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光電開啟淘汰賽

2023/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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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進產能永不過剩，度電成本是檢驗技術路線的最終標準

中國光電產業正從過去三年的甜蜜期走向陣痛期。供需關係逆轉引發全產業鏈降價潮，業內外關於產能過剩的討論不絕於耳。疊加外部融資收緊、海外市場複雜多變、技術加速迭代等情勢，光伏產業來到的新的發展節點。

在矽料、矽片、電池片、組件四個主要環節，中國光伏均佔全球85%以上的產能與產量。作為外貿出口「新三樣」之一，光電產品不僅為中國的經濟成長帶來新動能，也向全世界送去綠色電力，成為推動全球能源轉型、實現碳中和的重要基礎。

可以預見的是，未來全球對於光電產品的需求仍將持續成長。然而，並不是所有光電企業都能共享這種確定的幸福。

中國光伏企業曾經是國外技術的追隨者，但現在，中國光伏的技術水平、規模生產能力、成本優勢均領先於世界，駛入無人區的光伏企業是乘風破浪還是沉沙折戟，這將考驗每位掌舵者的遠見與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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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0日，在《財經》雜誌主辦的第三屆碳中和高峰論壇“中國光伏產業新節點”圓桌討論中，多位業界專家針對光伏行業當前形勢變化、企業抉擇與應對等問題展開討論。

淘汰賽開始先進產能永不過剩

綜合各機構預測數據，2023年底，全球矽料、矽片、電池片、組件四個環節的產能將超過800GW。若所有擴產公告基本上依期實現，矽料、電池片環節產能將超過1100GW，矽片、組件環節產能將達到900GW。這將遠超過2023年、2024年480GW~550GW的組件需求。

晶科能源副總裁姚峰指出，產能過剩這個問題始終伴隨著光伏產業的成長，也是製造業的常態，但從結構來看，隨著光伏電池技術從P型向N型迭代，先進產能仍然緊缺。

正泰新能常務副總裁、首席永續發展長黃海燕認為，過去幾年大量資本進入光伏市場，反映了市場看好光伏產業前景，在整個市場發展過程中出現適當產能過剩是正常的。目前龐大的產能規劃，未來究竟能落地多少，存在不確定性，而具競爭力的先進產能永不過剩。

東方日昇全球市場總監莊英宏則表示，產能過剩引發的優勝劣汰能夠激勵企業不斷降本增效，帶來更有效率的產能，促進產業不斷升級。

儘管產業整體過剩不是一個大問題，但與會嘉賓同時指出，並非所有企業都能共享光電產業的確定性成長。自2023年以來，全產業鏈降價潮使得企業經營承壓，推動此輪光電擴產的資本市場與地方政府力量也逐漸收緊。

8月底，證監會宣布優化IPO、再融資監管安排，提出階段性收緊IPO節奏，引導上市公司合理確定再融資規模等要求。截至目前，已有部分光電企業取消定增、IPO計畫。10月初，國家能源局下發工作方案，要求整治新能源領域中強制產業配套、投資落地等不當市場幹預行為。姚峰認為，限製配套產業、收緊再融資等舉措，有利於控制產業無序、非理性擴張。

中信建投證券研究發展部執行總經理、新能源產業首席分析師朱玥表示，根據團隊測算，過去三年，整個光電產業大約從二級市場融到超2000億資金，但未來3年，甚至5年內都不一定能達到這個數據。

朱玥指出，過去三年間，資本市場已經將光電產業研究得非常透徹，現階段會更加重視標的篩選，即便沒有相關政策，從股價和交易量來看，一些自身造血能力差的企業也已喪失融資能力。他表示，在總量下降的基礎上，未來光電企業在資本市場上的融資能力將愈發分化。

駛入無人區中國企業將引領技術革新

目前，光伏主流電池技術正由P型轉變為N型轉變，N型技術主要包括TOPCon、HJT等。此外，BC技術作為一種平台技術，也可以與不同電池技術結合生產不同的BC電池。目前，N型TOPCon是多數企業的投產方向，部分企業選擇HJT路線，而光伏龍頭隆基綠能在不久前宣布押注BC技術，為技術路線之爭又帶來新的變數。

朱玥表示，中國光電企業曾經都是抄國外技術給出的優秀範文，差別不大，也因此很容易過剩。但現在，這些企業已經在引領技術變革，在「如何降低度電成本」這個命題下，不同企業會交出不一樣的答卷，而在此輪過剩中，擁有先進技術的公司紅利期會更長一些。

朱玥坦言，現階段自己更看好TOPCon技術，但他同時強調，雖然許多企業在做TOPCon，但在成本、轉換效率、良率等指標上有所差異，明年這個差異將凸顯出來，屆時市場會更清晰地意識到TOPCon內部也是有差別的。

他認為，BC和HJT等技術也有發展空間，但無論如何，對客戶而言，度電成本是最關鍵的考量因素，也是檢驗技術路線的最終標準。

光電產業最大的風險就是押錯技術路線。晶科是TOPCon技術的領頭羊，正泰新能也主要投向TOPCon技術。姚峰表示，晶科在各技術路線上都有儲備，但最終從客戶需求出發，綜合最大化規模、效益，實現商業化量產等角度選擇TOPCon。而誰對誰錯，最終還是要看市場數據表現。

黃海燕認為，各種N型技術都有其優勢，但如果要規模化、市場化，還是要綜合考慮性價比。依照自家實驗室及綜合了解的數據，正泰新能認為，未來3到5年，TOPCon的性價比更高。

東方日昇則是HJT技術的領導者。莊英宏表示，HJT技術也有很多優點，東方日昇結合自身的特點及優勢，選擇了一個適合自己的技術，希望能成為HJT領域的龍頭。

產能佈局全球化趨勢難免

中國光伏企業提供了世界各地所需的絕大部分光伏產品，但海外市場愈發複雜多變，產品出海風險的增加讓所有光伏企業都不得不開始面對一個更加棘手的問題——產能出海。

姚峰表示，與其他產業不同，光電是先從海外做起來的，在研究及應對海外市場的能力較強。目前，海外市場約佔晶科營收的6至7成，晶科秉持「全球行銷、全球製造、全球投資」的理念，在馬來西亞、美國、越南等地都建立了自己的工廠。其中，美國工廠雖然成本偏高，但有助於銷售，而越南工廠在某些環節比中國更具成本優勢。

黃海燕認為，海外國家對中國光伏行業的製裁從未停歇，但中國企業的製造能力和成本優勢領先全球，未來可能會從“中國製造，全球銷售”逐步轉向“全球製造、全球銷售”，光伏企業需要提升自己的全球化佈局能力。

據她介紹，正泰新能的部分產品供應集團電站、戶用開發企業，在對外銷售的部分中，海外佔比約50%~55%，國內佔比約45%~50%。正泰新能將推動海外製造營運技術的本土化，加強全球化產能佈局，同時強化綠色製造及全產業鏈溯源體系，為生產綠色低碳產品做準備。

東方日昇的海外業務佔比約為7成至8成，莊英宏提到，在美國銷售的利潤大約是國內的10倍左右，相當可觀。在美建廠雖然成本上升，但綜合看來仍有利可圖，因此，對光電企業來說，在美建廠幾乎勢在必行。雖然東方日昇暫無相關計劃，但正在觀望去美國、中東等地建廠的情況。

誰能“剩者為王”

面對更嚴峻複雜的環境，光電企業需要具備什麼樣的能力，誰能在淘汰賽中「剩者為王」？與會嘉賓就此展開討論。

姚峰指出，光電企業需要具備三個核心能力：其一，技術是否領先；其二，生產製造及營運能力是否夠強；第三，是否具備較強的營銷基礎。

姚峰解釋道，技術能力是基礎，但有些企業技術很好，良率上不去，也無法實現經濟效益。此外，光電需求具有週期性，一個月滿產意義不大，必須全年滿產，且整個供應鏈製造端要協同配合，還要有足夠的行銷能力去消化這些產能。「現在產業有個悖論，如果產能比較小，意味著生產製造成本比較高，缺乏競爭性，但如果產能較大，又需要每月均衡地將這些產能填滿，難度較大。」姚峰認為，技術、生產、行銷三個能力缺一不可，只有同時具備這些能力的企業才有可能存活下去。

莊英宏則提到，東方日昇整合上下游產業鏈，除一體化外，還佈局儲能業務，實現了相關多元化，此外，公司還有一些橫向多元化業務，當行業出現風險時，東方日昇可以結合兄弟公司去做調整，讓自己能夠順勢活下去。

朱玥認為，光電產業鏈涉及到許多環節，偏大宗品的環節核心是比拼成本，而終端組件環節，現階段更重要的是對於技術方向的把握，未來組件出貨量數據將逐漸印證不同技術路線的選擇結果。此外，對於大公司而言，供應鏈整合能力、團體整體作戰的能力將愈發重要。

最後，黃海燕和朱玥都強調，現金流是目前光電企業生存發展的關鍵，企業必須具備自身造血能力。（財經十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