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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迷你倉庫存菩薩的人
2024年6月末的一天，小冉鎖上迷你倉庫的門，鬆了口氣。門後，在不到3立方米的空間裡，是她在北京5年多的生活用品——從鍋碗瓢盆、電風扇到幾百本書和羽絨服，大大小小的箱子碼得整整齊齊。
因為要去廣州駐地半年，她終止了北京的出租屋合同，但生活物品無處安放。她瞭解到迷你倉後，問題很快就得到解決。鎖好門的那刻，她踏實了很多，“感覺搞定了一件大事。”
迷你倉庫是一種廣泛存在於擁擠都市、卻鮮有人知的存在。它以靈活儲存、安全經濟為主要優勢，通常配備24小時監控和專業服務管家。它很公開，有時就在人來人往的辦公樓地下，它也很私密——只有寄存者知道里面存了什麼，又有什麼故事。
小眾人群，大眾業務：迷你倉的發展歷史
迷你倉的歷史並不長，最早源於美國城市“公寓族”的儲物需求。1972年，美國Public Storage公司正式成立，成為全球最早的商業玩家，並迅速發展，短短時間就衝出美國、遍佈歐洲，還在私人倉儲之外拓展了更多模式，從藥品、檔案到車輛，就連飛機都可以儲存。直到今天，Public Storage依然牢牢佔據著美國自助式迷你倉企業的前三位置。
亞洲地區，迷你倉庫較早在日本發展起來，尤其在寸土寸金的東京，年輕打工者很快就發現了這個“第二空間”的實惠便利，以Apex Trunk集裝箱倉庫為例，一個1/4集裝箱的空間，每月費用僅為350元人民幣，且恆溫恆濕、安全乾淨。
上世紀90年代，迷你倉進入香港。1997年，HongKong Storage在香港開出第一家迷你倉；2014年，BOXFUL在香港創新推出上門服務的迷你儲存項目，並在4年後進入深圳。
其實，早在2007年左右，迷你倉庫就已經在內地萌芽。2005年，安東易倉儲服務成立，最初主營國內外大宗貨物物流服務，隨後關注到城市家庭及個人的倉儲需求，於是在2012年正式推出安東易迷你倉，成為內地最早一批的專業“玩家”。
2013年至今，孫先生進入北京安東易已經有11個年頭。他見證了迷你倉行業從探索到成熟的發展過程，也見證了無數“門後的故事”。在他眼裡，迷你倉庫不僅是眾多家庭和個人的“第二空間”，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應經濟變化，以及都市人群的酸甜悲喜。
“迷你倉的第一批使用者是小型企業，”孫先生回憶，一線城市地價昂貴，部分小公司又有保存紙質檔案的需求，“用昂貴的辦公室存放檔案太不划算了，隨時可以存取的小型倉庫成了更經濟的選擇。”
但很快，不斷上漲的房價和房租帶來了更多家庭與個人使用者。在北京，一個房間無法滿足合租的打工族們的儲物需求；同時，小戶型房子的收納空間有限，經濟靈活的“第二儲存空間”成了一部分家庭的剛需。加上配套設施與物流基建逐漸完善，個人迷你倉業務開始迅速發展。
那麼，租一個迷你倉庫要多少錢呢？以安東易為例，目前，品牌在全國約有100家門店，平均每個門店約有200個倉庫，大小從0.5m³到100m³不等；以3m³倉庫為例，費用不到300元/月，一年約3000元左右。“一年的費用相當於北京五環一間臥室的月租金。”
根據艾媒諮詢的資料顯示，在2023年中國迷你倉使用者中，60.72%消費者看重實用性，56.38%消費者關注安全性，55.07%消費者重視儲存環境，38.41%消費者會考慮性價比。
用一個月的房租換取更大的生活空間，高性價比為迷你倉帶來了眾多年輕消費者。相關資料也顯示，76.8%的迷你倉使用者使用迷你倉的原因正是“雜物過多，佔用生活空間”。
增速放緩，迷你倉也有“消費降級”
從90年代的香港到21世紀的今天，迷你倉業務目前依然集中在一線及部分二線城市，尤其是北上廣深及沿海地區，用孫先生的話來說，這始終是一個“為小眾人群提供大眾服務”的行業。而根據艾媒智庫資料顯示：2019年，全球自助式迷你倉儲市場規模達到139億美元，與此同時，2020年，中國迷你倉行業市場規模達到11.4億元，2023年達到19億元，預計2028年將增至34億元，整體呈增長態勢。
不過，市場規模不斷擴大，行業增速卻似乎在放緩。從業11年，孫先生告訴CityLab，他感覺這幾年的生意“既好又不太好”，尤其是今年，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客單價不斷在變低。”
他表示，以前，很多客人會選擇“一股腦”將閒置打包放進迷你倉，傾向於選擇大一點的空間，一租就是半年或一年，但今年以來，他發現很多客戶的物品變得精簡，很多人也傾向於選擇1-3個月的短期租賃。
“明顯感到，即使是100元每月的支出，大家還是會選擇‘能省則省’。”
客單價的變化，或許與行業發展和經濟狀態度有關，尤其在北京這樣人潮洶湧、來來往往的大城市，每一扇迷你倉的門後都是一個家庭、一個人的獨特故事。
比如小冉，她寄存的不僅是生活物品，也是她在北京5年的經歷與記憶。而她之所以知道迷你倉，是因為她的朋友大齊，但大齊的故事和她又不太一樣——因為被公司辭退，大齊決定回老家休養一年，臨走之前，他給自己租了個迷你倉，存放部分生活物品，只是，這些物品不僅僅是他在北京的經歷與記憶，更是他對於自己“還會返回這座城市”的希望和鼓勵。
根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2020年，北京市有常住人口2189.3萬人，2023年末，歷經“三連降”後，常住人口再次回到2185.8萬人。資料變動背後，是無數個關於“來到”和“離開”的故事。
他們當中，有多少人會成為迷你倉的使用者呢？無人知曉，只是，若大齊一年後決定不再回來，他的物品將由倉庫管理進行處置——或快遞到大齊的家鄉，或直接清退成為如煙往事的一部分。
從這個角度來說，迷你倉庫，藏著太多人的故事。
存魚竿、存骨灰、存菩薩……迷你倉庫故事多
關於迷你倉，有一個真實而滲人的故事：2012年，美國佛羅里達州的一個私人倉庫中發現了一具屍體，並且還存放了17年之久。後來，倉庫報警，真相也很快傳播開來：死者是95歲的Ann Bunch，17年前她因病身故，原本要“落葉歸根”，但孫女Bobbie覺得麻煩，就租了個私人倉庫把奶奶暫時“寄存”了，結果這一放就是17年，最後還忘了續費。
這一事件後，美國對迷你倉庫的寄存物品提出了新的標準，不過，許多人依然把這一空間用得“花樣百出”，在美劇《絕命毒師》中，主角沃爾特和他的搭檔傑西就把迷你倉庫用成了實驗室和秘密金庫。
當然，國內迷你倉的物品存放要求非常嚴格，“不可能出這樣的事情”，孫先生介紹道，通常來說，除了易燃易爆物品外，高價古董、名人字畫以及會對環境產生傷害的物品都不能存放，就連白酒也因其可燃性成為禁放物品。而且，為了管理，所有貨物還會在入倉前接受檢查，進行實名登記，以確保不會觸及法律，也不會對其他客戶造成影響。
儘管如此，迷你倉的“使用場景”依然是豐富的——除了常規的因出差、出國等原因寄存生活用品、家具家電、季節性物品，很多案例讓人印象深刻。
例如，作為虔誠的“釣魚佬”客戶A，他的漁具豐富繁多，但家人覺得太佔地方，於是他專門租了一個倉庫放漁具，每個周末開車來取，回家之前再存進去。客戶B退休在家，痴迷畫畫，久而久之，家中無處堆放畫作，他就租了一個倉庫，給自己的作品當小“家”。客戶C家中長輩去世後，面對逝者的日常用品不知如何是好，放在家裡看著傷心，想要丟掉又萬分不捨，於是客戶C租了一個倉庫存放舊物，寄託哀思。
在安東易30萬人次的客戶群裡，這樣的客戶數不勝數。“作為足夠私密、經濟、靈活且安全的個人儲存空間，迷你倉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倉庫，而是很多人生活、情感、記憶的寄託空間。”孫先生如此說道。
當然，奇特的需求總是會不期而遇，很久以前，一個客戶要求寄存一尊“菩薩”，據說是因為家中裝修，怕驚擾到神佛，於是左思右想，最後決定為“菩薩”找個倉庫暫住數月，因為倉庫“安全又清淨”。至於“菩薩”入住前是否要做儀式，孫先生並未透露更多細節。
而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上海從業人士告訴CityLab，在她近十年的從業生涯裡，還遇到過一次“特殊”的訴求：存骨灰。“當然，我們立刻拒絕了。”
“如此特殊的物品，應該用更恰當的方式來保存，”她說，“國內迷你倉庫行業發展非常規範，沒有任何一家會接受這樣的委託。”
絕大部分人選擇迷你倉，主要還是為了存放日常用品
那麼，如果你有一個迷你倉，你會在裡面放什麼呢？ (CITY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