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美國“缺席”,一種新型全球化正在興起

導讀

美國曾是推動全球化的中心力量,但近年來,美國自認為是全球化的利益受損者,去全球化和保護主義的趨勢明顯。與此同時,一種新型的全球化模式開始出現:其主要動力不再是美國,而是“全球南方”國家;其模式從依賴美元霸權的“美元-製成品”模式轉向強調平等交換的“製成品-資源”模式;其治理機制正從傳統多邊機制轉向效率和公平的新型多邊機制。

全球化走向衰退,部分源於美國放棄全球自由經濟秩序,轉而擁抱經濟保護主義。美國曾是推動以經濟自由化為導向的全球化的中心國家,但由於政府未能妥善解決內部利益分配問題,原有全球化模式之下的利益受損者極度不滿,並通過選舉尋求變革。

美國對全球化的態度經歷了根本性轉變,這一變化源於對全球化認知的逆轉。長期以來,美國將自身與全球化高度捆綁,認為全球化等同於美國化,並在全球化處理程序中不斷實現自身利益。特別是在冷戰結束之後,一些美國精英高度自信,甚至認為“歷史已經終結”。在這種認知下,美國積極支援並拓展全球化,以提升美國實力。

然而,2007年的金融危機和中國近年來的快速發展改變了這一認知,美國普遍認為全球化使其他國家受益,卻讓美國利益受損,因此需要退出全球化以更好地保障自身利益。更深層次而言,美國對全球化的拒絕反映了國內政治的巨大變化。美國國內貧富分化嚴重,社會矛盾突出,政黨極化加劇,身份政治氾濫,自由主義衰退,民族主義抬頭,政治趨勢明顯轉向保守主義。

國內問題層出不窮,給美國政黨和政府帶來巨大壓力。與全球化處理程序中其他國家的快速發展相比,美國似乎失去了更多,國內不滿情緒更加強烈。

受國內政治趨勢影響,美國政府提出的治國理念,無論是“以中產階級為中心”還是“美國優先”,都表明政府更多聚焦於自身利益,全球化處理程序因美國政策調整而難以推進。一些美國精英清楚地認識到,美國貧富差距擴大、社會治安惡化和製造業不振等諸多問題主要是國內治理不善和政治對立所致,但在制度改革受阻的情況下,轉向外部施壓,迫使全球分擔美國解決自身問題的成本。

圖片來源:新華社

川普憑藉“讓美國再次偉大”的民粹主義話語體系再次贏得大選,這一現象表明,將美國視為“全球化模式下利益受損者”的觀點依然延續,去全球化在未來可能獲得更廣泛的民意支援。

在川普的第一任期內,世界已經經歷了美國以“退出”方式重塑全球化的過程。在美國“缺席”的情況下,全球化反而呈現出新的表現形態,即新型全球化,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新型全球化的動力逐漸從美國轉向“全球南方”國家,特別是金磚國家。全球化正處於動力轉換的階段,由美國主導逐漸變為“全球南方”國家驅動。川普政府認為全球化損害了美國利益,因此不再願意繼續推動全球化處理程序。而“全球南方”國家視全球化為符合自身利益、促進經濟增長的機遇,因此推動全球化的意願更為強烈。此外,美國日益將對外經濟制裁作為實現戰略目標的手段,這給部分“全球南方”國家的正常經濟發展帶來了巨大的不確定性,從而使其意識到完善全球治理體系的緊迫性,進而加快新型全球化的建設。

同時,與21世紀初相比,“全球南方”國家的能力有了顯著的提升,其GDP佔全球總量之比從2000年的20%左右上升至2022年的40%左右。單獨與美國相比,“全球南方”國家的GDP已經從不及美國發展到超越美國。即使美國希望退出原有的全球化體系,“全球南方”國家自身的發展動力也足夠強勁,並有望自主推進新型全球化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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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新型全球化的模式正在從“美元-製成品”模式轉向“製成品-資源”模式。美國主導的傳統全球化模式依賴美元霸權。美國作為金融中心,一邊對外輸出美元,一邊從其他國家大量輸入製成品。近年來,美國濫用美元地位,通過大量舉債的方式發行美元,不對稱地從他國獲取製成品。美國聯邦債務規模從2017年的20兆美元增加到2024年的近36兆美元,與美國GDP之比也從103%上升至120%以上。這表明美國本質上是建立在美元霸權基礎之上,並承擔大量債務的金融國家,而非真正的貿易國家。

相較之下,新型的“製成品-資源”模式強調各國在製成品和資源上的平等交換。一些國家提供礦產、能源等資源,其他國家則利用其工業能力生產出滿足需求的工業品。

兩種模式的主要區別在於公平性和平等性。“美元-製成品”模式存在顯著的不公平問題,一方付出較少的勞動卻換回其他國家的勞動和資源成果。雖然美元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公共品的角色,但美國也利用美元主導地位獲得了巨大的額外收益。而在“製成品-資源”模式中,各方相互依賴,總體平等,互有所需,即使存在摩擦和矛盾,也能通過協商達成共識,沒有國家能夠使用霸權迫使其他國家屈從。

第三,新型全球化的治理機制正從傳統多邊機制轉向新型多邊機制。川普政府的“退群”行為和對全球多邊制度的質疑,引發了全球經濟機制的廣泛合法性危機。美國政府不僅忽略和動搖了傳統多邊國際機制,還積極打造以自身為中心的雙邊和“小多邊”機制。例如,在雙邊層面強化美歐貿易和技術委員會,在小多邊層面建立“晶片四方聯盟”。這些小多邊機製成員少,封閉性強,意識形態屬性明顯。

在這種情況下,“全球南方”國家為了提升國際制度的可靠性,兼顧效率和公平,開始參與創設新型多邊機制,力爭使其發揮更大作用。以金融領域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為例,自2013年成立以來,其投資總額逐年增加。2023年投資首次超過100億美元,批准的投資項目總額突破500億美元,達到504.7億美元。此外,金磚國家合作機制是“全球南方”合作的典範,其在推動南南合作中發揮了引領作用。

圖片來源:中國日報

(中國觀察智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