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會談】會談進行時：美國在科技層面打什麼算盤？

導語：

近期，川普發佈《贏得競賽：美國人工智慧行動計畫》，標誌著美國在全球人工智慧競爭中的戰略部署進入新階段。從強調國家級AI平台建設到試圖重塑國際規則主導權，川普政府正以一種“帶有川普標籤的國家干預主義”重新定義美式科技戰略。

本文編譯自《The Diplomat》，作者是史丹佛大學全球數字政策孵化器的研究學者查爾斯·莫克（Charles Mok）。文章略有刪改，僅代表作者觀點，供讀者思考，與公眾號立場無關。

一、借鑑中國經驗？

7月23日，川普正式發佈《贏得競爭：美國人工智慧行動計畫》（Winning the Race: America’s AI Action Plan），備受關注。

儘管該檔案在語言風格上強硬直白、甚至頗顯傲慢，缺乏外交修飾，但其政策內容與方向卻出人意料地具體、明確，並未如一些觀察者預期那樣完全脫離常規。

這份計畫顯然意在與中國展開“全面AI競賽”，並“贏得勝利”。但令人意外的是，不少戰略路徑和政策邏輯卻與中國早自2017年就啟動的《新一代人工智慧發展規劃》存在諸多相似之處。

無論是“全鏈條部署”以打造AI核心產業供應鏈，還是推動AI向工業、商業、社會以及政府部門全面落地，這種“全民動員式”的思路，在川普版AI戰略中非常明顯。

就連中國政策檔案中常見的引述領導人重要講話這種政治語言，也在美版檔案中找到影子：通過頻繁強調川普本人的“願景”與“成就”鏡像式呈現。

在政策核心上，中國近年來將人工智慧發展的基礎歸納為“新型生產要素”四要素：資料、演算法、算力與人才。而川普的AI計畫也分別對應性地提出了加強前三者的國家戰略部署，唯獨在“人才”維度顯得刻意迴避。

原因不難理解，人工智慧人才發展不可避免地涉及高度敏感的移民政策與高等教育議題。而無論是對美國高校的資助、還是放寬高技能外國人才工作簽證，都是川普支持者群體存在嚴重分歧的領域。

當然，中美在AI戰略上的差異依然明顯。例如，中國在政策文字中通常會提及推動AI立法與規範使用，而川普政府則一貫將“監管”視為負擔，迴避任何有關規制的明確承諾。

不過，美國本次在AI領域引入事實上的產業政策機制，這種政策範式對於長期奉行自由放任主義的美國而言已經算是重要的轉變，正是對中國的借鑑。

二、拜登遺產的“川普版本”

美國此次AI戰略的推出並非全盤創新，許多關鍵內容實則與拜登政府時期的政策方向存在延續性。例如，2023年10月30日，拜登曾簽署第14110號行政命令《安全、可信、可靠地開發與使用人工智慧》，提出以“國家安全+產業能力”為核心，推動聯邦政府在AI基礎設施建設中的主導地位，包括鼓勵在聯邦土地上建設資料中心與計算平台、強化“美國製造”的AI產品在聯邦採購中的優先權等。

儘管該命令已於2025年1月被川普通過第14179號行政命令廢除，取而代之的是“消除美國在人工智慧領導地位上的障礙”，但拜登時期的許多產業政策原則在川普新戰略中得以變形保留。例如，川普AI計畫繼續強調將人工智慧作為地緣政治戰略資產，鼓勵本土投資、強化技術基礎、重構AI主權。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該計畫對國家科學基金會（NSF）主持的“國家人工智慧研究資源平台（NAIRR）”試點項目表現出罕見的積極支援。

川普雖曾大幅削減NSF預算，但此次戰略卻重申了“為初創企業與學術研究者提供大規模算力資源”的國家承諾。該檔案宣佈將與領先科技企業合作，向研究界開放世界級計算模型、資料與軟體工具，同時承諾建設“精簡、可持續的NAIRR營運體系”，以實現全國研究者與關鍵AI資源之間的高效對接。這一動向顯示，即便在高等教育與科研政策收緊的趨勢下，國家級科研平台在AI競賽中的地位仍然不可替代。

在對外技術控制方面，川普延續並升級了出口管制政策，計畫加強對高性能AI晶片出口的執法與追蹤，包括探索基於位置驗證的技術措施，並設立新的全球出口控制執法機構。即使近期輝達被允許向中國出售H20晶片，該戰略主軸依舊未變。

外界普遍認為，此次放行更可能是庫存調整而非戰略鬆動。可以預見，限制尖端AI硬體出口的主基調仍將持續。

川普與前任拜登政府的政策分歧核心仍集中在“風險治理”上。拜登政府主張對大模型執行“紅隊測試”與高風險審查，倡導清潔能源與資料道德，而川普則取消了相關規定，轉而強調“自由市場”“言論自由”和“反監管干預”。在AI治理結構性重塑的當下，這種風險範式的切換，或將對未來前沿模型的能力邊界與社會影響產生深遠影響。

與此同時，川普AI計畫中關於支援開源與開放權重模型的內容也顯示出對中國相關進展的回應，尤其是DeepSeek等開源平台的崛起。此外，計畫提出打造“全端AI出口解決方案”，向“盟友與夥伴”提供戰略級技術輸出，這一點在黨派層面具有廣泛共識。換言之，無論誰在執政，美國都不會輕易將技術主導權拱手讓人。

三、全球AI治理：參與，還是對抗？

川普AI戰略的一大亮點是專設章節強調“領導國際AI外交與安全事務”，明確提出“反制中國在國際治理機制中的影響力”。該檔案點名聯合國、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七國集團（G7）、二十國集團（G20）、國際電信聯盟（ITU）、網際網路名稱與數字地址分配機構（ICANN）等國際組織，認為這些機構正在制定影響全球AI發展的戰略與規則框架。

該計畫批評部分倡議“過於繁瑣、監管導向強”，並明確指責中國企業在試圖塑造臉部辨識、智能監控等敏感領域的國際標準。

這一態度與川普以往在多邊機制中持孤立主義或懷疑主義立場有所不同。在人工智慧成為全球話語權與地緣秩序重塑關鍵工具的背景下，即便是川普政府，也已意識到失去國際治理平台的主導權，將直接影響國家戰略能力的投射。

總而言之，川普政府新出台的人工智慧計畫實際上延續了上屆政府的產業政策設定，儘管保留了大部分預期中的川普式特徵。但在出口管制、基礎設施支援以及用於研究的公共人工智慧計算支援等一些關鍵領域，延續性大於顯著的政策差異。 (民智國際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