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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鋼琴，中國的中產階級也拋棄了許多
一
不同時代不同人群有不同的悲喜歡愁。最近看了篇文章，說中產買不起鋼琴，鋼琴價格大跳水。
彷彿一夕之間，學琴的和買琴的突然消失了。而在另一邊，閒魚、抖音、小紅書上轉賣的貼文層出不窮。
原價10萬元的鋼琴清倉大拍賣，還送琴凳和琴罩和護眼燈。
牌子貨啊，就像他們曾經的身份。
他們曾以為鋼琴能讓孩子為自己的中產階級身分鍍金，但沒想到，拋棄鋼琴才是維持標籤的底線操作。
越看數據，越會戳中他們的無奈。
2017年至2020年，中國每年鋼琴銷售量40萬架，遠高於美國的3萬架。那幾年，中國學琴人數達到了4000萬人。
到了2023年，中國樂器協會的數據顯示，前三季樂器產業232家規模以上企業營業收入較去年同期下降21.28%，獲利下降43.35%。
不是琴行倒閉大半，就是商家賣不掉以前三成的銷售量。
時移世易，沒有鋼琴從業者能獨善其身，許多人納悶，這些拼命向上生長的中產怎麼也開始摀緊錢包了。
有人說跟2018年取消藝術特長生中考加分政策有關，有人覺得要怪就怪這年小孩出生率跌太多。
真相是什麼，一時半馬說不清。
這方面，掏錢的人才有實際的觸感，他們吐槽兩年花5萬元，錢經不住這麼造。
破防遠不止於此。前段時間很火的外賣員彈鋼琴的視頻下，評論區眾人浮想聯翩：“現在你的孩子學鋼琴，無非是以後送外賣的時候在商場彈一下。”
要是掏空家底，最後還一事無成，那也太得不償失了。但現在關於學鋼琴的故事隻流行慘敗這一種結果。
有人有樣學樣，開始曝光「前男友送的，不要了」的傷感記憶，仔細看，親朋好友都送了幾十台鋼琴給她。
圖源：小紅書
這些基本上都不符合現實，只是用情緒賣貨。
上一次鋼琴帶來的非議是五年前，在中產階級鄙視鏈裡，它處於墊底位置。
當時的主要矛盾在於，中國是全世界學鋼琴最多的國家，同時也是聽鋼琴演奏會最少的國家。
當時大家吐槽，鋼琴算什麼高雅藝術，看看嗩吶，更小眾，更能直擊靈魂，它不是更能登大雅之堂嗎？
是啊，當彈琴的都快比聽琴的還多時，從指尖流露的旋律和手機上外放的有什麼區別？
中產階級們並不在乎這些爭辯，因為要讓他們牽掛的事還有很多。
二
現在被中產階級拋棄的嗜好，又何止鋼琴呢。
前兩年剛興起的滑雪熱，這個雪季也有降溫趨勢了。
上個雪季雪票價格趕上歐洲，直逼北美的北大湖滑雪場。
這個雪季建了更多纜車、拓建了更多可滑區域，但還是降價了20%。
這還是官方價格，如果你透過各種管道購買住滑套餐、滑雪套票更是有不少優惠。而在這樣的優惠力道下，北大湖的人數肉眼可見比去年少了。
C索和G索「排隊半小時，滑雪10分鐘」的盛況一去不復返了。
不只是北大湖。松花湖電音節、烏魯木齊絲路、可可託海、崇禮的滑雪遊客都有下降的趨勢。堪稱中國滑雪場天花板的禾木吉克普林，最近也深陷「實在太貴了」的吐槽風波中。
於是過去就出國滑雪的人再次回到了長野、新潟、北海道、阿爾卑斯，而這幾年新加入的雪友們，不少已經在賣雪板了。
最大的原因還不是雪票貴、住宿貴。而是骨科醫院實在太貴了。
同樣，自己過去有多愛為騎馬掏錢，現在就有多麼冷待它。
馬術曾經位於中產階級興趣鄙視鏈的頂端，但現在越來越多人吐槽別碰了。
圖源：小紅書
看看市場行情：2016年，每傢俱樂部營收1,002萬元，到了2021年這個數字驟降到714萬元。最近兩年沒有具體的數字，但情況大差不差。
艱難處境下，俱樂部會問，有錢的會員都去哪裡了。
潛在消費者會看到那些馬術俱樂部跑路的貼文竟像健身房的一樣了。
同樣，以前有多鍾意iPhone，現在就有多需要忍痛割愛，這也倒逼著蘋果取悅消費者。
就在前幾天，iPhone15價格跌至史上最低，跌破了5,000元。
很難想像，不到5,000元就能買最新的蘋果手機，而且似乎還能再降。
價格喜人，不是因為賣家友善，而是買得起的買家少了很多。
緊緊握著錢不放手的買家們都在權衡性價比，最近看到最有趣的一個新聞是——超市專門把「品質生活」給圍起來，用來和隔壁柴米油鹽醬醋茶分隔開，給人高貴的感覺。
雖然不一定奏效，但有人看了會上頭。
像這樣流行開來的還有平替一詞。
脫下高價大牌，換上平價衣裝，誰也看不出你消費降級，反而稱讚你接地氣，時尚不就這樣優雅從容嘛。
再降級，也不是沒有緩衝餘地：上拼多多砍一刀。如果你學到了什麼薅羊毛技巧在其他平台分享，還能收穫上千點讚。
錢一定要花在刀刃上啊，也就是在這樣的潮流下，拼多多的市值一度趕超阿里。
說明真正日子越過越富的人是極少數，中產階級生活終究是一場幻覺，和底層只有一線之隔。
三
消費的寒冬，餐飲老闆感受最明顯。認識的每個做餐飲的，都在感慨過去這一年太不容易了。
Ultra Violet紫外線餐廳，堪稱上海餐飲的標誌。已經連續多年蟬聯米其林三星，而且他們開創的風格被全世界各大餐廳爭相學習。所以雖然他們家一套菜要賣6000元、8000元甚至8888元，來客依然絡繹不絕。
2021年、2022年的時候，這家提前三個月都訂不到位置，而三個月後的座位還沒開放預訂。想吃只能想辦法找人轉讓或撿漏。有些黃牛專門做代訂餐飲的生意，賺得一定比演唱會黃牛少。
但你現在打開他們的預訂官網，會發現空出來的位置很多。例如下個月，除去過年那幾天不開業外，開業時間裡還有不少天一半都沒訂滿，3月7號甚至完全是空的。
做餐飲的朋友嚴肅地講：“連UV都訂滿了，你就知道現在餐飲多難做了。”
一些過去要提早一個月、兩個月，要專門加錢找黃牛的店，現在一週內就能吃到了。運氣好當天甚至能walk in。
受日本排放核污水影響，疊加消費降級，於是魔都日料更是難上加難。
最近小紅書上，不少人驚呼，上海日料價格一下回到十年前了！過去人均動輒1000以上的板前壽司，現在600塊就夠了。
有的博主探店後寫道：
如鮫心和，笑魚直接降到1280，連帶著本來就主打價比的omakase紛紛跟進降個100/200表示認同。
最近開了6年的老店旬懷石料理也調整了食材供應商，晚餐omakase從1780元調整到了980元，十二道料理，十貫壽司，也是大環境下的無奈之舉。
前有價格的調整，後有檔期的變動。
以前提前三個月預訂的，現在說吃就能吃上。
圖源：小紅書
和核污水有關，但也不都因為核污水。
餐裡眼數據研究院在2023年8月發布過一個數據，近一年國內新開日料店6055家，同時關閉了10475家，縮減數量達到4420家。
要知道8月底才出現日本排放核污染水的熱搜報道。等於說這關店的四千多家日料，和核污水的事情沒有半毛錢關係。
管中窺豹，只能說高端omakase確實不好做了。
四
大家都說中國人沒有鬆弛感，尤其中國富人沒有歐洲的鬆弛感。
經濟再這樣下去，那很快就要有了。
經濟快速成長的時候，大家都想盡法子去搞錢，如果搞成了，財富會有很大提升。周圍人都在發財，物價也在漲，你要太有鬆弛感，很快就被拋下了。
經濟成長放緩，大家慢慢就不捲了。努努力當然可以多賺錢，但說不定多賺的那些錢還不夠多繳的稅。
都躺平了，有時間了，可不就有鬆弛感了嘛。但歐洲人是富了以後才鬆弛的所以可以滿世界度假，我們還沒那麼富，就只能找平替了。
所以你看一邊是所有中產階級消費都變差了，一邊是各種標誌「性價比」的旅遊地爆火。
辦法總比困難多。
知乎上關於中產階級為什麼是最慘的問題很多。
有的講中產怎麼被一棟房子毀掉，怎麼因為認不清自己的地位而毀掉。然後問題也被吐槽，你們中產階級不是最慘的。
還有的說：不是你們在拋棄奢侈品，而是奢侈品在拋棄你們，你們這點錢，他們看不上。
總之，經濟環境改變了後，中產階級沒錢，消費降級了，可能連表面的光鮮亮麗都難以維繫。
這時候就沒必要自願沉浸在消費主義陷阱了，不如輕裝上陣。
以前擁抱股市，投資鋼琴，小嘬普洱，一瞥文玩，重註學區房，能做的他們都會去做。
現在華麗轉身，能拋棄就拋棄。
更何況這些項目往往是貼錢的，而不是能賺錢的。
既然說到這裡了，很多人想問中產階級還會拋棄什麼呢？
那就看他們擁有過什麼，或者說，他們曾經以為擁有什麼了。
有人算了算，家庭資產50萬至5000萬人民幣的都是中產。
要這麼說的話，如今該焦慮的人還挺多的。
而中產這個頭銜，也確實沉重。（雷叔寫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