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星CEO到黯然下課，唐唯實做錯了什麼？

Stellantis正在面臨市場份額下滑、電動化轉型乏力等多重挑戰，而“成本殺手”唐唯實的離任也讓前景更加不確定

2024年12月1日，卡洛斯·唐唯實（Carlos Tavares）的辭職聲明震動了整個汽車行業。

擔任首席執行官三年，這位“成本殺手”一度將Stellantis（STLA.US）帶入盈利高峰，但風光不再，如今卻因與董事會意見相左而被迫離場。

Stellantis坐擁14個品牌，長期身列全球第四大汽車製造商。2023年全年，Stellantis汽車銷量為616.8萬輛（不含旗下合資公司銷量資料）。

自2021年菲亞特克萊斯勒（FCA）和標緻雪鐵龍（PSA）合併成立Stellantis集團以來，唐唯實就一直是該公司的掌舵者，並帶領Stellantis集團成為全球第四大車企，通過削減成本，一度顯著提高了公司收益，是全球汽車產業鏈上的明星領導者。

這家汽車巨頭在2024年過得並不好，市場份額收縮，高管團隊洗牌，電動化轉型尚未見到明顯效果。

2024年三季度，Stellantis在全球的汽車出貨量(不包括合資企業)同比下滑20%至114.8萬輛；淨營收同比下滑27%至330億歐元，不及分析師預期的359億歐元。

對於中國業務，唐唯實強調“輕資產”戰略，他在任內關停了中國的Jeep工廠，東風標緻、東風雪鐵龍等合資公司處於市場邊緣地位。

面對能源轉型潮流，唐唯實選擇與中國造車新勢力零跑科技成立合資公司。他認為，Stellantis集團在中國市場不算成功的情況下，需要在華保持一定的曝光率，“要贏得中國市場，最好先獲得一家中國發展較好的公司幫助。”

11月29日，Stellantis的股價在紐約證券交易所收盤報13.20美元/股，2024年以來已下跌超過40%，被媒體稱為“華爾街資本市場上股價跌幅最大、表現最糟糕的老牌傳統汽車製造商”。

這一切變得太快了，Stellantis怎麼了，唐唯實怎麼了？

01 風光不再：唐唯實的高光與落幕

唐唯實的離職，堪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2024年初，是唐唯實的高光時刻。在其任下，Stellantis成為2023年度歐洲最賺錢的車企，他也成為歐洲車企最賺錢的CEO——拿到了3650萬歐元（約合人民幣2.8億元）的年薪，風光無限。

2023年，Stellantis集團淨營收1895億歐元，同比增長6%；淨利潤186億歐元，同比增長11%。

還不到一年，情況急轉直下。

2024年三季度，Stellantis集團淨營收330億歐元，同比下降27%，低於分析師預測的359億歐元。該集團調整2024年度全年財務業績預期後，經營利潤率為5.5%至7.0%，工業自由現金流為-50億歐元至-100億歐元。

唐唯實的位置坐不穩了。早在2024年10月，Stellantis就公開宣佈，唐唯實將在2026年初合同期滿後卸任，並開始尋覓其繼任者。

這在業內頗為罕見，畢竟唐唯實的任期還有一年多，本沒必要提前這麼久宣佈人事變化。而且，此前也有消息稱，唐唯實可能在合同到期後留任。

與此同時，Stellantis開啟了一攬子高管架構調整。在這背後，足見這一老牌汽車經銷商面臨的巨大壓力。

其中，矛盾最集中的地方就是美國市場。這裡曾經是Stellantis盈利的重要支柱，包括Jeep在內的大排量皮卡和SUV等貴價車型在當地頗為暢銷。

如今情況生變，2024年1月-9月，Stellantis集團在美國的累計銷量僅為98.8萬輛，近年首次跌破百萬。與此同時，Stellantis在美國的市場份額也在不斷下滑，2023年落後於現代，2024年大機率會落後於本田，市場銷量落至第六。

由於銷量和利潤雙雙下滑，Stellantis下調了公司2024年業績預期：其中，營業利潤率從原來的兩位數下調至5.5％-7％；自由現金流也將由正轉負，缺口為50億-100億歐元。

業績變臉背後，投資人、經銷商、工會各方勢力開啟了和Stellantis的對抗。

在美國股東看來，Stellantis曾隱瞞資訊、釋放過於樂觀的消息，人為抬高了股價；在美國汽車經銷商看來，Stellantis提價過快且產品更新緩慢，導致經銷商庫存高企；在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UAW）看來，Stellantis的裁員、關廠對當地社區造成了影響，損害了會員和當地社區的利益。

最重要的北美市場為何“後院失火”？業內分析認為，工會、經銷商，對唐唯實降本增效的鐵腕行動心存不滿。

在他們看來，唐唯實的行動只顧著追求短期利益，導致整個Stellantis的品牌受損。比如，無視美國本土真實的消費能力，大幅上漲新車價格；同時，只顧著降低成本，忽略了新的消費需求，在電動化、智能化、節能產品的創新不夠，把市場增量向競爭對手拱手相讓。最終使得，Stellantis在美國消費市場的市場份額不斷萎縮。

唐唯實直言，該公司的許多問題源於其美國業務。他此前曾公開對媒體表示，美國業務受到庫存管理、製造問題以及銷售策略“傲慢錯誤”的影響。唐唯實自我批評道，自己在集團北美業務的問題堆積如山時，行動不夠迅速。

那麼，究竟是什麼導致了Stellantis的市場急劇下滑？是否唐唯實的鐵腕策略出現了偏差？

02 工廠關停：Stellantis在全球轉型中的掙扎

由於銷量不佳，Stellantis對旗下的汽車廠繼續推動關停並轉。

從2024年12月2日至2025年1月5日，米拉菲奧裡工廠(Mirafiori)暫停生產，該廠位於義大利都靈，以此應對歐洲電動汽車銷量下滑，以及美國和中國對豪車需求低迷。

這家工廠主要生產電動汽車，停產將影響電動版菲亞特500以及瑪莎拉蒂的GranTurismo和GranCabrio車型。

不僅如此，Stellantis還關閉了英國汽車品牌沃克斯豪爾位於英國盧頓的工廠，這是一家有120年歷史的工廠。該工廠主要生產內燃機輕型商用車（LCV）。它原定於2025年開始生產Vivaro商用貨車的電動版。

早些時候，Stellantis公開對外表示，2025年將繼續推動關停並轉，並為此向相關行政部門求助，尋求更多資金扶持。

關停並轉是唐唯實的三板斧，在其任期內，以成本殺手而在業內著稱。

唐唯實職業生涯的兩個重大成績是：2013年離開雷諾後，他接手了瀕臨破產的標緻雪鐵龍（PSA集團），只用兩年時間就帶領PSA集團扭虧為盈；主導了標緻雪鐵龍與菲亞特克萊斯勒的合併，使得2021年Stellantis集團誕生。

要知道，2023年Stellantis營收、淨利增長的同時，汽車銷量其實是在減少的，足見錢是一分一分省出來的。

長久以來，傾向於收縮、降本的手段，或許讓唐唯實陷入了路徑依賴。有長期觀察Stellantis的人士表示，極致降本讓整個產業鏈條遭受了巨大的壓力，難以持續；如同“跳華爾茲”一樣高頻率換人，讓整個團隊動盪不安；短期內看重落袋為安，失去了對前瞻業務的投入，錯失了轉型良機。

萬事都是有代價的，時也易也。極致降本背後，需要做好短期收益和長期挑戰間的平衡。

唐唯實也並非一根筋，在如何達成降本增效的策略上，他有較為靈活的身段。比如，在2022年，其曾公開對媒體喊話，電動汽車不是市場的選擇，而是政治的產物。

比如唐唯實在關稅問題上的前後不一。早期歐洲和北美計畫對中國產電動汽車啟動關稅調查時，他表現得頗為積極，曾呼籲歐洲車企抵制中國新能源汽車。他一度被業內認為是歐洲對中國電動汽車反補貼調查背後，最大的汽車產業推手之一。

直至2023年，Stellantis與中國汽車公司零跑科技成立合資公司，準備拿中國技術、在全球生產、再賣向全球，唐唯實轉身成為支援中國電動汽車公司的遊說者，表示對中國電動車徵收關稅就是“一場大陷阱”，這“只會加劇泡沫和通貨膨脹”。

值得玩味的是，總部在法國的兩大汽車巨頭，一個是Stellantis，一個是日產·三菱·雷諾聯盟，兩位掌舵人都以“卡洛斯”為名，前者是卡洛斯·唐唯實，後者是卡洛斯·戈恩。

兩人均在任期內，以整合為使命、以盈利為優先，被外界視為知名的成本殺手。都以說一不二而著稱，兩人在這段職業生涯末期，均因為錯判了全球車市趨勢，導致自己深陷困境，下台走人。

唐唯實的離任是否會給Stellantis帶來轉機？面對全球車市的變局，下一位掌舵者將如何應對？ (財經汽車)