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近日,隨著香港《穩定幣條例》正式生效,觀察者網報導中一位號稱“十年穩定幣老兵”的業內人士邵星拋出了一個驚人預測:五年內,合規穩定幣將取代SWIFT。此言一出,各媒體紛紛轉載;這個“新興技術顛覆陳舊巨頭”的故事,也完美契合了科技投資圈最偏愛的劇本,充滿了顛覆式創新的魅力。
https://www.guancha.cn/GongSi/2025_08_01_785112.shtml
然而,一個動聽的故事,不等於一個嚴謹的事實。邵星的預測,與其說是對未來的洞察,不如說是一份精心打造的、服務於特定利益的行業敘事。我將深入剖析,為何所謂“穩定幣取代SWIFT”在技術、經濟、監管和現實操作層面都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幻想。更重要的是,這個宏大敘事背後,其實驅動著數億美元資本和政治遊說的強大動機。這不僅是一場技術路線之爭,更是一場圍繞敘事經濟學的博弈。
加密貨幣·行業的敘事,總是將SWIFT描繪成一個“緩慢、昂貴、過時”的稻草人,以便輕鬆地將其“打倒”。但細究下來,這種描述,是對現實的嚴重歪曲。所以要戳破神話,我們必須先理解SWIFT的真相。
核心誤解:SWIFT不是支付系統,而只是信任網路
要理解這一替代假說的根本性謬誤,首先必須釐清一個核心概念。SWIFT本身並不處理資金的劃轉,它不持有任何資金,也不為任何機構管理帳戶。它的本質是一個高度安全的金融報文傳輸網路,其核心作用是作為金融機構之間傳遞標準化指令的安全載體,這些指令涵蓋了支付訂單、證券交易指令、信用證等多種金融活動。資金的實際轉移,是通過各國央行營運的即時全額結算系統(RTGS),如歐洲的T2系統或美國的Fedwire系統來完成的。因此,聲稱作為“價值轉移資產”的穩定幣將取代作為“資訊傳遞協議”的SWIFT,這本身就是一個範疇謬誤,其邏輯上的荒謬程度,無異於聲稱“電子郵件體系必將取代郵政編碼系統”。
其實SWIFT更深層次的壁壘在於其獨特的治理模式與由此產生的全球公信力。SWIFT是一家由其成員銀行共同擁有的非營利合作社,總部位於比利時,並受到G10國家央行及歐洲央行等權威機構的聯合監督。這種治理結構確保了SWIFT的發展方向與全球銀行界的共同利益保持一致,而非服務於少數股東的盈利目標,這賦予了SWIFT無與倫比的機構合法性。相比之下,所有穩定幣發行商本質上都是追求利潤最大化的私營公司,其內在基因決定了它們無法成為中立的全球金融基礎設施。
最後,SWIFT的韌性還體現在其巨大的網路效應與地緣政治角色上。其網路連線了全球超過200個國家和地區的11,000多家金融機構,這個龐大的網路本身就是一道任何競爭者都難以踰越的護城河。此外,SWIFT已經深度嵌入全球地緣政治格局,成為實施金融制裁等國家行為的關鍵工具。這種基於主權國家間共識和國際法所確立的中心地位,是任何私營技術公司都無法企及的。簡而言之,SWIFT本身其實代表的是政治意義上的認可和聯盟,
功能性誤解——SWIFT的世界遠不止支付
將SWIFT的功能狹隘地侷限於跨境支付,是“穩定幣取代論”賴以成立的另一個核心謬誤。事實上,支付報文僅是SWIFT所承載業務的一部分。它最持久的貢獻在於建立並維護了一套全球金融的“通用語”——即MT和新興的ISO 20022報文標準。這套標準化的語言和其背後的通訊網路,支撐著全球金融市場的多個關鍵領域。例如,在證券交易領域,從交易確認到清算結算的複雜指令流,都依賴SWIFT網路進行協調。在貿易融資領域,信用證的開立、通知和修改等關鍵環節,也通過SWIFT安全、高效地完成。此外,外匯與衍生品交易的後台處理同樣離不開SWIFT的標準化通訊。穩定幣作為一種功能單一的價值轉移工具,完全無法覆蓋SWIFT所支援的這些複雜且多樣化的金融交易場景。
印象誤解——SWIFT早已不是“吳下阿蒙”
對SWIFT“緩慢和不透明”的批評,是基於一種已經過時的印象。近年來,SWIFT通過兩大平行的戰略舉措,已經系統性地解決了其傳統模式下的核心痛點,使得穩定幣敘事所瞄準的攻擊靶點在很大程度上已經失效。
第一大舉措是自2017年起推出的SWIFT gpi(全球支付創新倡議)。它在現有網路上實現了革命性的體驗升級。在速度方面,gpi承諾並實現了當日資金到帳,資料顯示近60%的gpi支付能在30分鐘內貸記至最終收款人帳戶,這直接挑戰了穩定幣在速度上的核心優勢。在透明度方面,gpi引入了唯一的端到端交易參考號(UETR),允許支付的參與方像追蹤快遞包裹一樣,即時追蹤資金在代理行鏈條中的位置、處理時間和各項扣費,徹底解決了傳統跨境匯款中長期存在的“資金黑洞”問題。
第二大舉措是一場更為深刻的變革——向ISO 20022標準的全面遷移。這不僅是SWIFT的升級,更是全球主要經濟體央行共同推進的戰略項目。它代表了從資料結構受限的傳統報文,向資料豐富、結構化的新一代報文的代際升級。這種新的報文格式可以攜帶更豐富、更完整的結構化資料,例如完整的匯款人/收款人地址、發票資訊、法律實體識別碼(LEI)等。這極大地提高了支付的直通處理率(STP),減少了因資訊不全導致的人工干預,從而降低了成本並強化了反洗錢(AML)和制裁篩選等合規流程的精準度。到2025年,全球80%的高價值支付預計都將基於此標準處理。
因此,邵星的言論中預測五年後要被取代的那個“老舊SWIFT”的幻像,屆時很可能將不復存在。全球金融體系將運行在一個由gpi提升了速度和透明度、並由ISO 20022提供了豐富資料基礎的全面升級的網路之上。
在宏大敘事中,穩定幣被描繪成高效、可靠的未來貨幣。但撥開行銷的迷霧,其現實充滿了內在的脆弱性、波折的歷史和對現有體系的隱性依賴。
被忽視的雙軌制贖回體系
現有市場穩定幣的敘事中存在一個最常見也最關鍵的誤導,即它暗示任何持有者都可以隨時按1:1的面值向發行商贖回法幣。然而,現實遠非如此,現有的穩定幣生態系統長期存在一個明顯的雙軌制贖回體系。所謂的一級市場,是為少數特權機構開放的通道,只有那些經過嚴格KYC/AML審查、並能滿足極高最低交易門檻(例如數十萬甚至數百萬美元)的機構合作夥伴,如做市商和大型交易所,才擁有直接向發行商按1:1面值贖回法幣的權利。而絕大多數普通使用者和散戶投資者,則被隔離在二級市場,他們只能在加密貨幣交易所等平台上相互買賣穩定幣。在這些市場上,穩定幣的價格完全由即時的供需關係決定。當市場出現恐慌性拋售時,巨大的賣壓會迅速導致穩定幣的價格跌破1美元,即“脫錨”。此時,無法進入一級市場的散戶持有者除了折價賣出、承擔損失外,別無選擇。這個雙軌制體系揭示了一個殘酷的現實:對普通使用者而言,穩定幣的“穩定性”並非一個確定的承諾,而是一種需要市場持續信任才能維持的脆弱狀態。
一部寫滿“脫錨”與“崩盤”的脆弱史
穩定幣的“穩定”二字,在其短暫的歷史中屢屢受到嚴峻挑戰。一系列的脫錨和崩盤事件,為我們評估其作為全球支付工具的可靠性提供了寶貴的反面教材。
Terra/UST的崩盤,以蒸發約450億美元市值的慘痛代價,宣告了純粹基於演算法和信心的穩定機制的徹底失敗。而如果說UST的失敗是由於其激進的設計,那麼被視為行業最安全標竿的USDC的脫錨事件則揭示了更深層次的風險。當其儲備金託管銀行之一的矽谷銀行倒閉時,即便只是部分儲備金面臨風險,也足以瞬間引爆市場恐慌,導致大規模擠兌。這雄辯地證明,穩定幣的風險與其所依賴的傳統銀行體繫緊密相連,傳統金融的危機會直接且迅速地傳導至穩定幣,並且即使是擁有透明儲備報告的“合規”穩定幣,在面臨信心危機時同樣不堪一擊。
基於以上分析,我們可以從多個維度系統性地證明,“穩定幣取代SWIFT”是一個無法成立的偽命題。
技術死結——不可踰越的“區塊鏈三元悖論”
“區塊鏈三元悖論”是一個由以太坊創始人普及的、廣為接受的工程學概念,它指出任何一個區塊鏈系統都無法同時在三個核心屬性上達到最優:去中心化、安全性和可擴展性。這個根本性的工程約束,是穩定幣無法取代SWIFT的技術性死結。一個能夠承載全球金融交易的系統,必須具備極致的可擴展性(能與Visa或全球高價值支付系統的總和相匹敵的交易處理能力)和國家級的安全性。在三元悖論的框架下,基於區塊鏈的穩定幣系統面臨一個無解的選擇:如果選擇安全性和去中心化,如同比特幣網路,其代價就是極低的可擴展性,每秒僅能處理數筆交易,這連一個中等規模國家的零售支付系統都無法滿足。反之,如果為了大幅提升交易處理速度而選擇安全性和可擴展性,就必須減少參與共識的節點數量並提高其硬體門檻,這必然導致系統的中心化,最終演變成一個由少數幾個“超級節點”控制的許可鏈。這不僅違背了區塊鏈的“去中心化”初衷,實際上只是用一套未經大規模驗證、治理模式不透明的私有技術,去複製一個功能更差的中心化系統。雖然確實也有論文質疑過這個三元悖論,但目前業內對於這個侷限是一個共識的狀態。
規模鴻溝——交易價值與外匯流動性的天壤之別
除了技術上的不可能,穩定幣系統與SWIFT在經濟規模和金融功能上也存在著巨大的鴻溝。SWIFT網路平均每天處理的報文所代表的交易價值高達數兆美元,這些交易深度嵌入全球實體經濟的貿易、投資和金融市場活動中。相比之下,穩定幣的絕大部分交易量發生在加密貨幣生態系統內部,主要服務於高頻交易、投機和DeFi套利,用於真實世界商業支付的穩定幣交易量,與SWIFT所承載的價值流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更嚴峻的挑戰在於外匯流動性。SWIFT是一個貨幣中立的平台,支援全球約180種貨幣的支付指令,其背後是全球外匯市場提供的深厚流動性。一個基於穩定幣的系統若要實現同樣的功能,將面臨一個幾乎無解的難題。它需要在鏈上為全球成千上萬個貨幣對(例如波蘭茲羅提對泰銖)建立起具備足夠深度和低滑點的交易池,這在現實中是不可能的。最可能的結果是,所有非美元交易都必須先兌換成一種美元穩定幣,再由該美元穩定幣兌換成目標貨幣。這不僅沒有消除對美元的依賴,反而將全球外匯市場的流動性風險,轉移到了一個更脆弱、更缺乏監管、流動性更差的鏈上環境中,這非但不是進步,反而是一種倒退。這一點,之前的位元股(Bitshares)框架曾經做過分佈式鏈上交易所處理巨量貨幣對的嘗試,但是發展並不好。
全球監管的迷宮——從FATF“旅行規則”說起
全球金融需要全球統一或至少是協調的監管標準,而穩定幣面臨的是一個碎片化且日益嚴苛的全球監管迷宮。其中,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FATF)的 “旅行規則”(Travel Rule) 是所有虛擬資產服務提供商都必須遵守的全球反洗錢標準,它對穩定幣支付構成了根本性的約束。該規則要求,在進行超過一定門檻的虛擬資產轉移時,發起方必須收集、核實並向接收方傳遞交易雙方的詳細個人身份資訊。這一規則的顛覆性影響在於,它徹底打破了區塊鏈交易的偽匿名性,將其置於與傳統銀行電匯相同的監管審查之下。為了安全地交換這些個人身份資訊,服務商之間需要建立複雜的技術解決方案和資訊共享協議,這事實上重新引入了處理敏感資訊的中心化或聯盟式中介,增加了系統的複雜性和成本。這雄辯地證明,在反洗錢和反恐怖融資這一全球底線問題上,不存在“技術例外論”。穩定幣要想進入主流,就必須戴上與傳統金融相同的監管“枷鎖”,而這會消除其聲稱的大部分效率優勢。
在加密行業大肆炒作穩定幣時,一場更深刻、更具結構性影響的變革正在由全球主要經濟體和國際組織悄然推動。這場變革的核心不是私營的數字代幣,而是由主權信用背書的公共金融基礎設施——央行數字貨幣(CBDC)。
以國際清算銀行(BIS)創新中心與中國人民銀行數字貨幣研究所、香港金融管理局、泰國中央銀行、阿聯中央銀行以及新加入的沙烏地阿拉伯中央銀行等共同主導的mBridge(多邊央行數字貨幣橋)項目為例,它完美地展示了主權驅動的創新路徑與私營穩定幣路徑的根本區別。mBridge並非一個單一的數字貨幣,而是一個多幣種的跨境支付平台。其核心架構是建立在一個專為該項目定製的分佈式帳本技術平台之上,各參與國的中央銀行可以在此發行各自的批髮型CBDC。參與國的商業銀行則可以在這個平台上直接持有多種貨幣的CBDC,並進行點對點的、即時的跨境交易和外匯兌換。這種設計旨在直接解決代理行模式的核心痛點,通過極大地縮短支付鏈條、實現近乎即時的全天候結算、以及消除本金結算風險,從根本上重構了跨境結算的基礎設施。
將mBridge項目與穩定幣進行對比,可以清晰地看出為何前者才是對現有格局的真正長期挑戰。mBridge由多個主權國家的中央銀行和被譽為“央行之央行”的國際清算銀行共同背書,擁有無可匹敵的監管、法律和政治合法性,有能力制定新的國際標準。它直接作用於金融體系的底層——批發結算層,解決的是代理行鏈條過長這個核心問題。而穩定幣則是在現有銀行體系之上增加了一個新的應用層。此外,mBridge的參與方構成,使其天然具備了成為一個獨立於美元主導體系的替代性支付走廊的潛力,這觸及了當前全球金融格局中最敏感的地緣政治神經。
如果“穩定幣取代SWIFT”的預測在技術、經濟和監管層面都站不住腳,那麼為何這樣的聲音依然不絕於耳?答案在於,這個預測本身並非一個客觀的分析,而是一個精心打造的、服務於特定商業和政治目的的“敘事產品”。
敘事即產品——驅動風投、散戶與估值
加密貨幣市場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由敘事驅動的市場。一個強大、簡潔、引人入勝的故事,其對資產價格的影響力,往往超過了項目的基本面資料。“穩定幣取代SWIFT”正是這樣一個完美契合市場偏好的敘事。它具備所有成功敘事的要素:一個顛覆全球金融基礎設施的宏大願景,一個“創新高效的加密技術”與“陳舊低效的傳統銀行”之間的清晰對立,以及一個將複雜問題簡化為“速度與成本”競爭的簡單邏輯。
這個敘事對於加密行業的資本循環至關重要。風險投資(VC)作為早期主要資金來源,需要一個能夠支撐其高估值的未來故事。一個聲稱要從SWIFT手中搶奪數兆美元市場的項目,自然能夠為其早期的高估值提供看似合理的依據。這個故事隨後被用於後續的融資輪次,並最終在項目尋求IPO或被高價收購時,講給華爾街的投資者聽,從而完成資本的增值與退出。因此,“取代SWIFT”的敘事,本身就是一種被精心包裝和銷售的產品。
面向數億美元的遊說機器
如果說敘事是加密行業吸引資本的工具,那麼政治遊說就是其將敘事轉化為受法律保護的商業利益的手段。近年來,加密行業在美國等主要司法管轄區的政治影響力投入呈爆炸式增長。根據公開資料,僅在2024年選舉周期中,Coinbase和Ripple等穩定幣生態的核心企業就向各類政治團體投入了近1億美元。這些巨額資金的真正目標,並非是獲得“取代SWIFT”的許可,而是為了推動具體的、對自身有利的立法,例如在美國國會辯論的《21世紀金融創新與技術法案》(FIT21)。這類法案的核心訴求是為加密行業量身打造一個“輕觸式”的監管框架,將大部分數位資產的監管權從被認為更嚴厲的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轉移到被認為更友好的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在此背景下,“取代SWIFT”的宏大敘事就扮演了政治掩護的角色,它將行業的自利訴求包裝成一場關乎國家技術競爭力和金融未來的“創新 vs. 守舊”之戰,為具體的立法目標提供道義上的制高點和輿論上的支援。
顧問的責任與“釣魚均衡”
在敘事的傳播鏈條中,像邵星這樣的所謂“行業專家”或顧問扮演著至關重要的“布道者”角色。他們利用其從業經驗和專業頭銜為敘事提供信譽背書,其發表的大膽預測能夠迅速吸引媒體關注,從而強化和擴散對行業有利的敘事。這種行為可以用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阿克洛夫和席勒提出的“釣魚均衡”(Phishing Equilibrium)理論來解釋。在一個資訊不對稱且競爭激烈的市場中,如果一個參與者通過誇大其詞的宣傳獲得了市場關注和資本,其他競爭者為了不被淘汰,將被迫採取類似的、甚至更誇張的宣傳策略。這導致市場陷入一種“競相吹噓”的均衡狀態,敘事的吸引力壓倒了其真實性。邵星的言論,正是在這種均衡下的一個理性且可預見的市場行為,其目的不是提供精準的預測,而是在激烈的敘事競爭中為自己所代表的利益方爭奪話語權和市場注意力。
未來是演進,而非革命
通過對SWIFT系統、穩定幣範式、全球監管環境以及加密行業敘事經濟學的系統性分析,本報告得出結論:“合規穩定幣在五年內逐漸取代SWIFT”的說法,並非一個基於現實的嚴謹判斷,而是一個服務於特定商業和政治利益的、被過度誇大的行業敘事。該假說不僅建立在一個根本性的範疇謬誤之上,將資訊協議與價值資產混為一談,更在技術可行性、經濟規模、營運韌性和監管合規等多個核心維度上均無法成立。它無視了區塊鏈技術受制於“三元悖論”的固有工程約束,忽視了穩定幣自身歷史中充滿了脫錨、擠兌乃至徹底崩盤的脆弱性,並低估了全球日益趨嚴的監管環境(特別是FATF“旅行規則”)正在消除其所謂的“低摩擦”優勢。
展望未來,全球跨境支付的格局不會是一場由單一技術引發的“革命”,而是一場更為複雜的“演進”。在這個演進的圖景中,一個通過gpi和ISO 20022不斷升級的SWIFT網路將繼續扮演全球金融資訊交換的核心角色;以mBridge為代表的CBDC網路將在特定國家和地區間開闢新的、繞過傳統代理行的高效支付走廊;而合規的穩定幣,則最有可能在某些細分市場找到其應用場景,例如作為加密原生經濟的內部結算工具、特定B2B支付流程的補充、或是在可程式設計支付等創新領域充當試驗田。它將成為這個日益多元化、多極化的全球支付生態系統中的一個組成部分,而非其主宰者。
對這一未來的清醒認識,要求我們必須超越炒作,回歸常識,並尊重金融、技術和監管的基本規律。 (上堵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