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普會】《華爾街日報》｜川普與普丁的峰會未獲突破

「在達成協議之前就不算有協議。」 川普對記者說。

在超過三小時的會晤結束時，雙方對談判細節著墨不多。在峰會閉幕後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美國總統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說：「在達成協議之前就不算有協議。」一向健談的這位美國總統這次並未接受在場數十名記者的提問。他表示，兩國代表團在若干關鍵議題上取得了進展，但又補充說：“我們還差一點點。”

川普表示，他將致電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NATO）成員國領導人以及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他對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說：「我們大概很快還會再見。」普丁插話稱，兩人下次會晤可以在莫斯科舉行。川普回應說：“我覺得這不無可能。”

川普此次赴會，旨在爭取普丁同意在烏克蘭實施停火。但從普丁的表態來看，他無意接受這項要求；他重複強調，莫斯科希望先解決這場三年半沖突的「根源性問題」——這一表述指向俄方關於使基輔非軍事化、並阻斷其加入北約前景的訴求。

與兩人在阿拉斯加埃爾門多夫—理查森聯合基地（Joint Base Elmendorf–Richardson）停機坪初見時的握手與微笑形成對比的是，普丁與川普在新聞發佈會的大部分時間裡都表情冷峻。普丁發言約八分鐘；隨後川普發言約三分鐘便離場。

甚至在會談正式開始之前，已遭美國製裁、並在國際舞台上多被冷落的普丁就連連收穫象徵性勝利。川普在「空軍一號」（Air Force One）等了30分鐘，直到俄羅斯總統專機落地。美國總統在紅毯上熱情迎接俄羅斯總統，邊鼓掌邊與其握手。合照結束後，兩人同乘美國總統的裝甲豪華座車「野獸」（the Beast），讓普丁得以與川普進行一對一交流──而這恰是川普部分顧問原本希望避免的情形。

攝影記者捕捉到這樣一幕：普丁坐在車內川普身旁，面帶微笑。對美國總統而言，邀請外國領導人乘坐其車隊中的座車並不罕見；但這種禮遇，發生在普丁一再無視川普關於停止對烏暴力的反覆呼籲之後，尤顯不同。

與他今年2月在橢圓形辦公室會見澤倫斯基時的做法相比，川普這次對普丁的禮遇截然不同。其時，川普與副總統J·D·范斯以在他們看來澤倫斯基未能對美國在這場對俄戰爭中的支援表達足夠謝意為由，對其加以訓斥。此後，川普與澤倫斯基的關係有所改善。

不過，這位出身真人秀、極度重視對公眾活動進行「場面調度」的總統，也向普丁傳遞了關於美國軍力的訊號。兩人走在紅地毯上，兩側列隊的是F-22「猛禽」隱身戰機；當兩位領導人踏上印有「ALASKA 2025」字樣的階梯時，一架具備核打擊能力的B-2「幽靈」隱形轟炸機與四架F-35戰鬥機從頭頂呼嘯而過。會談進行期間，根據烏克蘭空軍通報，俄羅斯部隊對烏克蘭東部地區發動了新的攻擊。

分析家稱，能與川普實現面對面會晤，本身就是普丁的勝利；而這場會晤選在俄羅斯於1867年售予美國的阿拉斯加舉行，更令俄方「如虎添翼」。

拜登政府的五角大廈高級官員 Celeste Wallander表示，這簡直是俄羅斯修正主義者的美夢成真。

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瑪麗亞·扎哈囉娃（Maria Zakharova）在「電報」（Telegram）上寫道，這次會晤向媒體釋放出莫美關係出現轉變的訊號。 「三年來，他們一直在報導俄羅斯被孤立；而今天，他們看到的是為俄羅斯總統在美國鋪設的紅地毯，」她寫道。

川普近月來對普丁表達了不滿；而在此之前，他曾聲稱自己與普丁關係密切，足以在「一天之內」促成戰爭的解決。在峰會前幾天，川普淡化了這次破局的可能性，將這次六年來的首次面對面會晤稱作一次「摸底會」。他並未排除會談失敗的可能，也表示若普丁拒絕朝和平方向努力，他已做好「拂袖而去」的準備。

川普表示，希望周五的會晤為近期舉行的第二次會議奠定基礎，屆時將由普丁與澤倫斯基直接就停火進行談判。但在峰會前數小時，川普又提高了調門，他在福克斯新聞（Fox News）上表示，若普丁在會晤中不同意停火，他「不會滿意」。

依照原定安排，峰會將由川普與普丁的一對一會談開場；但應美國總統的要求，開場環節擴充為由雙方高級顧問參加的會談。美國方面由川普、國務卿馬可·魯比奧（Marco Rubio）以及特使史蒂夫·維特科夫（Steve Witkoff）出席；俄方則由普丁攜其長期外交政策顧問尤里·烏沙科夫（Yuri Ushakov）和外長謝爾蓋·拉夫羅夫（Sergei Lavrov）到場。

儘管過去六個月裡兩人多次通話，但這次在安克雷奇（Anchorage）的會面，是兩人自2019年日本大阪二十國集團（G20）峰會以來首次線下面對面。

俄方官員暗示，普丁希望把一系列雙邊議題推上談判桌，其意圖很可能是沖淡烏克蘭議題的比重，將這場衝突與俄美關係“脫鉤”，並迴避川普政府對白俄羅斯\*（應為“俄羅斯”）\*石油可能施加的制裁威脅。

由於會後並未形成任何對俄方具有約束力的具體步驟，普丁可能因此繼續推進其在烏克蘭的戰爭——目前俄軍正在烏東取得關鍵立足點——同時避免美國對俄羅斯石油出台新的制裁。

至於普丁更宏大的目標——讓俄羅斯與美國「平起平坐」——光是這次會晤（尤其發生在美國本土）就已部分實現。美國企業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AEI）資深研究員、曾任美國國務院歐洲事務高官的希瑟·康利（Heather Conley）說：“這場會晤在某種意義上把俄羅斯抬升到了與美國等同的地位，而這正是他（普丁）夢寐以求的。”

親克里姆林宮的媒體早前暗示，這次會晤會讓人想起1945年的雅爾塔會議（Yalta Conference）——當年美國與蘇聯將歐洲劃分為各自勢力範圍——而普丁顯然樂於與川普複製類似場景。

普丁不大可能放棄終極目標：無論以軍事或政治手段，征服烏克蘭，從而重建蘇聯解體後莫斯科在歐洲失去的勢力範圍。總部位於莫斯科的防務智庫「戰略與技術分析中心」（Center for the Analysis of Strategies and Technologies，CAST）創始人魯斯蘭·普霍夫（Ruslan Pukhov）說：「普丁發動這場戰爭，主要是為了終結冷戰後的國際秩序，也就是讓俄羅斯回到傳統意義上的大國地位，擁有自己的勢力範圍，並有權在其中設定規則。

通常而言，衝突談判是一個曠日持久的過程，往往需要詳細的時間表、信任建立措施以及歷時數月甚至數年的核查機制。但在短短數小時內，很難敲定這些內容，這也使得川普所追求的「迅速停火協議」前景未卜。蘭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資深政治學者、長期研究俄羅斯問題的塞繆爾·察拉普（Samuel Charap）說：“關鍵問題在於，這些是否足以令川普滿意。他要的是立即停火，而這極不可能。” （一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