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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金融時報》丨阿根廷人對米萊的經濟失去了耐心
Argentines are losing patience with Milei’s economy
自由派領導人雖大幅抑制通膨，但緊縮政策與強勢比索導致經濟陷入停滯
布宜諾斯艾利斯政府大樓。哈維爾·米萊（Javier Milei）當選總統已近兩年 © 托馬斯·奎斯塔/彭博社（Tomas Cuesta/Bloomberg）
哈維爾·米萊就職時曾告誡阿根廷民眾，要做好承受“陣痛”的準備。
數十年經濟管理不善導致阿根廷通膨率飆升至三位數，這位自由派總統表示，在其執政首年，大規模緊縮政策是“別無選擇”的舉措——儘管這會對就業、收入和經濟活動造成衝擊。
“這是我們在阿根廷重建之路開啟前，必須嚥下的最後一顆苦果。”他在就職典禮上對人群說道。
如今兩年過去，許多民眾仍在等待“藥效”顯現。通膨率已大幅下降，貧困率也從2023年的42%降至32%，但經濟卻陷入停滯。2024年末經濟本有望走出衰退，卻在今年年中失去動力，自4月以來經濟活動小幅收縮。失業率小幅上升，私營部門薪資水平仍未恢復到2023年初的水平。
“人們月底還是很難撐到發薪日。”22歲的納迪娜·阿夫里爾·卡薩格蘭德（Nadina Abril Casagrande）說。她與母親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省首府拉普拉塔經營一家小型服裝店，“去年銷售額幾乎歸零……之後雖有好轉，但幅度不大。”
卡薩格蘭德在2023年總統大選中投票支援米萊。但在上個月布宜諾斯艾利斯省選舉中，她投了空白票——在此次選舉中，米萊領導的自由派政黨以13個百分點的差距不敵左翼庇隆主義政黨，遭遇慘痛失利。
“我已經沒有當初的熱情了。”她說。
納迪娜·阿夫里爾·卡薩格蘭德表示：“人們月底還是很難撐到發薪日。我已經沒有當初的熱情了。” © 西亞拉·紐金特/英國《金融時報》（Ciara Nugent/FT）
經濟復甦乏力引發不滿，加上米萊核心顧問捲入腐敗醜聞，其自由市場改革正面臨夭折風險。米萊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省選舉中的慘敗令投資者警覺，引發比索擠兌潮——儘管美國財政部宣佈可能提供金融援助，局勢才得到部分緩解。
10月26日，阿根廷將舉行全國議會選舉。米萊希望通過此次選舉擴大其在國會中原本微弱的席位佔比，並展現出足夠的民意支援，以爭取中間派反對黨的潛在支援。
分析人士警告，若米萊此次未能如願，實力受損的政府可能難以推動承諾的稅收和勞工改革，市場對阿根廷的信心也可能降溫，導致該國繼續陷入債務違約的循環。
“在選舉前，阿根廷經濟可能會一直處於停滯或衰退狀態。”布宜諾斯艾利斯經濟智庫“平衡”（Equilibra）執行董事馬丁·拉佩蒂（Martin Rapetti）表示，“如果選舉後他無法獲得足夠的政治影響力……很難看到經濟實現真正復甦。”
拉普拉塔是一座擁有75萬人口的宜居城市，經濟相對富裕，與庇隆主義核心陣地——布宜諾斯艾利斯省的整體傾向相比，該市通常更偏向右翼。2023年，該市以微弱優勢支援了米萊。但在今年9月的選舉中，庇隆主義政黨以近8個百分點的優勢獲勝。
民調機構稱，原本可能支援米萊的選民選擇留在家中——他們既對經濟低迷感到失望，也對總統的妹妹兼幕僚長卡琳娜（Karina）面臨的貪腐指控感到不滿（卡琳娜已否認相關指控）。
“米萊2023年的選民構成有個奇怪之處：群體極為多元，既有富人也有窮人，既有老年人也有年輕人。”政治諮詢公司“平等”（Isonomía）負責人胡安·赫爾馬諾（Juan Germano）表示，“但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省，他的選民更偏向阿根廷傳統右翼群體。工人階級和中下層階級並未為他投票。”
拉普拉塔的企業主們表示，客戶的現金儲備已所剩無幾。“有人甚至用信用卡買面包。”經營面包店的巴勃羅·米羅（Pablo Miró）說，“通膨確實下降了，但我看到貧富差距在擴大。”
貝倫·阿吉拉爾（Belén Aguilar）表示，由於消費者需求下降，她將關閉2022年開業的巧克力店。“今年銷售額下降了約50%，”她說，“實體店已經難以為繼。”
經濟學家指出，過去十年，通膨一直是困擾阿根廷經濟的頑疾，而米萊政府一味專注於抑制通膨，導致經濟活動承壓。
米萊政府維持比索強勢的政策，雖抑制了進口商品價格，卻降低了阿根廷出口產品和國內旅遊業的競爭力。此外，這一政策還加劇了紡織、製造業等受保護行業的困境——米萊政府降低關稅、放寬進口限制的舉措，已對這些行業造成衝擊。
哈維爾·米萊在近期布宜諾斯艾利斯省選舉中造勢 © 奧古斯丁·馬卡里安/路透社（Agustin Marcarian/Reuters）
阿根廷政府對養老金和公共部門薪資增長嚴加管控。2025年初，在與國內勢力強大的工會進行薪資談判時，政府批准的薪資漲幅低於通膨水平。能源和公共交通補貼的削減，也進一步削弱了民眾的可支配收入。
隨後在7月，米萊政府放寬了阿根廷嚴格的外匯管制，並調整部分貨幣政策，導致比索開始貶值。阿根廷央行隨即加息以提振比索匯率，此舉使得中小企業貸款的年利率突破60%。
“企業界對此非常不滿，所有人都暫停了項目，因為沒人能接受這樣的利率。”某大型銀行的企業金融專員表示（該專員未獲得僱主許可公開發聲）。
多數阿根廷經濟學家認為，米萊若想重振經濟，必須讓比索完全自由浮動以提升競爭力——儘管這可能導致通膨再度抬頭。他們還表示，米萊必須在國會爭取多數支援，以推動有利於企業發展的重大結構性改革。
米萊面臨的第一道難關是此次中期選舉。若其政黨得票率能達到約40%（相比近期布宜諾斯艾利斯省選舉中34%的得票率），將被視為一次勝利。
然而，自由派政黨的中期選舉在周日遭遇又一打擊：布宜諾斯艾利斯省佔據阿根廷眾議院逾四分之一的席位，該省自由派頭號候選人何塞·路易斯·埃斯佩爾特（José Luis Espert）因與一名涉嫌販毒的商人存在關聯引發爭議，已宣佈退出選舉。
近幾周，米萊試圖爭取失望的選民。
其政府宣佈推出一項面向退休人員的超市折扣計畫，費用由零售商承擔。上個月，政府提交的2026年預算提案中，適度增加了養老金、醫療和教育支出——但米萊明確表示，不會批准任何可能影響其核心政策“預算平衡”的支出增長。
在周日的一次電視採訪中，米萊呼籲民眾保持耐心：“目前的形勢確實艱難，我從未說過這會是一條容易的路。我懇請阿根廷民眾再堅持一下，不要放棄，因為我們已經走了一半的路。” (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