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投資葛里芬對話最大主權基金掌門人：偉大領導者不會陷入沉沒成本迷思

日前，城堡投資（Citadel）創辦人肯·格里芬（Ken Griffin）接受了挪威央行投資管理公司（NBIM）執行長尼古拉·坦根（Nicolai Tangen）的採訪。

挪威央行投資管理公司是全球最大的主權投資基金之一，負責管理1.3兆美元的挪威主權財富基金。坦根在"In Good Company "播客中，以主持人身份採訪了許多全球領先於市場的大型公司的首席執行官。

格里芬就是最近一期的嘉賓，他掌管的城堡基金被華爾街稱為「全球最賺錢的對沖基金」。在這次訪談中，他們談到了從哈佛到創業的過程，曾經所犯的錯誤，對人工智慧的看法以及對投資的建議等。

關於人工智慧，格里芬提到，「當我與CEO們交談時，他們會說公司擁抱人工智慧，業務受到人工智慧的帶動。但當我深入了解後就會發現，很多公司並沒有真正涉及人工智慧”，格里芬認為“大家只是被估值沖昏了頭。 」。

“每個人都同意投資是一門藝術，但它也是一門科學。當我們思考如何運營公司時，真正考慮的是將投資的藝術與科學結合起來。”

坦根 今天，我們邀請了肯·格里芬，有史以來最好的投資者之一，他的金融之路可以說從就讀哈佛期間就開始了。

他創立了Citadel，該公司成為了有史以來最成功的投資公司。最初是什麼吸引你進入金融領域的？

格里芬  我對股票市場一直非常感興趣。三年級時，我寫了一篇論文，論文中表達了我想了解股市如何運作。雖然我已經在這個領域探索了近40年，但我仍然覺得自己處於學習的起點。

全球的股票市場就像一個大熔爐，充滿有趣且複雜的問題，如商業模式的交叉、收益問題、投資者的心理等。這是一個永無止境的學習過程，需要不斷了解如何評估企業的價值，以及如何成為一個成功的股票投資人。

坦根  股票可能是世界上最複雜的遊戲。你在哈佛讀書時的願景是什麼？

葛里芬  我想先講個有趣的投資經驗。有一天，格雷琴·摩根森在一篇文章中提出了一個觀點，解釋了為什麼家庭購物網絡是當時的熱門股票，我對那些觀點非常感興趣，於是在思考過後買了些看跌期權。

不久後那隻股票就下跌了，那些選擇權讓我賺到幾千美元，在那個年紀賺到2000或3000美元，感覺就像賺到了全世界所有的錢。從某個角度來看，那次成功的投資要歸功於那篇出色的新聞報導。

我一直對衍生性商品的定價非常感興趣，這促使我去了解可轉換債券的定價，這是我在大學就從事的領域，我就是從這裡開始接觸對沖基金的。

坦根  你認為現在市場上的機會多嗎？

格里芬  現在的市場環境與以前有很大不同。例如定價衍生性商品的知識已經取得了驚人的進步，世界各地有大量的金融工程碩士或博士課程。投資方面，我們所能看到的成功及失敗的例子也變得更多了。

相對而言，市場也更大，全球化程度更高，產品的擴散也更多。投資者總是會有一些小眾機會，透過敏銳的洞察力在交易中獲得競爭優勢。

坦根  你犯過哪些錯誤，從中吸取了哪些教訓？

格里芬  我犯了正常人都會犯的錯。有些甚至犯了兩三次。所以從事金融領域的關鍵是要從成功和失敗中真正學習教訓。

我發現，人們常常只關注失敗，卻從不深入研究成功案例。人們很少嘗試了解在一次成功的交易中做對了什麼。

而我們需要明確一點，你在金融中賺錢，是因為你有了成功的交易。我們往往過度強調從失敗中學習，卻忽略了從成功中汲取經驗。

坦根  如果要總結你的成功策略，會是什麼呢？

格里芬  作為投資者，我們最大的成功在於在相同的資訊環境下，我們擁有明顯的競爭優勢，能夠有效率地處理這些資訊並做出即時回饋。這是我所擅長的。因此我是圍繞著這項原則來建構公司的。

Citadel的核心業務是研究，無論是選股、預測，或是交易大宗商品，都離不開深入的研究。這是一項以研究為核心的業務，而交易只是將研究成果轉化為收益的方式。

坦根  你如何看待目前的全球股市？是否像大家談論的一樣，我們身處在一個巨大的泡沫當中？

格里芬  我認為這一點很難判斷。因為身處其中時，人們總能找到看似正確的理由來解釋為什麼某些商品的價格會處於當下水準。

我曾經歷過網路的泡沫時代。在最嚴重的時候，人們討論最多的是電子商務將如何徹底改變我們獲取商品的方式、頁面瀏覽量這樣的指標如何成為證券定價的主要因素等問題。

有趣的是，經過20年的發展，許多我們當初設想的網路革命中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如今，世界上許多大型的網路公司經營著人們曾經設想的網路革命性的業務。

我認為大部分情況下，我們的觀點是正確的，大家只是被估值沖昏了頭。

公司要消除員工與管理階層間的知識差距

坦根  大家現在似乎已經被人工智慧沖昏了頭？

格里芬  人工智慧的發展確實令人驚嘆，我認為它將在非常短的時間內融入我們的日常生活和企業管理中，資訊長或首席技術長的重要性也將日益凸顯。

在企業的核心管理團隊中，大家真正關注的是資料視覺化以及如何使用軟體和分析工具來改善業務。

有趣的是，當你與CEO們交談時，他們會告訴你他們的公司是如何擁抱人工智慧以及人工智慧是如何對他們的業務產生影響的。然而，如果深入了解就會發現，很多公司並沒有真正涉及人工智慧。

人工智慧真正了不起的是重新開啟了關於如何利用科技使企業更成功、更有效地向消費者提供商品和價值的討論。

坦根  你們是如何接納並運用人工智慧的呢？

格里芬  我們用多種方式來提高團隊成員的日常工作效率。未來兩到三年內，我們中的許多人將會使用人工智慧來幫助起草電子郵件、總結研究報告、撰寫日常業務流程中所需的備忘錄和其他文件。

我們會將人工智慧用於一些非常普通的任務，例如幫助獲取數據。同時，也會用它來完成一些重要任務，例如提高軟體工程師的工作效率等。

機器學習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人工智慧的萌芽，它在我們思考資產定價和風險管理資產方面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坦根  當初你創立Citadel的初衷以及公司的願景是什麼？

格里芬  Citadel是在1990年11月創立的，我們籌集了約450萬美元。公司最初的策略是交易與普通股相關的產品，包括股票、股票衍生性商品、可轉換債券和認股權證。

我堅信可以利用數學和軟體來幫助理解這些價格關係，當時世界上大多數人仍然在使用紙、筆和經驗法則來計算。

我很清楚記得當時我們聘請了一位火箭科學家來幫忙研究這些定價模型。一位在銀行工作的朋友給我打電話開玩笑說，“你又不是想把人送上月球，只是想交易債券而已。”

30年過去了，那家銀行已經不存在。而Citadel和Citadel Securities都成為了世界上最重要的金融公司之一。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成功地迎合了數學在金融領域的發展浪潮。

坦根  這些年你遇到哪些挑戰？

格里芬  最大的挑戰是我們需要創造專屬於自己的人才。在早期，我們必須僱用與華爾街通用背景不同的人。物理學家、核子工程師、數學家，你需要教他們金融知識。讓他們參與並解決如何評估衍生性商品的價格問題，如何評估複雜的證券。

在公司股東和那些為我們做出決策、分析的員工之間，有一段知識的差距需要彌補。

坦根  你在金融新領域的創新能力和成功擴展能力，對Citadel來說是獨一無二的。你認為自己為什麼會在這方面如此成功？

格里芬  首先，每個人都同意投資是一門藝術，但它也是一門科學。當我們思考如何經營公司時，真正考慮的是將投資的藝術與科學結合。

第二是經驗。是透過損失和痛苦換來的智慧，我的領導團隊一起經歷了市場中的許多艱難時刻，學到了很多教訓，但正是這些經歷讓我們在動盪的市場中保持穩定前進。

坦根  如果你是股票投資者，你認為最好的賺錢方式是什麼？

格里芬  這取決於我在金融市場中的位置。如果你有一份律師、牙醫或教師的全職工作，你應該考慮投資廣泛基礎的股票指數產品或由專業人士管理的資金池。

當然，除了股票也可以考慮投資其他資產，並利用各種外部投資經理或內部團隊的能力，這取決於你對相應團隊競爭優勢的看法。

但是管理任何大型資金池，都要確定應該做什麼，然後在全球範圍內找到最好的基金經理，透過不同的策略使投資組合多樣化。

如何保持領先地位

坦根  Citadel成立已經34年了，你們是如何保持領先的？

格里芬  簡單來說，我們擁有一支很棒的管理團隊，他們管理著公司的各項業務。

因此，我一直與管理團隊就招募優秀人才、培養優秀的風險承擔者等核心問題進行持續的溝通，確保當最佳機會出現時，能夠與最優秀的人才一起部署資本。

我們所做的每件事情都圍繞著如何建立競爭優勢，如何更好地收集資訊以及如何做出更好的決策。

坦根 你們的投資團隊是如何組成的？

格里芬  我們將業務劃分為多個不同的投資領域，例如全球商品、長短倉股票以及多種信貸業務。在每個特定領域，我們要求業務負責人像企業家一樣思考和行動，真正從自身的角度出發。

坦根  各個團隊能夠自行決定他們的投資策略嗎？

格里芬  投資策略的發展是一個共同參與的過程，涉及投資組合經理、業務負責人以及我自己。我們會聚在一起共同討論並改善投資策略，確保我們能夠從多個角度全面思考，以創造出最成功的投資策略。

真正優秀的人才應該得到足夠的資本和支持，以打造他們的超級團隊。我們相信，投資是一個需要世界級團隊共同合作的事業，團隊內部的健康辯論和對話有助於揭示真相和爭議的核心。

坦根  你非常擅長利用另類數據。能透露一些你使用的另類資料來源嗎？

格里芬  我們使用哪些另類數據取決於投資的特定領域。以航空公司投資為例，我們會密切注意目前的機票價格。如果涉足大宗商品市場，那麼進行世界級的氣象研究，嘗試預測短期的天氣或其變化就非常重要。

坦根  你創立了Citadel Securities，該公司在金融市場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格里芬  Citadel Securities是為股票交易雙方提供流動性資金的公司，特別是在市場上沒有直接對手方的情況下。

這意味著，當你想要賣出價值5,000萬美元的股票，但市場上剛好沒有買家時，Citadel Securities會利用自己的資本來達成交易，從而防止股價受到不必要的衝擊。

之後，Citadel Securities會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找到股票的最終買家。我們在全球範圍內進行這種操作，涵蓋固定收益和股票產品。

例如，在美國，我們每天交易的股票幾乎佔了所有交易量的25%。

優秀人才是企業存續的關鍵

坦根  接下來談談企業文化。你已經談了很多人才重要性的內容。你花多少時間在招募上？

格里芬  沒有什麼比培養優秀人才更重要的了，無論是在資本部署還是在業務建設方面。

坦根  你能從履歷中看出某些優秀的特質嗎？還是需要在面對面的情況下？

格里芬  我認為找到新的優秀員工需要面對面進行交流。

坦根  你如何判斷新進員工是否善於解決問題？

格里芬  每個應徵者都有解決問題的經歷，無論是他們的創業故事、實習經歷還是他們的畢業論文。初入職場的學生們有很多機會可以展示如何解決問題。他們只需要向我展示相應的能力。

坦根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看到你說過，如果你喜歡競爭，喜歡贏，那你就會喜歡在這裡工作。這是什麼意思呢？

格里芬  我們希望能吸引那些真正熱愛競爭，享受勝利果實的人。金融市場每天都會對你的表現進行評分，就像是一場持續的比賽。

我們發現那些喜歡競爭、渴望勝利的人，他們會非常喜歡在Citadel工作。因為他們可以即時看到自己如何影響世界領先的金融機構，看到自己的投資組合取得了怎樣的成果。

坦根 你認為什麼是偉大的領導力？

格里芬  的偉大領導力主要是能夠實事求是地面對當前的問題、挑戰和機會，並據此做出明智的決策。

偉大的領導者不會陷入沉沒成本的誤區，也不會盲目地抱持不切實際的希望。他們總是能在情況不利的時候保持理性，做出最佳的決策。這就是我理解的偉大領導力。

坦根 在決策過程中速度有多重要？

格里芬  速度是一方面。準確性是另一方面。在任何時候，重要的是要理解這兩者之間的平衡點在哪裡？有時候，快速且基本上正確比慢速但絕對正確更重要。改變想法的成本是決定行動速度的關鍵因素。

如果你打算投資一個需要40年才能完成的房地產開發項目，那麼你不需要快速行動，需要的是考慮周全，因為一旦開始這個項目，將是非常漫長的旅程。

然而，如果你買了5億美元的蘋果股票，你希望在第二天股價上漲時不會錯過正確的賣出時機，那就要迅速行動以結束交易。

坦根  你如何平衡分析和直覺？

格里芬  最好的直覺就是潛意識的分析。當有人告訴我，他們的直覺告訴他們一些事，我會想到可能是他們的潛意識在起作用，因為他們在這類問題上有很多經驗，所以他們大致知道答案是什麼。

坦根  如果你辭職了，當你回到大學時期，你會選擇學什麼？

格里芬  我可能會多學習一些哲學領域的知識。有一個堅實的哲學基礎，有助於做出更好的決策。

我可能還會花一些時間學習數學和電腦科學，了解當今的最新技術。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在課堂上學習數學或電腦科學了，看看這些領域今天的發展會很有趣。

坦根  我們這裡有很多年輕聽眾，你對他們有什麼建議？

格里芬  我的建議從未改變：追求愛的事物，真正全心投入。同時必須對工作充滿熱情。如果沒有熱情就無法做到最好，也無法在事業上得到滿足。

我們需要找到每天早晨醒來都想去做的事情，可能是醫生，可能是律師，也可能是選股，但必須找到那個讓人有內在激勵的事情。

如果只是被外在動機所驅動，生活會非常膚淺。(紅刊價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