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 將摧毀所有律師,這句話聽起來可能不是有點扯,而是非常扯,好像又是某種博人眼球的末日預言。但如果這個警告來自一位在倫敦蘇荷區(Soho)頂級私人會所裡、鬢髮斑白、五十多歲的資深英格蘭大律師呢?
2025年12月,倫敦蘇荷區(Soho)的一間私人會所裡,光影昏暗,酒香浮動。這幅畫面像極了《007》的諜戰鏡頭,或是《懦馬行動》中的某個片段。英國著名記者和暢銷書作家Sean Thomas,與他的一位老朋友在這裡碰頭。
他們的對話刊登在《旁觀者》(The Spectator)網站上,這是一家歷史悠久、以觀點犀利著稱的英國時政與文化評論媒體。文章中這位律師要求匿名,因為他所說的話,足以讓整個行業憎恨他。我們姑且叫他詹姆斯。
詹姆斯絕非那種對新技術一驚一乍的狂熱分子。在過去的幾年裡,他一直以中間派的冷靜和懷疑態度看待人工智慧(AI)。然而,在這一刻,他卻給出了一個毀滅性的斷言:AI 將“徹底摧毀”現有的法律體系。它不僅會毀掉無數人的職業生涯,更將終結一種傳承數百年的社會制度。
一位頂級大律師這麼說,顯然不是戲言,也不是危言聳聽。當法律這種被視為“人類智慧皇冠上的明珠”的職業,遇到正在逼近的“技術奇點”,一場關於定價邏輯、權力結構以及行業護城河的坍塌,正在以秒為單位發生。
詹姆斯喝著一杯濃縮馬提尼,開始陳述他的觀點,並補充了一些背景:“你看到關於桑迪·佩吉(Sandie Peggie)案的新聞了嗎?那起據說法官用了 AI 的案子?相信我,這只是開始。AI 要來了,它將席捲我們所有人。”
“怎麼席捲?”
“上周我們做了個實驗,一個模擬測試。我們拿了一起真實的、近期的重要案件,一個複雜的民事上訴案,是我寫的,光寫這份文書我花了一天半的時間。我們隱去了所有身份資訊,確保匿名和保密,然後把這個案件喂給了 Grok Heavy AI。接著讓它做和我一樣的事情。經過一些提示,它生成的結果是……”
他搖頭。“驚人。說實話,簡直令人震撼。它用了30秒就完成了,而且比我寫的好得多。要知道,我是很擅長這類寫作的。”
他靠在椅背上,語氣帶著一絲自嘲與無奈:“它的水準堪比頂尖國王御用律師(KC),是一份完美的法律文書。而且幾分錢成本,幾秒鐘就完成。我們怎麼可能競爭得過?根本不可能。”
他喝完了馬提尼,我們又點了兩杯。“只要提示得當,現在的法律 AI 早就超過人類了。那些靠撰寫法律意見為生、又幾乎不接觸客戶的律師,已經完蛋了。而且這還只是開始。”
因為,這不僅僅是效率的提升,更是成本結構的降維打擊。一份耗費人類精英數十小時、價值數萬英鎊的勞動成果,現在只需花費幾分錢、等待幾十秒即可獲得。這種成本優勢大到無法通過任何行政監管或職業壁壘來阻擋。
為什麼 AI 能在法律領域如此長驅直入?要理解這一點,必須深入探討法律工作的本質。
長久以來,法律界一直向外界售賣一種“不可替代性”的幻覺,宣稱法律是複雜、微妙且具有高度人性化的智慧結晶。但如果我們剝開那層神聖的外衣,會發現現代法律工作的核心並非玄奧的“智慧”,而是模式識別、結構化處理、判例匹配以及論證建構。
這恰恰是生成式 AI 的核心領地。正如有研究指出,語言是人類最本能的能力,也是 AI 領域最具挑戰性的難題。如果 AI 能夠攻克語言,它就自然掌握了邁向通用人工智慧(AGI)的鑰匙 。
在這裡,我們可以引入一個關鍵指標:“編輯時間”(Time to Edit, TTE)。
總部位於羅馬的翻譯公司Translated 的資料揭示了 AI 在語言處理上的進化軌跡。2015 年,專業編輯修正機器翻譯結果平均每詞需耗時 3.5 秒;而到了 2025 年,這一數字已降至 2 秒。一旦這個數字逼近人類譯者之間互相校對的 1 秒基準,就意味著 AI 在語言精準度上已與人類無異 。
該公司CEO認為,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人量化了接近奇點的速度。人工智慧可能在本十年末達到人類水平的翻譯質量,這可能標誌著技術奇點的到來。
另一方面,法律文書本質上是一種“極高密度的語言翻譯”,即將混亂的事實翻譯成精確的法律條文和論證。當 AI 跨越了語言處理的質量門檻,法律行業的定價邏輯就會瞬間崩潰。
客戶並不在乎你讀了多少年法學院,如果 AI 能以萬分之一的成本提供更優的文書,任何情感上的“人類情結”在殘酷的經濟規律面前都將煙消雲散 。
詹姆斯認為,AI 的侵蝕將遵循法律行業的“食物鏈”一路向上 。
第一階段:流程型律師的終結。處理遺囑、房產轉讓等基礎法律事務的律師將首當其衝。AI 可以在幾秒鐘內處理最複雜的案例,而人類在這種層面上唯一的“優勢”可能只剩下掃描紙質檔案並將其電子化 。
第二階段:文書與研究專家的消失。那些依賴撰寫法律意見、尋找判例為生,卻極少接觸客戶的初級律師和法律助理(Paralegals),其存在的必要性正在被抹除 。
第三階段:精英階層的瓦解。最終,法庭上的大律師們會發現,他們面對法官陳述的辯詞是由 AI 起草的。當社會公眾意識到自己在支付六位數的薪酬,僅僅是為了請一個人類來“朗讀”AI 生成的更優文書時,這一職業的社會契約也就此終結 。
對於人們還在談論 AI 的“幻覺”問題或是錯誤率,詹姆斯嗤之以鼻。在他看來,那只是暫時的技術缺陷和人類感性的執念。在壓倒性的經濟邏輯面前,這些都只是微小的阻力 。
顯然,法律行業的變革絕不僅僅關乎就業,它更是一場深刻的社會權力結構震盪。
律師在社會中扮演著極其特殊的角色:他們運行國家,制定規則,塑造政策,並長期佔據著社會地位的頂端。這種身份感帶來了一種極度的傲慢。
詹姆斯指出,只有不到 1% 的律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大多數人依然躲在“AI 只是一個工具”的安慰劑下,拒絕承認自己可能被一個免費的機器人取代 。
當這種“不可替代”的幻覺破滅,其後果將是破壞性的。
我們可以預見,法律界將發起激烈的反抗。他們會試圖立法停用 AI,或者設定各種行政門檻來拖慢變革。但這註定是一場失敗的戰鬥。
正如詹姆斯所言,那些習慣了高薪、受人尊敬的法律精英,如果突然失去收入來源,將對房價、政治乃至整個都市社會生態造成難以估量的衝擊 。
詹姆斯的語氣倒出奇地輕鬆:“說實話,很多律師確實活該。他們太貪婪、自私,而且還不自知。他們人為製造複雜性,好讓自己能有更多工作。那些激進的法官也是一種災難——很快就會被‘解放’。也許最終這反而是好事。雖然說,十萬失業的大律師……哈哈,可能會有點動盪。想像一下,一支既窮困潦倒又自命不凡、政治激進的律師大軍——卻無事可做。”
在倫敦會所的最後,詹姆斯提到了他的外甥女——一個聰明、優秀的女孩,最近正滿懷憧憬地表示想成為一名律師 。
詹姆斯的反應不是欣慰,而是驚恐。他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千萬別毀了自己的人生。不要為了一個十年內就不復存在的職業,背上終身的債務。”。
這個建議是整場談話中最誠實的部分。在 2025 年這個時間點,法律行業的護城河——成本與摩擦,正在迅速乾涸。當法律的核心價值被自動化、壓縮化和廉價化,傳統的行業尊嚴並不能救你,只有認清現實才能 。
這篇文章不是“反律師”,也不是反AI,而是一份“反自欺”的警告 。
當技術奇點在語言領域顯現端倪,當翻譯的 TTE 曲線和 AI 的文書質量曲線在 2025 年產生交匯,法律行業的舊時代已經落幕。我們正處在一個“事件視界”的邊緣:AI 並不因為討厭律師而取代他們,它只是因為證明了自己能做得更好、更快、更便宜 。
不僅僅是法律從業者,基本上,對所有的白領工作者來說,最危險的不是 AI 的強大,而是對這種變革的無視。 (不懂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