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傳福和比亞迪的 30 年：沒什麼風口，只有 “再熬一熬”

2024 年 11 月的深圳，比亞迪第 1000 萬輛新能源車下線儀式上，騰勢 Z9 的鑰匙交到馮驥手裡時，台下有個老工程師偷偷拍了張照。他手機裡還存著 2019 年的照片：那時廠區門口貼著競品的招聘啟事，薪資翻番，他和同事們卻守在實驗室裡，偵錯刀片電池的第 17 版熱管理方案。

沒人會把這場儀式和 16 年前巴菲特的投資綁在一起說 ——2008 年，波克夏投給比亞迪 2.3 億美金時，王傳福還在租來的廠房裡，用螺絲刀拆日系電池的電芯。當時香港分析師開會時笑稱 “這是股神踩錯的一步”，沒人想到，這筆錢後來會變成 83 億美金的回報，更沒人想到，王傳福攥著 250 萬創業時算的 “小帳”，會變成年營收 7771 億（2024 年報資料）的盤子。

1995 年：深圳廠房裡的 “土辦法”，比上億生產線管用

1995 年的深圳華強北，遍地是倒騰電子元件的貿易商，一天就能賺出普通人半年工資。王傳福辭掉中科院的工作時，兜裡只有 250 萬，卻沒跟風做貿易，反而扎進了電池行業 —— 那會兒索尼、三洋的生產線要上億，他租了個舊廠房，帶著幾個人天天拆電池。

有次供應商來考察，看見工人用自制的夾具固定電芯，當場皺了眉：“這那是做電池，跟手工作坊似的。” 王傳福沒辯解，只遞過去樣品：同樣的容量，他們的成本比日系低 4/5。後來摩托羅拉來驗廠，原本準備了一堆質疑，結果測完樣品，當場簽了訂單 —— 沒人在乎生產線土不土，只在乎能不能用更低的成本做出合格的電池。

那會兒王傳福總在廠房裡待到半夜，地上堆著拆下來的電池殼。有員工記得他說過一句話：“別人靠裝置砸錢，我們靠腦子省錢。” 這句話後來成了比亞迪的 “潛規則”——2003 年收購秦川汽車時，他還是用這招：拆了十多輛豐田卡羅拉，把底盤、變速箱的結構畫在紙上，一點點琢磨怎麼降成本。

2003 年的 “瘋決定”：被罵 “清倉” 也要造車，他算的是 “十年後的帳”

2003 年，比亞迪已經是全球第二大電池廠商，王傳福卻突然宣佈砸 2 億收購西安秦川汽車，要造新能源汽車。消息一出，比亞迪港股當天跌了 20%，香港有基金經理在電視上直接說：“要是比亞迪真造車，我們就清倉。” 連一直支援他的芒格，都私下找他聊：“汽車行業水太深，你沒必要冒這個險。”

公司裡也炸了鍋。跟著他從電池業務過來的老部下，有一半反對：“電池做得好好的，幹嘛碰汽車？生產線、管道、售後，那一樣不要錢？” 王傳福沒跟大家爭，只是把一份石油進口資料貼在了會議室：2002 年中國石油進口依存度已經超過 30%，“現在不做電動車，十年後要是石油卡脖子，我們就只能等著”。

他那會兒常去西安的秦川汽車廠，穿著工服跟工人一起擰螺絲。有次在車間裡，他拿著模具跟工程師說：“日本的造車模具要 1 億，我們能不能用 5000 萬做出來？差的 5000 萬，靠工藝補。” 後來比亞迪 F3 上市，有人罵 “抄襲卡羅拉”，但沒人知道，那輛車是他們拆了又裝、改了幾十版才做出來的 —— 不是不想創新，是沒本錢一步到位，只能先 “模仿著學走路”。

2008 年巴菲特團隊來考察，王傳福帶他們去了電池實驗室。有人問 “電池安全嗎”，他拿起一杯電解質溶液就喝了下去。後來有人說這是 “作秀”，但當時在場的人記得，他喝完說：“要是不安全，我第一個不敢喝。” 這種 “愣勁”，大概是讓巴菲特鬆口的原因 —— 股神從來沒碰過高科技，但他信 “敢把自己的產品當水喝” 的人。

2019 年的 “寒冬”：利潤 16 億，卻砸 84 億搞研發，沒人懂他的 “固執”

2019 年是比亞迪最難熬的一年。全年淨利潤只有 16 億，比前一年降了近 40%，競品把招聘攤擺到了廠區門口，用雙倍薪資挖人。有股東在年會上質疑：“為什麼還要砸 84 億搞研發？這錢存銀行都比燒了強。”

王傳福沒改主意。那段時間，他常去電池研發中心，看著團隊偵錯刀片電池的針刺測試。有次測試失敗，電池發熱超標，工程師們垂頭喪氣，他卻蹲在地上看資料：“再改一版熱管理方案，這次把溫度閾值再降 5 度。” 後來刀片電池通過針刺測試時，整個團隊都哭了 —— 沒人知道，為了這一天，他們熬了 18 年。

那會兒比亞迪的現金流也緊，王傳福沒砍研發預算，反而從電子業務裡調錢：手機電池業務當時還在賺錢，他把那部分利潤勻給了汽車研發。有財務總監跟他急：“再這麼調，電子業務要撐不住了。” 他只說：“電子業務是今天的飯，研發是明天的飯，今天餓一點，明天才能吃飽。”

後來 2025 年上半年，全球電池原材料漲價，競品因為外購電池被迫提價，比亞迪卻能穩住價格，單月銷量突破 50 萬台。有人問他怎麼預判到的，他笑了笑：“不是預判，是 2019 年那會兒，我們就知道，要是核心部件不自己做，遲早要被別人卡脖子。”

技術不是 “金句”，是 18 年磨一刃的 “笨功夫”

現在總有人說比亞迪 “技術厲害”，但老員工都知道，那些技術不是突然冒出來的。刀片電池研發了 18 年，中間失敗了多少次，沒人記得清；DM-i 混動迭代了五代，從 3.8L 的虧電油耗降到 2.9L，工程師們在測試場跑了上百萬公里；e 平台 3.0 打磨了 14 年，從 5 萬的海豚到百萬的仰望，一個平台改了幾十版。

有次王傳福在研發會上說：“別想著一口吃成胖子，技術這東西，跟熬粥似的，得慢慢燉。”2020 年刀片電池剛出來時，有人說 “這是顛覆行業的技術”，但沒人知道，為瞭解決安全問題，團隊在實驗室裡做了上千次針刺測試，有個工程師甚至把床搬在了實驗室，連軸轉了半個月。

還有儲能業務，2008 年就開始做，那會兒股東罵 “瞎折騰”，說 “好好做汽車就行”。結果 2024 年，比亞迪的儲能業務拿下了澳大利亞霍克灣、德國勃蘭登堡的訂單，貢獻了近 20% 的營收。有人問王傳福 “是不是早有規劃”，他卻說：“那有那麼多規劃，只是覺得電池技術不能只裝在汽車上，多試試別的場景，總沒錯。”

巴菲特減持了，但 “熬” 出來的底氣還在

2024 年，波克夏對比亞迪的持股降到了 5% 以下，有媒體問王傳福 “會不會擔心”。他當時在車間裡，手裡拿著一塊新研發的電池，笑著說：“巴菲特投資我們，是認可我們做事情的邏輯；現在他減持，是他的投資策略變了，這很正常。”

有人把比亞迪的成功歸結為 “踩對了新能源風口”，但老員工都知道，那有什麼風口，不過是在別人放棄的時候，他們多熬了一會兒。2019 年最難的時候，有工人說 “寧願降薪也不離職”，因為他們信王傳福說的 “再熬一熬，就能看到亮了”；2023 年第 500 萬輛車下線時，王傳福提到這件事，抬手揉了揉眼睛，台下有人起鬨 “是不是哭了”，他笑著擺手：“是燈光太晃眼。”

現在深圳坪山的比亞迪研發樓，每天晚上還是亮著燈。有個剛入職的工程師說，他第一次加班到深夜時，看見王傳福的車還在樓下 —— 老闆都在熬，他們沒理由不拼。沒人知道比亞迪的下一個十年會怎麼樣，但他們知道，像過去 30 年那樣，一步一步走，總不會錯。 (價值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