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風雲】以色列的最大麻煩來了

(一)

不得不說,以色列的最大麻煩來了。

肯定不是軍事上。

實事求是地說,今天的以色列,打遍中東無敵手。想打誰就打誰,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更別說小小巴勒斯坦和哈馬斯。

但這個世界,武力很重要,但比武力更重要的,是道義,是人心向背。

歷史的處理程序反覆證明,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而最鋒利的武器,也斬不斷如潮的人心。

1948年,以色列之所以能建國,也正是因為道義,因為西方對納粹大屠殺慘劇的愧疚。

但現在,以色列站到了全世界道義的對立面。

最近幾天,曾是以色列最堅強後盾的西方,出現了兩道不同的風景線。

第一道,外交承認巴勒斯坦國潮。

英國、法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比利時、馬耳他等一眾西方國家,終於改弦更張,承認一個獨立的巴勒斯坦國。

另一道,支援巴勒斯坦國遊行潮。

倫敦、巴黎、羅馬、布魯塞爾、日內瓦等很多歐美城市,人們走上街頭,控訴以色列的殺戮,支援一個自由的巴勒斯坦國。

我看到,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都忍不住抨擊加薩局勢“無法容忍”,兩國解決方案是“擺脫這場噩夢的唯一出路”。

他反駁說,巴勒斯坦人建國“是一種權利,而不是獎勵”,沒有它,該地區將“沒有和平”。

全世界都看不下去了。

在加薩,已經有6.5萬人被殺戮,其中絕大多數是婦女和兒童。

看社交媒體上的圖片和視訊,真的讓人久久不能平靜,很多圖片實在太慘,以至於我都無法貼出來。

什麼是地獄?

這就是人間的地獄。

加薩的孩子,真的長不大。


(二)

我知道,只要一說到以巴話題,有些人不瞭解實際情況,就給你戴上各種帽子,你親以或者你親巴。

我是中國人。我必須大聲說,我親的是中國,我親的是正義,我親的是人間道義!

20年前離開耶路撒冷時,我曾寫過這樣幾段文字,我之前也引用過:

在中東的兩年記者生涯中,我看多了慘烈的場面,實在不願意一次又一次地直面讓人難以忍受的血腥:橫沉的屍體,散落四周的人體碎片,嗆人的血腥……

在耶路撒冷,我流過淚。我應該不是一個很脆弱的人。只是有時,當聽到了太多的壞消息,當你身邊熟悉的人也難以避免災禍時,你總有一種無助、茫然。常常這時,我總是告訴自己:活著,真好,真的,你沒有任何理由不去珍惜你的生命!

在耶路撒冷,在拉姆安拉,在加薩,我有很多的猶太朋友,也有不少巴勒斯坦朋友。猶太人的認真、執著讓我欽佩,巴勒斯坦人的熱情、爽快讓我感動。很多次,當我開車迷路詢問路人時,總有陌生人主動駕車帶我到目的地,然後掉頭回去,分文不取。

但這兩個可愛的民族卻一直陷入在衝突中,每天都有流血事件發生。兩年中,我已記不起發了多少這樣的新聞。多少個生命,就這樣遽然消失在了親人的眼前……

今天早上,在讀當年的這些文字,更有一種傷感在心頭。

個體命運的悲劇,在宏大的歷史敘事中常常只是一串數字,但對於每個逝去的生命而言,他們失去的是整個屬於自己的世界。

我只是隱隱更有擔憂。

第一,對更多巴勒斯坦人的命運的擔憂。

肯定地,很多巴勒斯坦人活不到第二天,將悲慘地死去。

就在馬克宏宣佈承認巴勒斯坦國的當天,我看到報導,又有61名巴勒斯坦人在加薩被打死。

他們都是哈馬斯嗎?他們都是恐怖分子嗎?

以集體懲罰之名行之事,最終懲罰的,往往是人類共同的良知。

第二,我也為以色列國未來感到擔憂。

人在做,天在看,一個民族曾經的苦難,不應成為今日施加苦難於他人的通行證。

我一直說過,哈馬斯對以色列平民大開殺戒,國際社會不可能接受,以色列最初也值得同情。

但報復總有限度,冤有頭債有主,6萬多巴勒斯坦人被殺了,其中大部分是婦女和兒童,這種報復有道理嗎?這跟哈馬斯有什麼區別?

曾幾何時,西方國家是最支援以色列的,但現在,英國、法國、加拿大,一個又一個國家,站到了以色列的對立面。

不要小看這種輿論,如果繼續發酵,將危及猶太人的形象、利益,乃至猶太人的生存。

西方的反猶主義,歷史上不是沒有過慘痛教訓。


(三)

這能讓以色列改弦更張嗎?

不知道。

不排除以色列更惱羞成怒。

我看到,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就抨擊承認巴勒斯坦國的國家“正在給恐怖主義一個巨大的獎勵”。以色列官員甚至暗示,不排除吞併更多約旦河西岸的土地。

你們不是要承認巴勒斯坦國嗎?

這個國家都被吞併了。

這裡面,必須要說,美國的縱容和支援。

沒有美國的縱容,納坦雅胡再強硬,絕對不敢這樣不管不顧。

沒有美國的縱容,不可能有那麼多巴勒斯坦人死於屠刀,他們死於以色列之手,也是死於美國人之手。

我們更要看到,譴責以色列殺戮的,很多就是猶太人。

我看到,美國參議員桑德斯,就公開表示以色列是有權自衛,但“以色列沒有權力在加薩殺戮成千上萬的無辜的巴勒斯坦男人、女人和孩子,以色列沒有權力通過斷電、斷水等危及百萬的巴勒斯坦人的生命,對這些無助貧困人們的威脅,在道德上不可接受,而且違反了國際法……”

請注意,桑德斯本身就是猶太人,是美國左翼的領袖,還曾經在總統大選中一度領先……

我還看到,應該是在美國的一場大學演講中,一位女學生現場質疑教授,你把在座的一些猶太人稱為納粹主義者,這是非常無禮的行為,而且冒犯了曾遭受納粹迫害的人們……

女學生講著講著,哽咽流淚了。

但教授火力全開,毫無留情地痛斥:

我鄙視你這種觀點,我鄙視你這種鱷魚的眼淚,鱷魚的眼淚,你懂嗎?我不喜歡在聽眾面前擺出大屠殺這種感情牌,但現在,我認為有必要說,我去世的父親,曾被關在奧斯維辛集中營;我去世的母親,曾被關在馬伊達內克集中營;我父母家族的每一個親人,都被殺害了;我的父母參加了華沙猶太人起義。正是他們的苦難經歷,正是他們對我們子女的教誨,當以色列對巴勒斯坦人犯下罪行時,讓我不能保持沉默。

我認為,世上再沒有比這更無恥的行為,就是用猶太人曾經的苦難做藉口,把每天在巴勒斯坦犯下的暴行、惡行,把摧毀巴勒斯坦房屋,都給合法化,所以,我不會被這種眼淚所綁架和脅迫。如果你們還有任何憐憫之心,你們應該為巴勒斯坦人哭泣……

請注意,這是一位西方的猶太人教授,一位大屠殺倖存者後人的反思。

真正的勇氣,來自於直面歷史的黑暗並選擇不讓它重演;最高貴的繼承,不是銘記仇恨,而是守護不讓任何人再經歷同樣苦難的公正。

(四)

真的,這個話題,一打開還是很感慨的。

我感慨對有些人來說,人心真不是肉長的。

加薩的殺戮肯定還在繼續。有美國開放的綠燈,有美國在安理會的一票否決,以色列越打越猛,真是殺紅了眼。

昨天聽一位尊敬的專家型領導講課,他有句話,真是印象深刻,我們好人永遠不知道壞人究竟會有多壞。

人性中的幽暗一旦被權力和仇恨所釋放,其深淵足以吞噬一切光明。

我感慨以色列的危機,未來生存的危機。

沒有全世界的道義支援,以色列國就不可能建立;道義失去了,以色列還能存在嗎?

我還感慨阿拉伯世界的一盤散沙,感慨全世界的無動於衷。

眼睜睜看著當下世界最大的殺戮在一天天發生,這是聯合國的恥辱,是全世界的恥辱。

我還感慨有些國家的進退失據,怎麼說呢?真是老母雞鑽柵欄——進退兩難。

好歹,面對川普的強烈反對,英國好歹最後硬氣了一把,承認巴勒斯坦國。

日本呢!本來也宣佈要承認,但被川普一頓恐嚇後,居然就沒下文了。

日本啊日本。

當然,對巴勒斯坦人來說。

這不過是西方象徵性的舉動,不過是試圖洗刷自己手上的鮮血,當下最緊急的,是停火,是吃飯,是生存。

巴勒斯坦國在那裡?面包在那裡?希望又在那裡?

對我們中國人來說,可能最讓人感慨的,是我們無奈地看到,一個又一個輪迴。

我們小時候,就知道以巴衝突,知道耶路撒冷,知道自殺爆炸和以色列報復,後來我去了耶路撒冷,見到了阿拉法特,見到了沙龍,也見到了納坦雅胡,幾十年過去了,殺戮依然在繼續。

中國在發展,中國在進步,但在那塊土地,時間彷彿停滯,沒完沒了的流血,沒完沒了的死亡,一茬又一茬。

歷史似乎在這裡陷入了怪圈,用一代又一代人的鮮血,書寫著似曾相識的悲劇。

但這個世界,總還是會有報應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猶太人的歷史悲劇,世界的人心向背,以色列必須三思。

不由想起中國古人的那句話: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牛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