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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我寫了關於人工智慧的近期預測正在如何變化：一兩年前的末日語言已不再流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日益增長的共識，即人工智慧應被理解為一種「正常技術」。其他人則更為悲觀，認為人工智慧泡沫即將破裂；還有一些人則捍衛著潛在的進步敘事——他們認為，一個略顯令人失望的模型發佈不應過度削弱對人工智慧的熱情，或者說，我們可能普遍進入了人工智慧的“金發姑娘區”，遠離了機器接管的末日景象，儘管如此，顯著的進步末日仍在取得。
但調整我們對人工智慧的期望不僅僅是輝達股價或短期GDP成長的問題，也不是預測市場上的低風險遊戲。從某個角度來看，它像是我們這個時代核心地緣經濟故事的一半。全球格局現在無可爭議地由兩個競爭對手主導：美國和中國。其中一個國家在人工智慧上投入了巨大賭注，而另一個則在綠色技術上押下了重注。現在，未來懸而未決，我們都在等待這些賭注的結果。
也許你已經看過一些記錄世界能源轉型演變圖表：在過去幾年裡，中國在清潔技術的全球生產和安裝方面佔據了主導地位，根據某些估計，它負責所有在建風能和太陽能項目的74%。如今，這種主導地位貫穿了整個供應鏈：中國負責全球幾乎所有風能、太陽能和電池能源製造產能的60%以上；對於許多最關鍵的產能，其份額更是高達80%或90%。
這些圖表常被用作美國衰落的例證，營造出一種非常特殊的帝國情緒。但也有類似的人工智慧圖表顯示美國佔據主導地位。例如，根據Epoch AI的一項分析，美國擁有全球四分之三的人工智慧超級電腦計算效能。儘管這只是一項有其限制的估算，但其他衡量標準也顯示出類似的模式。去年，美國投資者在人工智慧上的支出至少是其他國家的11倍。在統計了全球15個最大玩家的總額後，美國佔了其中75%以上的投資。
今年夏天，我在《紐約時報》新聞編輯部的同事們發表了一篇令人大開眼界的比較，展示了這兩個國家的能源出口，顯示中國在綠色技術方面遙遙領先於美國，而美國則在化石燃料產品上加速前進。其簡要寓意是，美國正在成為一個石油國家，或至少是更像一個石油國家，而中國人則正在成為矽谷未來學家們喜歡稱之為「世界上第一個電國家（ electrostate）」。 （有時他們引用的短語是“第一型文明”，這是一個借用自一位目光遠大的俄羅斯天體物理學家的術語，意指一個能夠駕馭一個星球上所有自然可用能源的技術文化。）
這個比較是引人注目的，也具有啟發性，儘管在幾個方面，完整的圖景要複雜得多。
同樣，美國近年來也加倍押注於化石燃料，使其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和天然氣生產國。雖然在此過程中它獲得了一些石油國家的文化特徵，但最終它負責的石油產量不到全球的五分之一，天然氣產量僅為四分之一。
總投資並不能說明人工智慧的全部情況，因為儘管中國的投資少得多，而且由於美國的出口管制，高端晶片少得多，但中國的模型已經取得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成果。中國可能已經在所謂的具身人工智慧方面領先美國，尤其是在人形機器人方面。該國也進行了自己瘋狂的資料中心建設——儘管最近的報導表明，這次繁榮有些浪費。鑑於缺乏透明度，評估這場智慧軍備競賽的確切狀態可能有點困難，但普遍的看法並非像私人投資資料所暗示的那樣，美國領先11倍。如果你去調查那些花大量時間思考這一切的人，你得到的關於美國地位的基本觀點是「稍微領先一點」。
對於美國來說，更深的諷刺是，這些賭注之一與其他賭注是相互關聯的，因為至少在最近這個階段的大型語言模型和超大規模發展中，人工智慧真的、真的需要充足且廉價的電力。儘管今天提供這種電力最快、最便宜的方式是通過太陽能，但新一屆政府不僅削弱了《通膨削減法案》，還對再生能源發起了戰爭。
這是電價最近飆升的原因之一，而且很可能繼續上漲——需求幾乎普遍預計在未來幾年將爆炸式增長，而我們在增加供應能力方面做得遠遠不夠。事實上，恰恰相反：儘管川普的支持者經常談論「能源主導」的必要性，但這個號稱面向未來的政府正在用無盡的繁文縟節束縛所有綠色事物，並為了取樂而破壞現有的清潔基礎設施項目。 「人工智慧專家從中國回來後震驚了，」一則《財富》雜誌的誇張標題寫道。 “美國電網如此脆弱，比賽可能已經結束了。”
例如，就在上周五，川普政府下令停止建造一個海上風電場，該風電場大部分已經建成，原計畫最早於明年投入使用，屆時它將為羅德島和康乃狄克州提供相當一部分電力。而對化石燃料生產的投資也並沒有填補這一空白。
這一切都更加引人注目，因為MAGA聯盟中最引人注目的新派別——“科技右翼”，不僅痴迷於人工智慧，而且選擇加入川普團隊，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對前一屆政府對其未來願景施加的監管和許可障礙感到沮喪。現在離開政府的埃隆·馬斯克開始發佈關於中國不斷擴大的電力領先優勢的帖子，事實上，正是在這個問題上，也許比任何其他問題都更能看出“科技右翼”和川普基礎支持者之間裂痕的開始。
但派系政治是一回事，地緣政治是另一回事。如果人工智慧的一條道路是它揭示自己只是一種正常技術，那麼一個相關的可能性是，它也可能在帝國競爭領域帶來更多的常態。在這種未來中，或許通用人工智慧不再是當代原子彈的等價物，不再是任何自重的超級大國都必須衝刺的目標，因此各方可以開始放鬆最近為贏家通吃競爭精神而施加的一些強硬策略。樂觀主義者甚至可能找到理由相信他們正在看到這種轉變的一些跡象。幾年前，鷹派人士可能會對任何和解的暗示感到不快。但也許這標誌著回歸到現狀，儘管那個現狀也很奇怪——大國競爭在兩個經濟體系深度融合的同時展開，從而緩解了摩擦。希望如此。
本文作者：大衛華萊士-威爾斯（ David Wallace-Wells），這位暢銷科普作家兼散文家探討氣候變化、科技、地球的未來以及我們如何在此生存。 （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