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觀點|半吊子的阿拉斯加峰會

唐納德·川普自詡為“世界上最偉大的談判家”,因此在周五於阿拉斯加與弗拉基米爾·普丁(Vladimir Putin)舉行峰會前,他大概並不覺得自己需要什麼建議。但總統最好還是打個電話給羅伯特·克拉夫特(Robert Kraft)。

克拉夫特是新英格蘭愛國者隊(New England Patriots)的老闆,他很清楚被俄羅斯總統“宰”的滋味。2005年,他隨美國商界領袖代表團訪問俄羅斯時,應花旗集團(Citigroup)時任董事長桑迪·威爾(Sandy Weill)的建議,向普丁展示了一枚價值2.5萬美元的超級碗冠軍戒指。

他把戒指戴上,然後就說:“我可以用這枚戒指殺死一個人。”克拉夫特2013年回憶道,“我伸出手想拿回來,他卻把戒指放進口袋,三個克格勃(K.G.B.)人員圍了上來,護著他走了出去。”克拉夫特說,布什政府後來勸他假裝這枚戒指是送給普丁的禮物,而普丁事後則嘲笑克拉夫特的抱怨,還暗諷戒指“廉價得讓人難堪”。

小偷有時會成長為大盜,普丁的職業軌跡正是如此——從在東德擔任克格勃特工時被曝竊取西方高科技機密,到在上世紀90年代擔任聖彼得堡副市長期間被懷疑牽涉腐敗合同,再到操縱俄羅斯國內選舉、干預外國選舉、掠奪俄羅斯經濟、侵佔喬治亞領土、如今又入侵烏克蘭。

這並不是什麼宏大戰略,而是赤裸裸的巨額盜竊——這正是普丁的本質,也大概解釋了川普長期以來對他的欽慕。

儘管如此,川普大概也不會想重演2018年赫爾辛基峰會的表現——當時他照單全收普丁“2016年大選沒有俄方干預”的說辭,讓共和黨再一次顏面盡失。他可能也會記得一些前任在與俄羅斯峰會上的出醜時刻,比如喬治·W·布什那句“我直視了他的眼睛,覺得他非常直率、值得信任……我能感受到他的靈魂”;又比如貝拉克·歐巴馬(Barack Obama)在與普丁的“前台人物”德米特裡·梅德韋傑夫(Dmitri Medvedev)交談時說:“等我連任後,我的迴旋餘地會更大。”

儘管川普或許羨慕普丁的黑幫作派,但他也不想在會後被看成普丁的“哈巴狗”。這場峰會有很多可能出錯的地方,比如含糊談論俄烏之間的“領土交換”。但川普仍有機會做點有用的事。

這次會晤的最大積極意義,或許在於它可以被塑造成川普政府最後一次出於善意、為俄羅斯提供體面下台階的努力:俄羅斯已經付出約百萬人的傷亡、損失了大批坦克和轟炸機、北約進一步擴張、經濟被慢慢扼殺、戰爭看不到盡頭。川普可以提出解除對俄制裁,並承諾烏克蘭不會加入北約。

但對普丁的要價應當很高:俄羅斯必須全面撤回至2022年2月的戰線,西方繼續向基輔提供軍事援助,並且不排除烏克蘭未來加入歐盟的可能性。

普丁幾乎肯定會斷然拒絕,即便這意味著拯救俄羅斯經濟,並承認他在2014年非法、但很可能已無法逆轉的對克里米亞和烏克蘭東部部分地區的吞併。

但川普可以通過明確告知普丁,如果他拒絕,將會面臨什麼後果,從而為自己加分。以下幾項可以擺到談判桌上:

  • 與歐洲合作,沒收俄羅斯政府大約3000億美元的被凍結資產,用作烏克蘭購買西方武器的資金池。總統依據1977年《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International Emergency Economic Powers Act)擁有此權力,喬治·H·W·布什曾在薩達姆·侯賽因(Saddam Hussein)入侵科威特後,凍結並轉移伊拉克的凍結資產,用於賠償基金。
  • 簽署參議院兩黨支援的對俄制裁法案,其中包括對“所有來自明知與俄羅斯進行原產於俄羅斯的鈾和石油產品交易的國家進口到美國的商品和服務”徵收500%的關稅。
  • 取消烏克蘭使用美製武器的所有技術或打擊目標限制。
  • 與基輔簽訂防務與技術合作協定,模式可參照美以軍事關係。尤其在今天,美國在戰場無人機的快速研發與部署方面,有許多可向烏克蘭學習的地方。
  • 向基輔提供額外的F-16戰機中隊和其他防空及打擊俄軍目標的武器裝備。

這兩套方案——下坡路與地獄之路——的選擇,應由普丁自己來做。儘管在普丁治下的俄羅斯,民意幾乎毫無份量,但俄羅斯人至少應當知道,他們的總統曾被提供過體面的和平方案,卻選擇了拒絕。

當然,這一選擇也必須包括弗拉基米爾·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和烏克蘭人民的意見——他們有可能在這場峰會上被像1938年慕尼黑會議上被對待的捷克斯洛伐克政府一樣被犧牲。內維爾·張伯倫(Neville Chamberlain)又是一個川普不想被拿來作比較的領導人。周五,是川普證明自己能做得更好的機會。

順便,他還可以讓普丁把克拉夫特的戒指還回來。 (一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