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服務業
這個被忽視的6.8兆賽道,卻是中國創新的底牌……
2025年中,一紙由中國工信部等九大部委聯合印發的檔案——《關於加快推進科技服務業高品質發展的實施意見》出台,這個檔案很多人都沒有太關注,但它為中國未來的創新版圖,落下了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圖片 | 來自網路這枚棋子背後,是一個驚人的資料:2024年,全國技術合同成交額已高達6.8兆元,並連續八年保持兩位數增長——這一數字,已提前撞破“十四五”規劃設定的5兆目標線。這個行業,就是科技服務業。其實,早在九大部委的檔案之前,已經有地方省市出台試點檔案——比如,北京推出的《北京市支援科技服務業高品質發展若干措施》(“科技服務業14條”),上海的《關於進一步深化改革創新加快科技服務業高品質發展的若干意見》等,都希望通過一系列制度創新,為科技服務業營造一個更高效、更開放、更具活力的發展生態。從更大層面來講,這是一種“國家領航、地方實踐”的聯動模式。而這個長期潛行於水面之下的“隱形引擎”,未來會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浮出水面,其能量與戰略價值,遠超多數人的想像。所以,如果要理解中國下一階段的創新驅動戰略,就必須先解構這盤價值6.8兆的棋局。01 何為“科技服務業”若將龐大的創新經濟體比作一個人,那麼前沿的硬科技產業是其強健的肌肉與骨骼,而科技服務業,則是貫穿全身、為其輸送養分並傳遞指令的神經與循環系統。它不直接產生力量,卻決定了力量的產生效率、傳遞速度與精準程度。這個系統,主要由三大核心支柱構成:1,研發支撐體系:這是創新的基礎能源供給。它包括專業的合同研究組織(CRO)、檢驗檢測認證機構、共享的大型科研設施等。對於無數中小創新主體而言,自建一套昂貴的研發體系無異於天方夜譚。而這一體系的存在,將高端研發能力“服務化”,使得創新者可以低成本、高效率地呼叫外部資源,專注於核心突破。正是這一體系,支撐起國家製造業創新中心攻克了672項關鍵共性技術。2,成果轉化體系:這是將“知識”轉化為“價值”的關鍵鏈路。它由技術轉移機構、技術經理人、科技金融等構成,負責將實驗室中的專利、成果,精準傳遞至最需要它的產業終端。目前,中國已建成由三大技術交易所、12個國家技術轉移區域中心和420家重點機構組成的龐大網路,正是這條日益通暢的“神經束”,驅動了6.8兆技術交易的實現。3,創業孵化體系:這是保護新生創新力量並加速其成長的生態環境。全國1.6萬家孵化器與加速器,覆蓋了95%的縣級以上地區,形成了一張巨大的保護網。它們提供的不僅是物理空間,更是商業模式打磨、資源對接、市場驗證等一系列“軟服務”。資料是最好的證明:全國科創板上市企業中,有三分之一誕生於這些孵化器。它們是產業新陳代謝的源頭活水,也是抵禦初創企業高死亡率的免疫系統。這三大體系共同構成了擁有211.8萬家法人單位的產業大軍,它們協同運作,確保了創新要素能夠高效流動、配置和增值。02 美歐日模式的借鑑放眼全球,科技服務業早已是科技強國博弈的制高點——1)美國模式比如美國,美國模式是一片由市場主導、自由生長的“熱帶雨林”。其強大之處在於,政策與市場形成了完美的共振——1980年一部關鍵的《拜杜法案》(Bayh-Dole Act) ,將聯邦政府資助的科研成果所有權下放給大學和研究機構,這直接點燃了美國大學技術轉移的引擎,催生了遍佈全國的技術轉移辦公室(TTO)網路。在市場端,專業化分工被推向極致。以生物醫藥領域為例,龐大的合同研究組織(CRO)產業應運而生,像IQVIA、LabCorp這樣的巨頭,承接了跨國藥企大量的研發外包,通過專業服務極大降低了新藥的研發成本與周期。在創新源頭,以Y Combinator為代表的頂級孵化器,早已超越了“房東”角色,它們通過“小額投資+深度賦能”的模式,將資本、導師網路與創業社群融為一體,其投資組合總估值已突破8000億美元,催生了Dropbox、Airbnb等科技巨擘。同時,在這個高度市場化的體系,也有著政府的“戰略之手”——例如,國防高級研究計畫局(DARPA),它以“小團隊+高授權”的模式,資助那些高風險、高回報的顛覆性研究,正是這種獨特的機制,為世界帶來了網際網路(ARPANET)、GPS、隱形技術乃至mRNA疫苗等革命性成果。2)德國模式。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德國的模式,它更像一部由產研協同驅動的“精密戰車”。其核心“弗勞恩霍夫協會Fraunhofer-Gesellschaft”,作為歐洲最大的應用研究機構網路,其真正的精髓在於其獨特的“合同研究”商業模式。協會旗下76家研究所的經費,約三分之二必須通過與企業或政府簽訂合同來獲取,而政府提供的基礎資金,則與其外部收入的增長相掛鉤。這一制度設計,如同一隻無形的手,迫使研究所的研究方向必須緊密貼合產業界的真實需求,從而完美地連接了科學與產業,避免了科研成果束之高閣的窘境。從MP3編碼技術到“工業4.0”的諸多核心理念,都是這部“精密戰車”高效運轉的產物。3)日本模式作為另一個參照系,日本則發展出一套適應其大企業主導創新體系的“協同體”模式。在政府(早期如通產省)的主導下,通過“產官學”聯合研發的模式,集中力量在關鍵領域實現突破,其早期的VLSI(超大規模積體電路)聯合研發項目便是典型案例。同時,日本也通過立法(如1998年的《技術轉移促進法》)來推動大學設立技術許可辦公室(TLO),促進產學合作。相比美歐,其科技服務在市場化程度和創業活力上稍顯不足,但在政府主導的中間機構和產業聯盟方面,則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鏡鑑之下,中國科技服務業雖體量龐大,但在高端服務供給、全球品牌塑造、複合型專業人才(尤其是技術經理人)等方面,仍存在明顯的“結構性短板”。我們的服務體系中,尚未出現能與弗勞恩霍夫、Y Combinator或IQVIA比肩的全球性標竿;我們的創新鏈條上,也極度缺乏能夠精準識別技術價值、撮合複雜交易、並為成果轉化全程護航的專業技術經理人隊伍。這些短板,正是制約我們從“科技大國”邁向“科技強國”的關鍵瓶頸。但有意思的地方就在這裡:此次九部門的聯合發文,以及工信部的深度解讀,其核心就是針對上述短板,進行的一次精準、系統性的“戰略填補”。03 三大突破口其戰略部署,主要體現在三大關鍵突破口:第一個戰略性的突破口,是從“區域割據”到“全國一張網”,重塑技術要素市場。長期以來,各地的技術市場如同“資料孤島”,標準不一、互不聯通,極大地阻礙了技術要素在全國範圍內的自由流動和高效配置。對此,國家的解法是——建設“國家統一技術交易服務平台”,打破區域壁壘,從頂層設計上統一技術權益登記、交易標準、產權保護等基礎制度,為無形的“技術”要素,修建起如同高鐵網路般的“國家級高速公路”,讓創新成果能夠以最低的交易成本、最快的速度,實現跨區域、跨領域的應用與轉化。第二個戰略突破口,是打造成果轉化的專業軍團。成果轉化“最後一公里”的瓶頸,很大程度上源於缺乏一支既懂技術、又懂市場、還懂法律金融的專業隊伍,即“技術經理人”。過去,這個角色身份模糊,缺乏職業上升通道和激勵機制。此次就是將“技術經理人”職業化、體系化。政策明確推動高校、科研機構、科技型企業乃至醫療機構設立技術經理人崗位,並配套完善職稱評審、股權激勵、收益分成等制度。這相當於為科技成果轉化領域,正式組建並授權了一支“特種部隊”,其使命就是深入創新源頭,發掘、包裝、並護送高價值成果穿越“死亡之谷”,直達市場前線。最後的關鍵是“燃料”——資本。針對早期硬科技項目高風險、長周期的特點,第三個戰略動作是引導“長期資本、耐心資本”投早、投小、投硬科技。除了利用國家產融合作平台匯聚資源,更具開創性的是推廣“中試險+研發貸”組合模式。這一模式的精髓在於,通過保險機制來避險創新過程中風險最高的中試環節,為銀行等金融機構的介入提供了“安全墊”,從而撬動了更大規模的信貸資源。在完成戰略補強的基礎上,工信部還為科技服務業的未來演進,指明了清晰的四維進化方向。其核心,正如官方所述,是實現服務從“流水線”到“定製化”的質變。1,高端化(High-end):服務的價值核心將從“通用性”轉向“專屬性”。未來,高附加值的“硬核服務”將成為主流,即圍繞特定產業鏈(如生物製造、人工智慧)的關鍵環節,提供具有高技術壁壘、能夠解決核心痛點的深度服務。2,智能化(Intelligent):人工智慧將成為科技服務的“力倍增器”。打造“AI+科技服務”應用場景,意味著AI將深度融入專利分析、新藥研發、技術評估等流程,極大地提升服務的效率、精準度和預測能力。3,可持續(Green):在“雙碳”戰略背景下,科技服務業被賦予了新的使命。發展綠色技術評估、碳足跡認證、節能工藝諮詢等服務,將成為一個巨大的增量市場,也是推動全社會綠色轉型的關鍵抓手。4,融合化(Integrated):科技服務業的未來,在於“無處不在”。它必須深度滲透、融合於三次產業之中,成為製造業數位化轉型、農業現代化升級、現代服務業模式創新的“內生變數”和“核心引擎”。04 戰略啟示這盤棋局的演進,對所有局內人,都意味著深刻的戰略啟示:對於企業與投資者而言,最大的機遇,存在於政策著力點與市場需求的交匯處。專業化、平台化、產品化的科技服務企業,尤其是在AI、生物醫藥、量子資訊、低空經濟等前沿領域提供“硬核服務”的標的,將獲得最大的時代紅利。而對於地方政府與園區,再次說明其核心競爭力正在從“硬體”供給(土地、稅收優惠)轉向“軟體”建設(服務生態、連結能力)。能否率先融入“全國一張網”,培育出本地專業的服務機構與人才,將直接決定區域創新的未來。科技服務業,這個曾經的“隱形引擎”,正在國家的頂層設計下,從“輔助”跨越到“主導”的戰略角色。它本身,正在成為一個能夠鍛造國家核心競爭力的、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新興支柱產業。 (TOP創新區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