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檳城：吃到慵懶，吃到扶牆，才領悟到慢生活和鬆弛感本就與生俱來

早晨7:10，比預計時間提前二十分鐘，落地馬來西亞檳城機場。太陽剛從地平線上升起，旅客們紛紛在廊橋駐足，拿著手機拍攝抵達目的地後的第一張照片。

順利出關，拿到行李箱，我睡眼惺忪地步入機場星巴克旁的洗手間洗漱，作為要強的中國女人，我準備化完妝就開始行程。裹著頭巾身穿長袖長褲的馬來女性，不時地從我身後經過，我透過鏡子，偷偷觀察著她們。

我給這趟旅行的設定是“不特種兵”。要用慢悠悠的節奏閒逛，要吃很多頓美食。因此第一站，就是從本地早餐開啟旅途。儘管幾小時前——凌晨兩點半，在紅眼航班上被空姐喚醒吃飛機餐的記憶還儲存在胃裡。

01 喬治鎮初印象：沾一絲南洋韻味在身上

早晨9點半的檳城喬治鎮，空氣中的水分已經夾帶蒸煮般的熱氣。頂著熱烈的陽光，我和Alicia穿過巷子和騎樓，走進路旁的一家店舖——檳城汕頭咖啡。店門頭懸掛著顯眼的橫幅：“榮獲檳城旅遊雜誌最推薦CAFE獎項”。旅途之前我做了許多功課，瞭解到由於華人聚集，在這吃飯逛街語言暢通無礙，但真到了當地，看到中文出現如此之高頻率，還是讓我為之一驚。

走上二樓，坐在窗邊的位置，太陽曬了進來，我看著樓房之間跳躍的鴿子發著呆。咖啡店裡有不少人慢吞吞地吃著，一邊小聲聊天。真鬆弛啊，我感嘆道。

我們點了碳烤吐司、椰漿飯和虎咬獅。吐司要蘸雞蛋液吃，入口後外層酥脆，內層的醬是涼涼的，配上蛋的絲滑回味無窮。椰漿飯是包在荷葉裡，像個大粽子，剝開以後拿勺子挖一勺，它帶著富有攻擊性的辣味，直接沖上口鼻，打開了我的味蕾。虎咬獅是本地特色飲料，它是美祿、可可和咖啡的混合體，帶著厚重的甜味，加了冰塊之後便沖淡了它的甜。

吃飽喝足，從壁畫街附近開啟喬治鎮漫步。這裡店舖與民居交織分佈，形成腦海中的城市初印象。在最出名的那幅壁畫“姐弟共騎單車”前，排隊拍照的遊客絡繹不絕。街邊三輪車的車伕們皮膚黝黑，播放著響亮的動感音樂，爭相攬客。

往旁邊走一段路，是漂亮的百家布店；轉個彎，街邊有一棵盛花期的樹，在明豔的陽光下顧盼生輝。

穿行在騎樓之間，這街道像廈門，像潮汕。它帶著嶺南文化的氣息，它是浸潤了南洋風情的時光機。彩色的牆磚和地磚，繁複花紋的門廊，彰顯著特別的風味。

我一點不像是坐紅眼航班沒睡幾個小時的疲憊遊客，而是竄來竄去的好奇人類，指著不同地方說這個細節也好看，那個房子也好看，不停地摁著相機的快門。

這裡的騎樓被稱為“五腳基”：門廊寬度大約五尺。午後的大太陽令人頭頂冒汗，我們縮排這一隅陰涼之下，感慨這遮陽擋雨的設計確實提供了很大便利。店舖門口酣睡的小橘貓不怕人也不理人，我興沖沖地貼到它旁邊與它合照，它連腳都不伸一下，自顧自舒服地躺著。

一路走，像尋寶藏一樣，會發現城中更多的壁畫作品。騎摩托車的少年回頭；小孩兒拉著簡筆勾勒出的恐龍，像是小孩兒夢裡的場景；男孩兒和女孩兒站在一個鞦韆上大笑……還有許多未拍到的場景。

據說喬治鎮的壁畫是本地出名的街頭藝術，連旅遊宣傳畫冊封面都是姐弟共騎單車的壁畫。一開始我不太理解為什麼這些風俗畫會成為旅遊熱點，明明牆壁已斑駁古舊。但走著走著我想，也許保留這些巧思，保留過去的故事，不被現代的白牆冷冰冰覆蓋，才是這座城市獨有的溫度吧。

與古蹟相映成趣的，是英國殖民時期留下的建築。路過十字路口的白房子，門頭黑字寫著喬治市世界遺產機構，許多人在這裡頂著大太陽拍照；沿街一整排的金融機構白色建築，被稱為銀行街；紅白相間的1908老消防局；黃色調調的檳城市政廳，旁邊還有超大草坪。

午後的氣溫下，光是走路這件事也很消耗體力。我們躲進一條小巷——它的名字叫“按部就班巷(Step by Step Lane)”。這裡別有洞天，咖啡店、古著店熱鬧非凡。我點了百香果冰茶，入座咖啡店的角落，冰水化在玻璃案板上，燥熱和口渴漸漸褪去。

從巷子出來拐個彎，就是光華日報舊址，白色的外牆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有些許孤寂之感，靜靜訴說著20世紀的故事。我去搜尋了相關資訊：《光華日報》創刊於1910年12月，由中國革命先驅孫中山先生在馬來西亞檳城一手創辦，是世界上歷史最為久遠的民營華文報。

隨後我們前往檳城僑生博物館，這是一棟歷史豪宅，落成於19世紀末，是探訪和領略娘惹文化的寶地。來之前我就做功課了，峇峇和娘惹是華人移民與本地原住民通婚的後裔，華人的傳統文化和馬來文化在本地融合成了獨特的族群文化。

博物館的外牆是鮮豔的綠色。在門口買票後步入府邸，富麗堂皇的氣息撲面而來。南洋風的廳堂裝飾閃著金光，餐廳裡英式的餐具擺件炫耀著西洋文化的硬植入。展示櫃裡陳列著閨閣服裝、飾品、繡花鞋，眼花繚亂。在過去小娘惹的閨房裡，有很多女生換上了娘惹服飾拍照，這裡等待拍照的遊客竟然比攝影師多。

走累了，去莫定標娘惹糕廠，吃遲來的午飯——或者說是下午茶。從店門口進入後會經過一段長廊，可以看到現場製作糕點的過程。下午2點，店內人頭攢動，我們正好坐到大廳的空位，再遲一些可能就要等位了。

菜單很豐富，我們點了各式各樣的糕點嘗嘗。一開始我覺得它就像我在海口吃過的老爸茶，但是品嚐之後，它還是有南洋的獨特風味。我喜歡藍藍綠綠的斑斕糕，上面放了黃黃的椰絲，不甜，好吃。還點了一份黃姜飯，就是黃咖喱雞肉配米飯，米飯裡可以吃到薑絲，味道也不錯。

經過舊關仔角鐘樓，我們去海邊走了走。陽光強烈，前一夜缺少睡眠的睏乏，隨著被碳水填滿的胃而逐漸上湧。回到酒店，空調設定在24度，沖個澡，鑽進被窩，沉沉的睡意席捲了我。

醒來是晚上6點半，天還很亮。西馬實際位於東七區，只是各種因素下採用東八區的時間，所以實際上日出日落都比我所習慣的時間晚。該出門吃晚飯了。

來到酒店附近的排擋，名字叫堂煌，店內坐滿了本地居民。對了，辨認本地人的一大方法是，他們都愛穿拖鞋。我點了豬肉米粉配薏米水。熱湯入口，舌尖縈繞鮮味，我豎起大拇指，好吃！還有一碟醬油，裡面放小米辣，豬肉放進蘸料裡打個圈，也是滋味十足。

走出餐廳，外面下起大雨，白日熱浪退去。坐進車裡再往市中心開，晚霞在天邊劃出幾道色彩。我們又兜了一圈，決定再去吃一頓甜品。

又是一家排擋，名叫糖水鋪。我點了湯圓豆花花生糊，它的份量驚人。上面的一層是豆花，冰冰涼涼，下面是濃稠的花生糊，湯圓外裹了一層花生碎，咬下去是軟綿綿的口感。一開始我看菜單，心想這些甜品國內也有，嘗了以後發現自己還是傲慢了，跟國內的味道是不同的。

坐在店裡，天色愈晚，顧客越多。很多大桌坐的是一大家子三代人，像是來店裡家族聚會：爸爸媽媽攙著爺爺奶奶，孩子一塊兒，點一桌甜品，聊著天，臨走前再合個影。

結束這天之前，我在藥店裡買了這裡的神奇之水：三腳標清熱水。就如其名字所說，據說有很好的清熱功效。咕嘟咕嘟暢飲而下，口感和平時的礦泉水並無二致。但它是特產嘛，我嘗過味兒了。

02 山海相望，穿梭熱帶雨林之間

前一天體驗到了檳城的人文風光，第二天的計畫則是要擁抱自然。第一個目的地是升旗山，為了避開排隊高峰，起了個大早。

早晨8點半左右，我們到了山下，售票大廳此時遊客不多，短暫排隊後，便登上了上山的交通工具——小火車。一開始我以為是纜車，但它卻是小火車，出乎意料。上山的坡度也不小，小火車的爬升速度卻很快，一路上茂密的植物在頭頂掠過，城市彷彿離自己越來越遠。

抵達山頂，氣溫好像比市區降了好幾度，涼爽清幽。我們去搭乘景區接駁車，準備前往坐落在山裡的咖啡店Kopi Hutan，享用一頓早餐。坐在長凳上等待的間隙，樹上的幾隻猴子跳來跳去，我的眼神也跟著游移。

Alicia說由於升旗山是避暑勝地，昔日英國高官多居住於此。坐上車，沿著山路，熱帶雨林繁茂高聳，清風拂面而來，帶著熱帶的濕度，又帶著植物的香氣，我說，要讓我在這住我也高興。

儘管到咖啡店才9點半左右，店內已經座無虛席。用餐的有像我一樣的中國遊客，還有本地馬來人。吧檯負責點單的是一位頭髮花白的阿姨，中氣十足，也講一口流利的中文。

我們點了三明治、椰絲斑斕蛋糕以及咖啡。出餐速度不快，我等得脖子都伸長了，終於盼來了早餐。咖啡是用手壓壺煮的，倒進杯子裡熱騰騰地喝著，很舒服。三明治的外皮烤得脆脆，雞蛋和肉很新鮮，蛋糕也是清新口感。幾口下肚，我終於感覺這一天正式地拉開帷幕了，好像前面發生的事都是在夢遊一般。

忘了介紹咖啡店的環境。店舖接近於原生態環境，熱帶植物環繞，一部分是露天，一部分有雨棚，店後面還有一個豬籠草公園。連餐桌的玻璃案板下，也是生長的植物，像一個微型生態系統。吃飯時難免偶爾有小蟲飛來，但揮手趕開就好。

再坐接駁車返程。山上還有印度廟和清真寺，建得相隔不遠，我到門口探了探腦袋。寺廟和熱帶雨林也很適配，這是我沒有見過的景象。

沿路向遠處俯瞰，檳城的城市風光和海岸線映入眼簾。多雲天氣，天邊遠處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觀景台有好幾層旋轉的階梯，我在平台上錄了一段舞蹈。有一位阿姨在旁看著，給我鼓掌，她說她從澳洲過來遊玩，並問了我來自哪裡。

中午下山時，售票大廳已經排起了長龍。Alicia到門口買了現炸甘蔗汁，它呈現不太好看的黃綠色，味道比較甜，但也不錯。我看到一隻烏鴉飛到攤位上，偷偷叼起了食物殘渣。

我們打算去浮羅山背的一處排擋覓食。此地路途稍遠，花了將近50分鐘車程到達。河邊一排大排檔，一看就很local，我暗暗激動起來。我們坐進了名叫新路頭樂群小炒的攤位。火灶上冒著油煙和食物的香味，勾起了我的饞蟲。有一隻白色小貓，眼睛是藍色的，見到我們叫喚了幾聲。但它身上受傷了，也不接近人。

我們點了滑蛋炸河粉、蚝煎和荳蔻水。炸河粉其貌不揚，需要拌開，吃一口，我直呼驚豔！河粉裡的料很豐富，蟹腿肉鮮嫩，滑蛋增加了它厚實的口感。夾一塊蚝煎，在醬料裡大蘸一番，再夾上香菜，一起放入嘴裡咀嚼，口感不錯，而且沒有腥味。荳蔻水我是第一次喝，裡面加了一顆酸梅，解暑又解渴。

我捧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感覺整個人都慵懶了起來，輕飄飄的。

這份慵懶延續到了下午。Alicia說一定要去試試檳城Top 1的提拉米蘇，我想我的胃勉強能塞得下甜品，於是和她再度回到市中心，走進了一家叫Narrow Marrow的咖啡店。店舖下午3點開始營業，我們大概在3點半到達，此時門裡門外也已坐滿了人。

不寬闊的門頭，門口高大的植物甚至遮到了店舖的LOGO。燈光較為昏暗，牆壁掛滿了畫框，音響低低地播放著類似於印度靈性的音樂，帶來一絲神秘感。經過吧檯，再往裡走，則是別有洞天，可以看到有高高的天井，讓日光自然透進來。還有高大的樹木盆栽，被種植在吧檯的幾個角落。

點了拿鐵和提拉米蘇。和我之前吃過的都不同，這塊提拉米蘇的蛋糕體相當柔軟濕潤，奶油絲滑順口。不至於像社交媒體上說得驚豔，也難以說是不是最好吃的，但它確實給我留下了特別的印象。

這天的最後一個目的地是巴都丁宜海灘，它位於城區的西北邊。

傍晚4點半左右，我們從咖啡店啟程，正好是週五的下班高峰，檳城狹窄的馬路上擁堵不斷。大概1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們到達了海灘。酒吧餐廳熱鬧地播放著音樂，我隨著鼓點隨意扭動著。海岸邊踩著海浪的人們的笑聲從空氣裡傳來。天邊漸漸出現晚霞，我在石墩子上與它留念。

這片海灘並不令人驚豔，但海水飄在空氣裡淡淡的鹹味總是讓我莫名治癒。天邊的晚霞還未結束它的表演，另一邊的烏雲就悄悄飄來，遮蔽了半邊天空。要下雨了！

再度打道回府。半路上天色就變得昏暗，大顆大顆的雨滴密集地打在車窗玻璃上。長舒一口氣——臨近夜晚才落雨，老天對於我的旅程挺幫忙的。

回到市區已接近晚上8點，我們不餓，但是晚飯不能少。這頓是豪肉骨茶——也是本地人吃的路邊排擋。大火燒著砂鍋，不餓又怎樣？我還是饞得直嚥口水。

肉骨茶端上了桌子，我急著拿勺子盛一口熱湯喝下，感嘆“啊——好吃”！湯的藥膳味不重，有點甜甜的，排骨肉咬下即脫骨，軟中帶勁道，另外湯裡還有竹蓀和牛肉丸。本地吃法還要配油條，放進湯裡蘸一蘸再吃。還點了炒生菜，神奇的是生菜上面蓋了一層肉鬆，搭配很是特別。

我開始貪心：還想在檳城吃好多頓飯！

03 吃不動了，還在吃

這天是在檳城的最後一天，上午的第一件事還是吃飯。

儘管我有些胃口不佳，但還是閉眼衝進了本地榜上有名的小紅帽炒粿條。吃了半份炒粿條，裡面的料是炒海鮮為主，鮮嫩的大蝦，帶著微微辣，吃著吃著我竟然有點開胃了。老闆娘在網路上被評價成“態度不佳”，但她卻走到我旁邊對我說了兩次“皮膚好白”，我也不知如何回應，便哈哈大笑。

本來的計畫是去藍屋。它是南洋富商張弼士於1897年任清朝駐新加坡總領事兼檳城領事期間所建，因外牆使用當地藍花汁製成的藍色顏料而得名，據說經常需要重新粉刷外牆以保持它的色彩。由於沒有提前預約，我們無法直接進入參觀。庭院外，紫紅色的三角梅盛放著，一瞬間我覺得好像置身於廣東的某個城市裡。

無法進入藍屋，也正好是週六，我們打算去週末市集看看。

市集在一個叫做Hin Bus Depot的地方。進門是小型畫展，還有現場的竹編體驗。再往裡走，是熱鬧的市場，攤位琳瑯滿目：手工藝品，印度手繪，雜誌書刊，面包咖啡……

有一片露天區域，擺放著彩色的椅子，我們坐下來，吃起了路邊買的木瓜。一位女生在調了很久的和弦後，架起麥克風開始表演吉他彈唱，其中一首輕鬆的歌她說叫做《LOVE》。此時我感覺我真的“慢下來了”——不著急趕路，欣賞就好。

我還有一個心願目的地需要實現，是周杰倫曾到過的貝果店——the FOUNDERS Hutton。它的菜單上寫“Best Bagel in the World”。

我們點了一份雞肉貝果和一份墨西哥芝士餅，配拿鐵咖啡。我倒要嘗嘗這裡的貝果和國內的有啥區別呢！貝果的面包體烤得不硬，雞肉很嫩，一些香料的加入，使得它帶上了東南亞味道，展現出了辨識度和區分度。但要說“世界第一”？我覺得我還得再多遊歷世界去比較一番。墨西哥芝士餅味道醇厚，芝士很飽滿，倒是出乎我意料的美味。店舖裝修也很漂亮，獨棟洋樓，綠植環繞，值得坐下來慢慢感受。

來檳城前，我在社交媒體上看到的都是關於“鬆弛”、“慢”的評價。我們追求鬆弛感，恰恰是因為我們過於緊繃了。

檳城沒有一眼驚豔的風景，但有耐人尋味的底蘊。這裡下午的悶熱難以出行，隨時可能到來的大雨，在增添了不確定性的同時，也迫使人們必須適時休息，積攢體力，慢慢逛每個角落。這裡無數誘人的美食，自然生發的煙火氣，更是勸人別著急趕路，留下來多吃幾頓飯。

又摸了摸彈出來的肚皮。再過幾小時，我就要坐上去吉隆坡的火車了。 (愷T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