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沒有人想到,遊戲顯示卡能拿來跑AI深度學習模型。
7月,輝達CEO黃仁勳今年第三次來到中國大陸。
這幾天,他先是穿著標誌性的皮衣,與小米CEO雷軍拍了合影。而後又奔赴此次行程的重頭戲——7月16日舉行的第三屆中國國際供應鏈促進博覽會(以下簡稱“鏈博會”)。
皮衣是黃仁勳最出名的“標配”,曾被調侃“永遠不脫”。但在鏈博會上,他一改往日形象,換上唐裝步入會場,瞬間吸引了全場目光。
演講中,他形容中國的AI市場“充滿活力”,還提到全球有超過50%的AI研究人員在中國,是他們共同創造了中國AI的“奇蹟”。
此外,黃仁勳還帶來了一個消息。7月15日,美國已批准輝達對華銷售H20晶片。
H20晶片是輝達為規避美國多次的晶片出口管制,專門為中國定製的“特供版”AI加速器。
三個月前,美國政府宣佈無限期禁止H20晶片出口中國,令輝達損失不小。根據輝達的報告,中國是輝達的第四大銷售額市場。
如今禁令解除,這位晶片大佬得以再次擁抱他十分看重的中國市場。
半年多前,黃仁勳低調來到中國大陸,出席了輝達年會。社交媒體流傳的照片中,他在台上扭起了秧歌,還體驗了華為的三摺疊屏手機。
看似輕鬆的活動背後,黃仁勳實則重任在肩。當時,美國進一步升級了對中國的晶片出口管制,輝達的旗艦AI晶片H100被禁,黃仁勳計畫用“特供版”H20晶片繞開監管、打開中國市場。
然而,“特供版”晶片僅賣了三個月就等來了美國政府的禁令。輝達兩個季度損失了135億美元(1美元約合7.17元人民幣)。
美國禁止向中國出口晶片,背後是全球AI產業激烈競爭的大背景。
今年1月,深度求索公司的AI大模型DeepSeek—V3橫空出世,不僅性能卓越,訓練成本僅560萬美元,遠低於美國科技巨頭的平均成本,一經問世便引發了全球的關注。
見識到中國AI的實力後,美國試圖通過限制晶片出口,加強對中國AI技術的遏制。
隨著禁令的出台,黃仁勳開始在中美之間頻繁奔走,反對限制對華晶片出口。一方面是因為中國的龐大市場對輝達至關重要,他自然不願輕易放棄;另一方面,是他看到中國AI的強大實力後,認為很難限制得住。
黃仁勳直言:“任何想出這步棋,認為禁止H20晶片出口就能阻止中國發展AI的人,都是非常無知的。”他還向美國政府指出,不斷升級的出口管制政策不僅沒能限制住中國AI,反而促使中國加速本土晶片的研發。
中國通訊業知名觀察家項立剛對環球人物記者表示:“目前中國約有10家以上的公司在研發GPU(顯示卡晶片),中國產品在價格和性能上都具有競爭力。”
對於中國AI的發展情況,黃仁勳曾在多個場合表示:“中國在AI領域的表現令人難以置信。”“我們賣不賣晶片,中國的AI都會自己發展。”
祖籍浙江的黃仁勳,1963年出生於台灣台南市。他父親是化學工程師,母親是小學老師,家中還有一個比他大一歲的哥哥。
9歲那年,黃仁勳和哥哥被父母送到美國華盛頓州的親戚家,後來又轉至肯塔基州的一所鄉村學校讀書。這所學校主要致力於“改造”所謂的“問題學生”,性質上類似於少年教養院。
當時的黃仁勳留著長髮、身材矮小,英語帶著濃重的亞洲口音。他被同學叫“中國佬(白人對華人的歧視性稱呼)”,還被分配清洗全校的宿舍廁所。
對於那段日子,黃仁勳曾這樣描述:“我可能是唯一不帶刀上學的男孩。”但客觀上,這段經歷也培養了他的頑強和韌性,“你只能堅強起來,繼續前進”。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好幾年,直到黃仁勳的父母移居到美國俄勒岡州,他和哥哥也隨之搬去,才算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16歲高中畢業後,黃仁勳進入俄勒岡州立大學,主修電氣工程專業。在這裡,他找到了自己熱愛的研究方向——電腦圖形處理,也邂逅了心儀的女孩——羅瑞·米爾斯。
當時電氣工程系有250名學生,女生僅有3人。米爾斯比黃仁勳大兩歲,兩人常一起搭檔做實驗。為了追求米爾斯,黃仁勳總在週末約她一起做作業。
有一次,米爾斯問他:“你以後想做什麼?”黃仁勳回答:“我30歲要成為一家公司的CEO。”
後來,他鼓起勇氣邀請米爾斯約會,她欣然應允,並最終嫁給了他。兩人相伴至今,育有一兒一女。米爾斯後來表示,正是黃仁勳當年立志成為CEO,她才對他另眼相看。
1993年2月17日,黃仁勳在自己30歲生日這天,實現了當年的理想,成為了一家公司的CEO。
那一天,黃仁勳與在矽谷結識的兩位夥伴,在聖何塞郊外的一家連鎖餐廳會面。他們一邊享用晚餐,一邊用4萬美元的啟動資金創立了輝達。
在創立輝達之前,黃仁勳已在矽谷工作了10年。他不僅擔任過工程師,還在一家晶片公司的銷售部工作過。
這段銷售經歷,被他視為“最佳職業選擇之一”。因為在銷售部,他學會了如何將產品設計與市場需求結合,“消費者只關心你的產品設計對他有什麼好處”。
對市場和行業的敏銳洞察力,是黃仁勳後來帶領輝達走過坎坷、迎來爆發期的關鍵因素。
初創時期的輝達並不顯眼,甚至幾度陷入生死邊緣。1997年,輝達背水一戰,推出了支援高解析度圖形顯示的RIVA128晶片。這款產品上市僅四個月,銷量就突破了100萬片,一舉扭轉了公司的頹勢。
此後,輝達在圖形晶片市場嶄露頭角,成為最具競爭力的公司之一。1999年,輝達成功在納斯達克上市。
同年,輝達發佈了首款GPU產品GeForce256;兩年後又推出可程式設計的GPU產品GeForce3。這一產品使得科學計算能夠借助GPU完成,為AI模型的後續發展奠定基礎。
2006年,輝達推出CUDA平台,允許使用者利用GPU運行自訂軟體,超越了圖形處理的傳統範疇。起初,華爾街的投資者們並不看好這個平台,但黃仁勳力排眾議,堅持投入研發。隨後的十年裡,輝達在CUDA上的投入接近120億美元。
在那個AI還停留在理論研討的時代裡,這一決策顯得尤為超前。2012年,兩名學生利用CUDA平台和輝達GPU開發了一個AI深度學習模型,證明GPU的訓練速度遠超傳統CPU(中央處理器)。這一突破性進展為AI時代的到來拉開了序幕。
當時沒有人想到,遊戲顯示卡能拿來跑(“執行”之意)AI深度學習模型。輝達借此搭上了AI革命的快車,從“顯示卡廠商”成功轉型為“AI基礎設施提供商”。
2022年,隨著ChatGPT的問世,全球對AI算力的需求急劇增長。輝達的GPU瞬間成為科技巨頭競相爭搶的“新石油”。同年,輝達的股價暴漲239%,創下了歷史最大年度漲幅。
黃仁勳此前力排眾議、大筆投入建構的CUDA平台,如今已成為輝達最強大的“護城河”之一。目前,全球90%的AI研究和開發都基於CUDA平台進行。開發者一旦習慣了CUDA生態,就很難再遷移到其他平台,這使得輝達在AI時代佔據了先機。
對此,黃仁勳曾說:“人們往往認為成功是一夜之間發生的,其實我們花了數年時間。”
隨著AI的爆髮式發展,輝達市值在上週突破了4萬億美元,成為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黃仁勳的淨資產也增至1436億美元,在全球富豪榜中排名第七。
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黃仁勳說:“我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做過最低市值公司CEO,也做過最高市值公司CEO的人。”
輝達曾經面臨低谷,市值接近於零。最艱難的時侯,黃仁勳不得不裁掉一半員工。他當時說過的一句話也成了非正式的公司格言:“我們距離破產永遠只有30天。”熬過寒冬,又繼續前進的他,也終於等來了逆襲時刻。 (環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