉措加強美國在中東的主導地位？解除制裁在沙烏地阿拉伯宣佈，能否增強沙烏地阿拉伯的區域影響力？又或者說，川普是為了挽回日前他因加征關稅形象崩塌而上演的政治“作秀”？這場政策突變展現了川普中東戰略的現實邏輯與潛在後果，制裁解除對區域格局、聯盟體系與敘利亞未來走向將產生深遠影響。

敘利亞政權的浮浮沉沉

2024年11月27日，以“沙姆解放組織”（即朱拉尼領導的“反對派武裝”，由“努斯拉陣線”等組織合併而成）為主的敘反對派武裝對敘“政府軍”發起“威懾侵略”行動，僅用12天便控制了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並推翻阿薩德政權，成立了過渡時期政府。這一突如其來的政治變動令各方措手不及。土耳其、沙烏地阿拉伯、卡達等曾經支援敘利亞反對派的國家，開始迅速調整戰略，並試圖通過外交和軍事手段影響敘利亞當局的政治走向。2024年12月14日，時任美國國務卿布林肯表示，美國已與朱拉尼及敘過渡政府直接對話，希望敘能迅速建立一個穩定政府，避免國家陷入混亂。布林肯還提出，若敘過渡政府能實現美國設定的目標，美方或考慮減輕甚至解除對敘制裁。

川普解除制裁的動因與政治邏輯

從地緣政治的視角來看，川普此舉拉攏敘利亞新政權，意在影響伊朗和俄羅斯在區域內的勢力範圍，進一步加強美國在中東地區的角色。沙烏地阿拉伯在促成這一轉變中的角色也不容忽視。沙烏地阿拉伯與美國達成了6000億美元的合作計畫，會談的地點選在沙烏地阿拉伯，川普也表示，取消制裁是“對沙烏地阿拉伯王儲要求的回應”。因此，美國此舉也離不開沙烏地阿拉伯的運作，但是否也可以視作美國以此換取沙烏地阿拉伯在其他戰略領域合作的“交易籌碼”？

傳統美國中東政策強調的是“以色列優先”，但顯然川普並不會按照常理出牌。此次川普的海灣之行甚至沒有安排訪問以色列，同時他向以色列總理本雅明·納坦雅胡施壓，要求其就已持續19個月的加薩戰爭達成新的停火協議。這不僅引發人們質疑美國對以色列傳統的優先地位，而且還將沙烏地阿拉伯置於新的戰略高度。沙烏地阿拉伯可能成為該地區新的“代理穩定者”，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美對伊遏制戰略的壓力，平衡以色列在地區的力量優勢，最重要的是成本低，非常符合川普“經濟利益優先”的外交原則。

在宣佈解除對敘利亞制裁的那一刻，川普並沒有談論人道主義或敘利亞的戰後重建。他傳遞的是另一套面向美國選民的語言系統：“我不打仗、不花錢，還能解決問題。” 川普深知美國選民已經對中東戰爭疲憊至極，也清楚他們在意的不是敘利亞的未來，而是美國國內的油價、通膨和就業。因此，他選擇把一個原本複雜的地緣決策包裝成一場政治表演：用最小的外交動作，製造最大的國內影響。他告訴美國人民：“我讓沙烏地阿拉伯掏了錢，換來的是和平和市場。” 更重要的是，川普在口頭上“甩鍋”民主黨——敘利亞是拜登和歐巴馬留下的爛攤子，而他“只用幾通電話就解決了問題”。這為他在2028大選中提前積累了一筆外交政績，不需要駐軍，不需要國會預算，只需要一個對沙烏地阿拉伯的讓步和一紙解除制裁的聲明。

川普的中東再佈局：從敘利亞制裁解除看區域格局演變

首先，美沙之間的新協議可能會提升沙烏地阿拉伯在中東的影響力，並進一步鞏固美國和沙烏地阿拉伯的戰略夥伴關係。作為幕後支援沙拉政權的關鍵力量，沙烏地阿拉伯進一步鞏固其作為中東“秩序塑造者”的地位。與此同時，以色列的安全焦慮正在加深，在阿薩德政權倒台後，以色列原指望敘利亞南部成為安全緩衝區，如今算盤落空。川普對敘利亞制裁的解除更是進一步加劇以色列的邊緣化，並削弱以色列作為美國在該地區盟友的關鍵作用。雖然這些舉措並不代表川普徹底放棄對納坦雅胡政府的支援，但也給以色列敲了一記警鐘——以色列之於美國並不是無可替代的。

土耳其則陷入兩難的境遇。過去數年，安卡拉通過軍事干預在敘北部建立“安全區”，試圖壓制庫爾德勢力、掌控邊境局勢。然而，隨著川普呼應沙烏地阿拉伯推動朱拉尼政權合法化，土耳其的地緣影響力正遭遇雙重壓力。一方面，沙烏地阿拉伯主導的敘利亞新政府可能要求“收回主權”，削弱土軍存在的法理基礎；另一方面，庫爾德武裝一旦被納入新政權或獲得更多國際支援，將嚴重挑戰土耳其的國家安全底線。更現實的是，美國逐步將地區重點從以色列和土耳其轉向沙烏地阿拉伯，令土耳其陷入外交孤島。在沙烏地阿拉伯穩步推進地區秩序重建的同時，安卡拉可能不得不依靠更強硬的邊境政策，或與俄羅斯、伊朗進行戰術協調，來爭奪戰後敘利亞秩序建構中的一席之地。

對於敘利亞本身來說，實則是機遇與挑戰並存的局面。由於美國在全球金融體系中發揮著核心作用，解除制裁是向世界發出訊號，即可以在敘利亞開展業務。取消制裁消除了敘利亞經濟發展的關鍵障礙，但同時也面臨著“被委託治理”的新風險：財政、安全甚至政治主權，都可能有被迫讓渡風險。

川普解除敘利亞制裁，看似輕描淡寫，實則一舉重塑了中東的權力分配。而敘利亞在重獲新生的同時，也面臨著諸多風險與挑戰。留給世界思考的是，當美國開始支援地區盟友代理主導安全事務時，這究竟是放手，還是換一種方式，如影隨形地存在？ (民智國際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