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最容易犯的錯誤,是把“世界變了”理解成“世界變壞了”。世界的變化無所謂好壞,它只是換了演算法:同樣的努力,在舊演算法裡叫回報,在新演算法裡可能只叫消耗。我們總是習慣線性地理解這個世界:付出多少努力,獲得多少回報。這種直覺在狩獵採集時代是有效的,在工廠流水線時代也是成立的。但在金融資本主義的晚期,這種直覺不僅是錯誤的,而且是致命的。今天,如果把世界最富的 0.001% 裝進一個中型球場,大概能坐滿。把全球底層 50% 裝進去,需要五萬多個同樣的球場。然後你會發現:前者擁有的財富,是後者的三倍。這種財富差距背後的變化,早已不再是“我開豐田,你開法拉利”這種看得見的消費差距,而是“我擁有資產,你擁有收入”、“我擁有股權,你擁有房產”、“我擁有複利,你擁有帳單”這種看不見的結構性鴻溝。我們生活在一個“K型”世界裡。電梯正在向上,而樓梯正在坍塌。如果你還在試圖通過爬樓梯——出賣時間換取收入,來追趕坐電梯(持有資產和股權)的人,你不僅追不上,還會因為樓梯的崩塌而摔得粉身碎骨。一、0.001% 的收入是底層50%人口的三倍就在2025年的12月份,世界不平等實驗室發佈了一份報告,其中一個資料令人震驚:全球前10%富人的收入超過底層 90% 的總和;底層 50% 的收入份額不到 10%。而最頂層 0.001% 的富人(不到6萬人),他們擁有的財富總和,是全球最貧窮的 50% 人口(約39億人)財富總和的 3 倍。而更刺激人的是,頂端還在加速。報告提到,最頂層份額從1995 年“接近 4%”上升到今天“超過 6%”。這已經不是簡單用不平等就可以形容了,這更類似是物理學上的“相變”。當水變成冰,它就不再遵循流體力學的規則。當財富集中到這個程度,富人和窮人就不再生活在同一個經濟宇宙中。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當新聞聯播裡說“經濟增長”、“股市繁榮”時,這其實是那10%或者1%的私家派對。對於剩下的90%乃至99%的人而言,繁榮只是一個名詞,而通膨卻是一個動詞。所以,很多普通人的痛感並不是“我賺得少”,而是更微妙的東西:我明明越來越忙,越來越卷,但為什麼卻越來越難,不停奔跑卻還在往下掉?二、隱形的稅單:為什麼 99% 的人越來越窮經濟學中最大的謊言是:通貨膨脹是物價上漲。恰恰相反,通貨膨脹是貨幣貶值。物價沒有變,是你的尺子縮短了。如果有人今晚潛入你家,偷走了你 5% 的家具,你會報警。但如果“系統”在一年內偷走了你積蓄裡 5% 的購買力,你可能只會抱怨一句“豬肉貴了”。人類的大腦不擅長理解指數級的稀釋。我們以為錢是儲存勞動的容器,但在這個系統裡,錢是政府和銀行轉嫁債務的工具。為什麼 99% 的人感到越來越窮?這無關勤奮懶惰,而是因為他們身處一個“以債務為燃料”的系統中。這裡有一個如果你不主動去瞭解,學校永遠不會教你的機制——“貨幣法團主義”。這就像一個精心設計的魔術。政府需要花錢(為了選票),但不能收太多的稅(為了民意)。於是,它發行國債。銀行購買這些國債,但它們不用自己的錢,它們用憑空創造的信貸。央行再進場,用敲擊鍵盤產生的“數字儲備”買走這些債務。這就是“量化寬鬆”的本質:它是一台合法的財富稀釋機器。這就引出了經濟學中最殘酷最不公平的概念之一:坎蒂隆效應(Cantillon Effect)。要理解這個概念,我們可以把新印出來的錢想像成蜂蜜。當央行把這桶蜂蜜倒下來時,它不是均勻地灑在每個人頭上的。·它首先流到了金字塔頂端——大銀行、避險基金、資產持有者手中。此時,蜂蜜還是濃稠的,購買力是最強的。他們用這些新錢在價格上漲前買入了核心資產。·然後,蜂蜜慢慢向下流。等到流到底層的工薪階層手中時,它已經變得稀薄且渾濁。更糟糕的是,此時市場上的物價已經被頂層的人買高了。這就是為什麼富人更富:他們站在蜂蜜流出的源頭,他們持有的是資產(股票、公司),這些資產是蜂蜜的容器,水漲船高。這就是為什麼窮人更窮:他們站在金字塔底部,他們持有的是現金,現金是被稀釋的對象。努力工作不僅不能對抗這種稀釋,反而是在加速這種稀釋。因為你的工資永遠是滯後的,而資產價格的上漲是即時的。你是在用線性的收入,去追逐指數級的資產泡沫。這是一場你註定會輸的賽跑。三、紅桃皇后效應:你必須不停奔跑才能留在原地人們說“越來越窮”,很多時候不是收入變成負數,而是三種感覺疊加在一起:1、錢更難存了;2、生活更貴了;3、努力更像原地踏步了。這背後的底層邏輯,可以用一句話概括:工資是線性的,資產是複利的;當複利成為主要引擎,線性的人註定越來越吃力。這裡有三台機器在同時運轉。1)雙軌世界:收入軌道 vs 資產軌道工資的增長是線性的,資產的增長是複利的。線性和複利在短期看差不多,長期會像兩條分叉的河,越走越遠。美國有一組著名的資料能把這種分叉講得特別直白:• 美國最富的 10% 持有 93% 的股票;底層 50% 只持有 1%。(基於聯準會資料的統計報導)。這不是“誰更懂投資”的問題,而是“誰站在增長髮動機上”的問題。股票與股權是典型的複利載體;當它們高度集中,複利也會高度集中。世界不平等報告把這種結構放大到全球視角:財富分配遠比收入分配更不均,頂端佔據了更大比例的財富存量。於是出現一種非常現代的悖論:很多人並沒有變得更懶,卻變得更難富。2)中產的“資產錯配”:押在最重的那一註上大多數普通人一生中最大的資產,是房子。房子當然重要,但房子也常常把一個家庭的資產結構變成“單點押注”:高度集中、流動性差、分散困難、對周期敏感。而頂層人群更容易擁有“可擴張的所有權”——股票、股權、企業權益、全球化資產。它們不是“更安全”,而是更容易滾大:更容易分散、更容易長期持有、更容易吃到增長。這就是資產錯配陷阱。不是說“買房錯了”,而是說:當一個人的全部未來都壓在一個資產類別上,他的風險並不小;只是風險看起來更“熟悉”。熟悉常常被誤認為安全。3)經濟越來越依賴富人:你不是被服務的人,你是被“分層”的人當財富和資產上漲主要惠及頂端,消費的重心也會向頂端漂移。然後社會會發生一種很詭異的變化:經濟變得越來越需要富人繼續花錢。例如,Moody’s Analytics 的分析指出:美國收入最高的 10% 家庭貢獻了 49.7% 的消費支出,創紀錄水平(資料可追溯至 1989 年)。你可以把它理解為“K 型”的另一面:上層消費撐住經濟,下層消費被擠壓;上層資產繼續漲,下層更難積累資產。循環就這樣閉合。這就是資本貼近度,也可以簡單理解為“離錢更近”。離資產越近、離權益越近、離“可擴張所有權”越近,越能拿到複利;離它越遠,越容易被通膨、競爭與成本上漲消耗掉增長。四、普通人的破局:從“穩定幻覺”走向“頭寸範式”第一,打破“穩定”的致命幻覺。很多人最真實的願望不是暴富,而是穩定。但穩定有兩種:一種是“看起來平穩”,另一種是“扛得住波動”。前者常常是幻覺,後者才是能力。然而,穩定是這個時代最大的幻覺。傳統的中產階級路徑——“好學歷+好工作+買房”——已經失效了。房產曾是過去三十年最好的資產,但現在它是巨大的債務錨點。它流動性差,且把你鎖死在特定的地理位置和銀行信貸中。你需要意識到,靠工資存錢不僅慢,而且是在對抗整個貨幣系統。你存下的每一塊錢,都在與央行的印鈔機對抗。你贏不了印鈔機。第二,持有“生產性資產”而非“消費性資產”。致富不是關於收入的多少,而是關於你擁有什麼。收入是你為了生存而出售的時間,資產是你睡覺時仍在為你工作的機器。真正的財富,是你可以掌控的時間。而獲得這種掌控權的唯一方式,就是停止做一個僅僅追求“工資”的人,開始做一個追求“權益”的人。如果 99% 的悲劇源於“追逐收入”,那麼破局的關鍵就在於思維的躍遷:從“收入思維”轉向“資產思維”。看看那 0.001% 的人,他們手裡握著的不是現金,也不是大量的房子,而是股權。美國富人持有 93% 的股票,這意味著他們擁有人類最頂尖公司的生產力。普通人必須學會把自己變成“微型資本家”。不要只盯著每月的工資條,要去尋找那些具有強勁現金流、擁有定價權、能抗通膨的優質資產。那怕你只有很少的錢,也要開始建立自己的“資產組合”。你要站在離印鈔機最近的地方(金融資產),而不是最遠的地方(勞動收入)。第三,建立你的“不對稱頭寸”。納西姆·塔勒布曾說:“這世界只有三種人:拿工資的人、拿租金的人、拿期權的人。”拿工資的人最脆弱。你需要打造屬於自己的“資本事件”。對於普通人來說,除了創業,就是打造個人IP或品牌。在網際網路時代,你的聲譽、你的專業知識、你的影響力,就是一種可以無限複製的“零邊際成本”資產。把你自己變成一家公司。建立一個“沒有你也能運轉”的系統。那怕是一個小小的產品、一本電子書、一個自動化的專欄,它們都是你的資產頭寸。就像經叔之前所說,未來一個人可以沒有工資,但不能沒有頭寸。在指數增長的世界裡,不能只靠線性的努力。結語、這個時代不獎勵“更努力”,更獎勵“站在複利那一邊”世界不平等報告強調,極端差距並非不可改變;但對個體而言,更現實的問題是:宏觀的重力井短期不會消失。真正能改變的,是站位。當 0.001% 的人擁有的財富能超過全球一半人口的三倍時,對普通人來說,最危險的不是貧窮,而是繼續相信舊劇本:只要更努力、只要更穩定、只要更聽話,就能變得變好。世界是不公平的,但這並不意味著你無能為力。如果你理解了規則,你就能利用規則。那 0.001% 的人之所以拿走了 3 倍的財富,是因為他們不再玩“勤勞致富”的舊遊戲,他們玩的是“資產配置”的新遊戲。當大浪打來時,你是選擇繼續在沙灘上堆砌註定會被沖垮的沙堡(工資),還是選擇花時間去造一艘船(資產)?在這K型分化的時代,這不僅是關於財富的選擇,更是關於生存的選擇。 (不懂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