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柯克，美國“美國轉折點”（Turning Point USA，簡稱 TPUSA）的創始人，把“懟翻自由派”當成事業，而且這門生意蒸蒸日上。7 月 23 日，在華盛頓特區的喬治·華盛頓大學，數百名學生齊聚一堂，參加“美國轉折點”舉辦的第四屆“高中生領導力峰會”。這場為期四天的活動由一連串關於校園行動與學生領導力的工作坊構成，中間穿插著保守派名流的演講，從眾議院黨鞭史蒂夫·斯卡利斯和教育部長貝齊·德沃斯，到像塞巴斯蒂安·戈爾卡和安東尼·斯卡拉穆奇這樣的“造勢者”。在“美國轉折點”的活動後台，你會看到擺著《美國憲法》（the Constitution）和《獨立宣言》的複製件。它們放在桌上，表面覆著一層透明玻璃紙；這些頁面不只是象徵物，也並非給人查閱用的。“美國轉折點”會請演講者和名人嘉賓在這些檔案上籤名。隨手翻翻頁面，你會在開國先賢文字之上看到安·庫爾特（Ann Coulter）、珍妮·皮羅法官（Judge Jeanine Pirro）、唐納德·川普的律師傑伊·塞庫洛（Jay Sekulow）、前福克斯新聞明星金伯利·吉爾福伊爾（Kimberly Guilfoyle）、小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 Jr.）以及拉拉·川普（Lara Trump）的“大名”（“John Hancock”在英文裡即“簽名”之意）。你還能看到《門戶守望者》創辦人吉姆·霍夫特（Jim Hoft）、俄亥俄州眾議員吉姆·喬丹（Jim Jordan）、“脫歐”鼓吹者奈傑爾·法拉奇（Nigel Farage）以及全美步槍協會（NRA）的達娜·洛奇（Dana Loesch）的潦草簽名。克拉倫斯·托馬斯（Clarence Thomas）大法官的妻子金尼·托馬斯（Ginni Thomas）在自己名字上方寫下“TPUSA ROCKS”。共和黨全國委員會（RNC）發言人凱莉安·麥肯內尼（Kayleigh McEnany）在自己的名字下方謄抄了一段《聖經》經文，並加上了“MAGA”（讓美國再次偉大）。這些檔案既是 “美國轉折點”活動的紀念物，也像一本“川普時代”保守派權力中樞人物的“名錄”。“美國轉折點”的創始人查理·柯克自稱“世上最幸運的 24 歲青年”。六年前，他選擇創辦這個組織而不是上大學，如今已把大約 13 萬名高中生、本科生和應屆畢業生動員到他所謂的“拯救西方文明”的戰鬥中。他把自己看作“文化戰爭”的將領，把 “美國轉折點”的成員視為“文化戰士”，要在校園裡、最終在全美範圍內有效“攪局”左派。柯克行程不停，去年在外奔波超過 300 天，作演講、見捐助者、學生和政界人士。他走到那兒就把“Big Government Sucks”（大政府糟透了）和“Socialism Sucks”（社會主義糟透了）的口號帶到那兒。這個秋天，他還在考慮推出一款印有“Bring Back ISIS, Vote Democrat 2018”這句口號的 T 恤（意為“讓‘伊斯蘭國’〔ISIS〕捲土重來，2018 年投票給民主黨”）。在一份美國憲法文字上，凱麗·麥克伊納尼在她的簽名上方寫下了“MAGA！”跟查理·柯克在一起，就像身處一個把政治大會與真人秀混搭在一起的後台。鏡頭始終在運轉。峰會上的一切都在直播，觀眾始終在場，持續互動，隨時評論。柯克是這場秀的主角。捐助者在他口中被稱作“investors”，相當於製片人。被他請來的名人演講者則像“選手”一樣爭奪出場機會，本周就有前中央情報局局長詹姆斯·伍爾西（James Woolsey）因凱莉安·康韋（Kellyanne Conway）確認能夠出席而被取消出場。至於“劇組”，就是柯克那支規模可觀的隨行隊伍，由安保人員和一群想要蹭上名氣的“wannabes”組成。柯克幾乎對任何請求都來者不拒，即便偶爾拒絕，也像是心裡還想答應。他把後台的人一一介紹給我。坎迪斯·歐文斯（Candace Owens）是“美國轉折點”的傳播總監，幾乎手機不離手。我在場時，她正按總統長女（First Daughter）伊萬卡·川普（Ivanka Trump）的要求發推為其點贊。歐文斯近期因影響坎耶·韋斯特（Kanye West）的政治立場而走紅。還有邁克·格魯恩（Mike Gruen），這位身形敦實的“場務統籌”負責把一切安排得順暢而準點。再有凱爾·卡舒夫（Kyle Kashuv），佛羅里達州帕克蘭市馬喬裡·斯通曼·道格拉斯高中槍擊案倖存者，現任“美國轉折點”的高中外展總監，同時擔任本次峰會的司儀。所有人都把柯克捧得很高。他不僅是老闆，也是一條通往政治名望的管道。在大會首個完整日的清晨，柯克登台時，學生們起身、鼓掌、呼喊他的名字。“左派把他們碰過的一切都毀了，”他告訴大家，“體育、喜劇、學校、快樂、人，所有東西。”掌聲雷動，柯克很懂他的聽眾。“順便說一句，性別只有兩種。”學生們立刻躍起，齊聲叫好。柯克是個嫻熟的表演者。他的發言恰到好處，剛好與下一位出場人銜接，主題間自由切換。談到資本主義與市場定價時，柯克問：“有沒有一個價格會讓你不買 Chick-fil-A 的三明治？”台下一個學生喊：“100 美元。”柯克說，不管你意識到沒有，“你每天都在跟 Chick-fil-A 進行這種對話。”“除了星期天，”另一個學生打趣道。“上帝保佑美國，”柯克接話，“我們愛我們的安息日。”柯克提醒大家，所有“美國轉折點”的成員有三點共識：“美國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國家”“《憲法》是人類寫過的最偉大的政治檔案”“自由市場資本主義是最具道德性、也已被事實證明最能讓最多人脫貧致富的經濟體系”。他話音剛落，學生們便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湧向過道，去追逐這場峰會最搶手的“周邊”，也就是“美國轉折點”的門面人物合影自拍（指與查理·柯克本人合照）。不過柯克很快退場，把舞台讓給下一組講者：副總統邁克·彭斯的心腹馬克·洛特和川普陣營的代言人吉娜·勞登，由《每日來電者》的本尼·約翰遜主持。他們用 40 分鐘討論川普的勝選，還播放了一段帶有“青蛙佩佩”（Pepe the Frog）梗圖的視訊。整整四天，一位接一位的演講者、一小時接一小時的議程，聽眾沉浸在這種“政治娛樂”以及他們此行來到華盛頓要參與的“表演性政治”之中。油管視訊主亨特·阿瓦洛恩對學生說，上次大選之後，左派“竟拿一群‘沒洗澡的女權主義者’來詛咒我們，也就是所謂的‘女性大遊行’（Women’s March）。我可從沒見過有這麼多民主黨人失態甚至動武，上一次大概還是我們把他們的奴隸從他們那裡奪走的時候。”他接著說：“川普贏得大選後，各大學紛紛給學生提供心理安撫。一些名校甚至給學生發塗色本和小狗，幫他們緩解情緒。我在想，有多少自由派看到這一幕會在心裡嘀咕：‘哇，認可、溺愛、禮物。我的父母是不是又要離婚了？’”他的表演引來掌聲與笑聲，也把現場情緒預熱到隨後更放肆的政治狂歡。在“美國轉折點”的敘事裡，“反派”不言自明，指的是自由派以及那些把每一場保守派活動、每一句保守派言論按自己的口味剪裁併加以曲解的媒體。我們當場就見到了這種操作。司法部長傑夫·塞申斯（Jeff Sessions）在一場熱烈而互動積極的上午活動上發言。他表揚學生們很有活力，聽眾隨即開始高喊“把她關起來”（“Lock her up”）。塞申斯笑了，跟著複述了一句，並說道：“上一次大選期間我可聽了很久。”一些媒體據此發稿，消息很快被傳成“塞申斯帶頭喊”。事實並非如此。到了午餐時間，排在快餐連鎖 Chick-fil-A 的隊伍里，學生們談論的都是“假新聞”和媒體偏見。“我們就在現場，”一名學生對我說，“你看過網上那段視訊嗎？完全是把語境剪掉了。”還有人打趣道：“我敢打賭，CNN 今晚會用這樣的說法：‘傑夫·塞申斯在納粹大會帶頭高喊 Lock her up。’”在整個峰會期間，“把她關起來”的喊聲反覆出現。我問柯克，是否擔心學生們過於執著於一場舊戰役、一個舊敵人。他答：“一點也不。我絲毫不擔心。他們對司法被誤用很憤怒。這與希拉里本人關係沒那麼大，更多是這麼一個判斷：如果一個共和黨人做了她做的事，那個人早就進監獄了。”但“把她關起來”不就是壓制政治反對派嗎？柯克再次說：“完全不是。我對保守派也用同一標準要求。”2012 年，是威廉·蒙哥馬利（William Montgomery）在芝加哥郊外的本篤會大學“青年政府日”活動上發現查理·柯克的。當時 72 歲、活躍於當地“茶黨運動”的蒙哥馬利，被 18 歲柯克的口才與觀眾反應所折服。這位在房地產與廣告行業賺到一筆、如今半退休的紳士，走上前對這位準備去貝勒大學就讀的少年說：“你不認識我，但你不能去上大學。”蒙哥馬利希望他“先休學一段時間”，在這個關鍵的競選年“創辦一個能觸達年輕人的組織”。一個月裡，他們見了好幾次。蒙哥馬利試圖說服貝勒大學為柯克創辦這個組織“給學分”，也去做他的父母工作——父親是建築師，母親從事心理健康工作。貝勒沒有鬆口，但柯克的父母改變了主意。2012 年 6 月，柯克在蒙哥馬利介紹的幾位捐助者“投資”下創立了“美國轉折點”。最早期的支持者包括基督教保守派投資人福斯特·弗裡斯和現任伊利諾伊州州長布魯斯·勞納。弗裡斯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見到柯克後捐了 1 萬美元；勞納則通過其家族基金會在 2014 年捐了 10 萬美元。柯克的籌款很大程度靠“口碑傳播”。達拉斯商人與慈善家雅各·布延斯告訴我，他不只“投資”“美國轉折點”，還主動幫柯克拓展組織。幾乎每個捐助者都想把柯克介紹給自己的所有朋友，層層放大。柯克拉起了一支“荷包殷實”的顧問成員，推動他的使命。柯克與擔任組織秘書兼財務主管的蒙哥馬利認為，他們今年將募集到接近 1500 萬美元。這筆錢將用來資助該組織在全國各地高校的同名分會，柯克估計已經有上千個。這些分會邀請演講者到校園演講，在草坪上拉票，在學生會裡攪動。“美國轉折點” 會給每個分會寄出“行動工具包”，裡面有傳單、小冊子、胸章、貼紙、以及印著他們標誌性口號的標語牌，比如“Taxation Is Theft”（徵稅就是偷竊）、“Facts Don’t Care About Your Feelings”（事實不在乎你的感受）和“You Are Entitled to Nothing”（你沒有任何天生應得的東西）。其他校園保守派團體也可以申請“行動資助”，通過舉辦相關活動來推廣“美國轉折點”的使命。最近圍繞“美國轉折點”在校園選舉中扮演的角色出現爭議——鼓勵學生參選，甚至據稱在某些案例中資助競選。“美國轉折點”的慈善性資助大多通過一個享有 501(c)(3) 免稅資格的非營利實體發放。接受資助者不得介入現實中的選舉政治，否則“美國轉折點”會陷入法律麻煩。推動組織成功的關鍵之一，是外界感知到柯克與“第一家庭”的密切關係。蒙哥馬利向我提起一場活動，小唐納德·川普原定在台上對 800 名學生講話。柯克與蒙哥馬利在後台與捐助者和顧問見面時，小川普走進來說：“要不是查理·柯克，我父親今天不會成為美國總統。”把柯克引入“川普圈子”的，是達拉斯的金融家根特裡·比奇。他是小川普婚禮上的伴郎，也是“唐納德·J·川普競選總統”全國副主席。三年前，他在德州牽線促成了小川普與柯克的會面。柯克說，他後來連續大約 90 天與小川普一起在競選路上奔走，並把他視為“密友”。我在總統的華盛頓酒店裡、一道隔離帶後的吧檯邊問起小川普對柯克的看法，他只說好話。“我覺得他做得非常棒，”他說，“我認為他是保守派陣營裡少數真正為‘下一代’而戰的人之一。他讓在校園裡當保守派這件事變得‘可以’。”柯克在“川普治下的華盛頓”裡的人脈很深。“要說總統最欽佩誰，那就是查理·柯克，”眾議院多數黨領袖凱文·麥卡錫在峰會第三天對滿屋高中生說道。今年 3 月，白宮舉辦了一場青年保守派領袖活動。“下一代”（Generation Next）論壇上有一場由勞工部長亞歷山大·阿科斯塔與伊萬卡·川普參加的“就業與減稅”討論，還有一場由衛生與公眾服務部長亞歷克斯·阿扎爾與司法部發言人薩拉·弗洛雷斯參加的“校園危機”討論。不過，這場論壇的重頭戲是查理·柯克對總統的專訪。小唐納德·川普與查理·柯克談過合著一本關於競選的書。柯克對我說：“我和 Don 正在琢磨這個主意，還沒定，一切都沒有達成共識。你跟幾個人一說，轉眼就被《每日野獸》爆料了。”他接著說：“如果真要出書的話，我們想談的事情之一是，共和黨的未來會是什麼樣；支撐它的理念是什麼；‘川普議程’有那些哲學層面與教義層面的論證。這當然正合我的興趣，對吧。什麼是民族國家；邊界與安全意味著什麼；自由市場資本主義又意味著什麼？”小唐納德·川普在其父親的酒店參加 Turning Point USA 的晚宴慶典時入場。右側紅衣者為前福克斯新聞主持人金伯利·吉爾福伊萊。“Trump, Trump, Trump”的呼喊，是“美國轉折點”峰會上最穩定的“合唱”。這裡每個人都毫不含糊地支援總統，也都計畫在 2020 年投他。“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四天中不止一位演講者這樣開場，“希拉里·克林頓仍然沒有當上我們的總統。”每次都是雷鳴般的掌聲。很少有事能像拿希拉里開涮那樣，立刻點燃全場。18 歲的史蒂芬·巴克（Stephen Bak）從賓夕法尼亞州蘭開斯特（Lancaster, PA）驅車來參加峰會。上次大選時他還沒到投票年齡，但這不妨礙他像“超級粉絲”那樣追著看。他在初選時支援特德·克魯茲（Ted Cruz），在克魯茲退選後才轉向川普。“我變成了一個堅決的‘非希拉里陣營’支持者，”他在午餐時對我說。他是塞申斯演講時高喊“把她關起來”的眾人之一，覺得媒體對這件事的報導極其不公。大選第二天他穿了件川普 T 恤，“背包裡還放著一面美國國旗”。他在一所私立學校，許多學生和老師都在“哀悼”。有個女孩穿著黑衫走來抱了抱他。“好吧，這沒什麼用，但隨你怎麼說，”他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他同時崇拜本·夏皮羅（Ben Shapiro）和米洛·揚諾普洛斯（Milo Yiannopoulos）。“米洛更有娛樂性，本更適合從政。米洛就是娛樂。”“懟翻自由派”幾乎是峰會的固定節目。這種帶有“政治幸災樂禍”的玩法，是“美國轉折點”“作戰手冊”的重要一環。這個說法源自校園惡作劇，其目的就是“觸發”自由派的情緒；“觸發自由派”很快就演化為“懟翻他們”。2017 年，在新墨西哥大學，“美國轉折點”的一個分會舉辦了“平權行動烘焙義賣”，對不同族裔實行差別定價：亞裔高於白人，白人高於黑人。這一活動在“美國轉折點”的《分會手冊》第八節被列為建議項目。其他點子還包括自建“安全空間”，或搭一個“已工會化的熱狗攤”，用以展示自由主義的種種“過度”。同年在肯特州立大學，該校分會成員穿著紙尿褲，模擬“安全空間”。這標誌著把“挖苦式貶抑”（put-down）奉為政治原則的一次勝利。“懟翻自由派很簡單，”巴克說。“也很有趣。是我最愛的消遣。”他來開會是為了與志同道合者在一起。秋季他將入學天普大學學醫。他不知道校園裡是否已有“美國轉折點”分會，“如果沒有，我肯定會創一個。我很樂意。”巴克覺得川普頭兩年“幹得不錯”：“我的意思是，數字自己在說話。就以經濟為例，那些在他任內持負面態度的人其實並不瞭解他幹得有多好，跟以往總統相比。”他最喜歡的書是《一九八四》，他覺得這書今天依然切題，“人人都在歪曲事實”。查理·柯克本人也走過類似的路線。他起初支援斯科特·沃克競選總統，後來轉向特德·克魯茲。在大選階段，許多共和黨人都面臨同一道選擇：要麼硬著頭皮接受川普，要麼幹脆張開雙臂擁抱他。柯克選擇了毫無保留的擁抱。“美國轉折點”自稱立場保守但不偏黨派，並把自己的使命界定為“識別、教育、訓練並組織學生，推廣財政責任、自由市場與有限政府的原則”。按理說，這樣的使命與“川普議程”的某些部分存在分歧。不過柯克對我表示，他的職責不在於批評那些在“大方向上”與他一致的人。也許這就是當下政治的代價，只要試圖按規則公正地判定好球壞球，就會招來同為保守派的敵意。右翼內部的爭辯常被視為“把自家船鑿沉”或“站到希拉里一邊”。柯克樂於為川普政府及其各項政策提供合理化論證。比如談到保護性關稅，他會說，貿易本來就談不上自由，而川普正在讓它變得更自由，“既公平又自由”。話雖如此，他也補上一句，自己通常並不支援關稅。這並不是展開政策辯論的時刻，馬克·庫班（Mark Cuban）很快體會到了這一點。這位《創智贏家》（Shark Tank）的億萬富翁被排在峰會第二天的議程上，他對我說自己是專程飛來。看上去，他像是在為可能的總統競選先來“踩點”，看看保守派青年行動的現場生態。庫班與查理·柯克（Charlie Kirk）就氣候變化展開辯論並登上全國新聞（庫班肯定其存在，柯克提出質疑）。庫班勸學生們“保持好奇，努力學更多”。他說：“我過去常常給川普總統找麻煩”，台下在這四天裡少有地安靜下來，“這是不是理所當然，你們可以各自判斷。不過有一件事我要給他記上一功，他幾乎是唯一真正做到這一點的總統，我認為這源於他骨子裡是個商人，我也希望你們每個人都採納這種做法，他總是在挑戰現狀。總是，無論何時何地。”台下這才爆發出歡呼。兩人還就醫保爭論。庫班認為醫保是一項“權利”。自稱“保守自由意志派”的柯克不同意，“My Healthcare, My Choice”（我的醫療我作主）是“美國轉折點”的另一條大標語。他們也談到黨派制度的作用。柯克說他是共和黨人，庫班則認為政黨已過時、不再必要。他說有更好的方法來收集那些資料，即技術手段。兩人你來我往，各自堅持。在柯克看來，庫班的現身提供了批評者所說“美國轉折點”缺乏的“觀點多樣性”。史蒂芬·巴克喜歡這種攻防，但也覺得有點滑稽。“我確實喜歡這種節奏變化。但我不同意馬克·庫班。通常這種古怪的億萬富翁並非真正的某方面專家。他談他的醫保改革方案和人工智慧，我心想，‘你對這些並不瞭解，為什麼要向政府提方案？你不是專家，也不是政治家。’”巴克說。在庫班的問答環節，有學生問他：“如果查理六年前去上《創智贏家》，你會投資‘美國轉折點’嗎？”庫班笑著回答：“當然會。”他說：“有時候你投的是馬，有時候你投的是騎師。我肯定會投騎師。”馬克·庫班（右）與 Turning Point USA 創始人查理·柯克交鋒。在後台，庫班穿著一件彩虹款達拉斯小牛隊T 恤，正與凱莉安·康韋和福克斯新聞主持人傑西·沃特斯閒聊。康韋問庫班台上聊得如何。“挺好玩。”庫班說。康韋身著粉色絲質連衣裙，打趣說這通常是她在尷尬場合後說的套話。“不，真的很棒，”庫班堅持，“只是跟我預期的不一樣。”看上去庫班確實玩得很盡興，與活力四射的柯克及其支持者過招。沃特斯也認同“美國轉折點”的觀眾“好玩”。“我去給‘美國青年基金會’演講時得處處小心，但在這裡我可以這麼說：Lock… her… up。”若說 YAF 代表的是小威廉·巴克利與羅納德·里根那一代紙筆時代的老牌保守主義，那麼“美國轉折點”則把社交媒體與川普政治的情緒化、民粹化與即時性編進了保守主義的新編碼。“美國轉折點”對高中生和大學生的吸引力，部分來自其領導者那種無處不在的自信：一個對一切都有答案的人。柯克在推特上有 60 多萬粉絲，樂於痛打政治對手。看他這些推文：“事實：拉什莫爾山上一位民主黨人都沒有”，或者“如果伊麗莎白·華倫真的有印第安裔血統，為什麼她拒絕做 DNA 測試？如果馬克辛·沃特斯真的那麼聰明，為什麼她拒絕做智商測試？”柯克的推文也會越界到“假消息”範疇。7 月 3 日，他聲稱“丹麥所有強姦案中有 83%、也就是 12 起中的 10 起，是移民或其後代所為”，這與事實完全不符。6 月 21 日，他發出一份加拿大對美國商品徵收關稅的清單——從汽車到鋼鐵再到機頂盒——並宣稱“我們從未與加拿大有過自由貿易。川普是在讓與加拿大的競技場回到公平，他們一直在薅我們的羊毛。”可是在《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下，這些商品的關稅為零。批評者常以此類推文為證，指柯克不過是個挑釁者，只是在兜售政治惡作劇與“川普式謊言”。“美國轉折點”的臉書（Facebook）和油管頻道上充斥著此類視訊，字幕條寫著“查理痛擊校園馬克思分子”以及“查理·柯克‘摧毀’無知的社會主義抗議者”。後者點選量達 200 萬次。柯克常說，當下公共話語的痼疾在於左派“討厭世界上還存在其他想法”。但美國常駐聯合國大使尼基·黑利在“美國轉折點”峰會上發表講話，登上頭條，她指出新興的右翼同樣“討厭世界上還存在其他想法”。她讓在場的人舉手：“你們中有誰曾在網上發過內容去‘懟翻自由派’？”多數人自豪地舉手，並報以掌聲。但黑利是在規勸大家別再這麼幹。“我知道這很有趣，也會讓你感覺良好，”她說，“但退一步想想，這樣做能成就什麼？你說服了誰？你在說服誰？我們都或多或少做過這類事，但這種說話方式不是領導力，恰恰相反。”美國駐聯合國外交大使妮基·黑利在 TPUSA 峰會上發言。黑利的青少年兒子納林也參與“美國轉折點”，她等於在質疑這個組織的“存在理由”。“真正的領導力在於說服，在於帶動，在於把人們帶到你的觀點上來，”她說，“不是用喊壓倒別人，而是讓別人看到，以你的方式看問題對他們自己有什麼好處。”她的訊息是要在政治上成長，要“做得比對手更好”。學生們為她鼓掌。猶他州參議員奧林·哈奇當天稍後也傳遞了相近的資訊，同樣贏得掌聲。會議將近尾聲時，柯克接受與會者的最後提問。一個學生問他是否打算競選總統。會場立即爆發出熱烈歡呼，並齊聲呼喊“Charlie, Charlie, Charlie”。與柯克合作六年、對他推崇備至的威廉·蒙哥馬利也對我說，希望柯克有朝一日能當上美國總統。柯克才 24 歲，他對我說自己沒有任何參選計畫。我問他“美國轉折點”未來的擴張，是否考慮把組織帶到海外。他說：“我不排除。有這個打算。我們在加拿大已經有分會。”我又問，歐洲呢？他答：“毫無疑問。我非常願意把它做成全球性的。是的。”當晚柯克就要離開華盛頓飛往紐約。他要上《Fox & Friends》（《福克斯與朋友們》），接著錄製《Watters’ World》（《沃特斯的世界》）。就這樣，《查理·柯克秀》繼續滾滾向前：一個電視出鏡接著一個電視出鏡，一條推文接著一條推文，一場捐助者會面接著一場會面，一次會議接著一次會議。下一站議程：8 月第一個周末在邁阿密舉行的 TPUSA “拉丁裔青年領導力峰會”。 (一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